第九章(1 / 1)

公子自从七天前由书院回来后,发了一顿怒气,之后公子就再也没去过书院了,虽然每天的作息依旧,但吃喝得极少,脸上更不见笑容,这和前阵子与柳姑娘交朋友时,三不五时显露笑意的好心情相比,公子整个人忧郁了许多,他这才惊觉,原来柳姑在公子心中的份量竟是如此的重。

近来,他实在担心公子再消瘦下去会生病,这主子身子矜贵,病不得的,若有微恙必会惊动京城的人,为此他担忧不已。

既然知道了公子忧郁的原因,他就不能放任不管,就算自己再不喜欢柳延秀,瞧在公子的分上,他也决定要和颜善待她,只要她能讨公子欢心。

“你不想吃面吗?”柳延秀见古牧耘露出怒容,不安的问。

他凶恶的回过头来瞪她,立时又让她心慌的缩了一下肩膀。

见她害怕的模样,他不由懊恼起自己来。“吃,送上来吧!”

闻言,马上就有人传令下去,不一会两碗热呼呼的汤面端了上来。

本来她就是陪他吃的,实在吃不下了,筷子拿了也只是象征性的往嘴里放,但她发现,他也吃得非常慢,那筷子更像是拿不稳,面条夹了半天才捞起一条。

当面条几次滑下筷子,古牧耘气得将筷子丢在桌上。

“公子,对不起,是老奴疏忽,您的手受伤了,这筷子夹不住面,老奴不该建议您吃面的。”张劳满脸的懊悔歉意。

“哼!”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张劳更感惶恐了。

柳延秀樱唇微抿,悄悄拾起他丢下的筷子,端过他的那碗面条,夹上面条,将筷子递到他嘴边,“我喂你吧。”

此举让古牧耘的眼眸睁大,颇为惊异,“你要喂我?”

“你的手受伤了不是吗?”她笑容和煦的说。

顿了一会,他慢了半晌才点了头。

“那张口吧,我喂你,这面挺不错的,你多吃点。”亲口吹凉了,她将面条送进他口里。

他张吃了,看她时的眼光变得更为温柔。

她一口一口的喂他,只要她送上来的,他就吃,一旁的张劳简直感激不己,这餐可是七天来,公子吃得最多的一餐了。

她舀了面汤喂进口里后,斟酌一会才道:“你刚才要我不用解释,我想想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我承认,一开始是因为怕死才厚着脸皮谈结交,但之后我真觉得你人不错,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可是很明显地,你与我是极为不同的人,我怕与你结交得越深,将来恐怕…”

“恐怕如何?”他终于愿意认真的听她说话。

“恐怕我自己会受伤。”

“受伤?有我在,谁敢伤你?”

闻言,柳延秀露出苦笑。“瞧,会让我受伤的人就是你!”

“我?”他一怔。

“怎不是了,你随便一句话就有人为你达成使命,哪天,要是你无心的一句话,岂不是我也该遭殃了?”

他呆住。

她喃笑。“我没说错吧?我是寻常人,你显然不是,而你对我好,我也担心高攀了,那日你讽刺我,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指责我不是真心与你来往,当时我反驳不了,因为那句淡如水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听着,古牧耘不住皱眉。“你想说什么?”

她微微笑开。“我想说,我想做的是你一般般的朋友,对你的事少闻、少问、少言,只与你谈风花雪月,聊诗词歌赋,闲时一起习字写文,高兴时一起笑,生气时一起骂人,开心时一起骑马,伤心时互相安慰,得意时互相祝福,不涉及、不猜测彼此,这对你我来说,才是唯一可以真正成为朋友的方法。”

一听完,他的眼楮直视着她,却一句话也没说。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怯怯地望向他。“可以吗?还是朋友吗?做我说的那种朋友?”

他的目光闪动出异样的神采来,良久,他终于徐徐点头。“还是朋友,就做你说的那种朋友,一般般的朋友……”

大街上,一顶精致的轿子被人当街拦下。

出乎意料的,是傅挽声展开手臂挡在轿子前。

“胆大的家伙,还不让开!”张劳怒不可遏的上前斥喝。

傅挽声充耳不闻,只是对着轿子里的人道:“延秀,我来接你了,出来吧。”

坐在轿子里的柳延秀吃了一惊,这才晓得外头拦轿的是傅挽声。

他怎么知道她坐在轿子里的?

闻声,她赶紧要出轿,只是身子才动,手腕就教人拉住了。

“不让我送你回去了吗?”古牧耘语气有些压抑的问。

两人吃完面、离开酒馆后,古牧耘坚持送她回柳家小宅检视漏水的情形,她推辞不了,只好坐上他的轿子,却想不到,行经半路竟然会遇到傅挽声来拦轿。

她歉意的朝他摇摇手。“不了,挽声来了,他送我过去就行了。”

他听了神情微黯。“但你答应让我送的。”他执拗起来。

“这个…可是挽声他……”

“我知道了,你怕他生气?”他闷哼道。

她为难的皱眉。“别不讲理了,我不是怕他生气,只是不想他误会。”

“误会?”

露出尴尬的神情,她的脸色也散发出不太自然的酡红。“嗯……不过没什么,你不用想太多,我现在不去就没事了,你、你放手吧。”她盯着他还紧抓着自己的手。

闻言,他咪起眼,好一会才将手松开。“你很喜欢他,所以不想他误会?”他明白这“误会”的含意。

她的脸更红了,唇角浅浅扬起一抹难为情的笑。“我与他认识五年了…”她欲语还休的这句话代表了一切。

她是喜欢傅挽声的,且这份情己有五年之久,不过她总是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承认,就连古牧耘之前问起,她也不愿多谈。

看着她,古牧耘的心里瞬间有种坠落感,拉着他直往内心的幽暗处冲。

简单的一句话就划分出她跟他及傅挽声之间的不同之处,他是她的朋友,而傅挽声是她的情人--

“延秀!”轿外的傅挽声再度扬声催促。

娇容满是不安,她着急的说:“下次再让你送,我先走了。”在伸手拉开轿帘前,她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他热切的一笑,“之前不是说过要一起习字吗,等你手伤好,回到书院,我们就同桌习字。”

他跟着展颜。“好,等伤一好,我立刻就去找你。”

“嗯。”

看着她终究掀开轿帘离去,古牧耘不免失落。

她下轿后,他见到满脸怒气的傅挽声立刻将她的手拉住,那交握的双手,宣告了所有权,那象微她将属于傅挽声。

她,属于那人的,属于别人的……

笑容逐渐消逝在他的唇边,因为当她随着傅挽声走远后,遗留在他轿内的就只剩下静默的氛围……

柳延秀让傅挽声一路拉着走,直到冷僻的巷弄才停下。

她忍不住揉揉被他扣紧而发疼的手腕。“挽声,你怎么了?”

傅挽声周身仍充满怒气,但见到她的手腕红了一圈,却又心疼不已,感到懊悔,自责不该对她使这么大的力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硬邦邦的道歉。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指你为什么这么无礼的拦轿?”她无奈的问。

才压下的怒气,因为这话马上又高涨。“无礼?要不是我在街上碰见红红,她生气的告诉找,说你教那姓古的人绑了去,我怎会因为怕你遇到不测,而焦急的去拦轿带你离开!”

原来是红红告诉他,她与古牧耘见面的事。

她没好气的解释,“我不是被绑去的,红红夸大了。”大概是红红被张总管赶走后心中有气,才会在遇见挽声时将这事夸大。

闻言,他还是阴沉着一张脸,全身肌肉绷紧,火气似乎比之前更盛了。“是吗?这么说来,你是心甘情愿的去见他,再满心欢愉的共膳,接着更开心的坐进他的轿子、让他相送的是吗?”

“不是的,你又误会了!”见他这模样,她急着辩驳。

“我误会了?好,那你说,我误会了什么?我可有误会了什么?”傅挽声咄咄逼人。

“挽声--”没有的事她不知如何解释,她真的被逼得哑口无言。

“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不说话了?”他语气急促,神情不悦。

深呼吸了几次,好半晌她才找回声音,“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只是一般朋友,这我己对你说过…”

“朋友?”他讥消打断她的话。“我有没有说过,要你拒绝他?我有没有说过,不希望你们再单独见面?这些我有没有说过!”

怒极的他,抬手往她脸侧击了一掌,她背后是道破落的墙,那墙因此应声倒落一截。

她惊得瑟缩了一下身子。“挽声,你冷静点,请不要这样!”她从没见过这么暴怒的他。

傅挽声仍处在盛怒中,但见到她凉惧的模样,不禁又气又急,恨恨地咬着牙根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非要接近那个人?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大发雷霆后,他转过身不再看她。

站在他身后,柳延秀看着他因愤怒而颤抖的身影,忍不住叹口气上前一步,轻轻将自己的脸庞贴在他的背上,幽声说:“别这样,你是一个自信又体贴的人,现在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你,你没必要这样为难自己。”

闻言,他身子一僵。“是的,我原本是个自信满满的人,可你为什么要让我改变,为什么?”他是因为她才变得如此,她又怎能责怪他?

她的脸贴得更紧了,手也圈上他的腰,语气温柔的请求,“奇怪了,你傅大少爷的信心哪里去了?你忘了,我们说过要互相信任的话吗?你若改变,我也会因你的改变而不安,挽声,我心里只有你,停止这无谓的猜忌吧。”

一句“我心里只有你”,让他狂躁的心霎时平复不少。傅挽声转过身来面对她,灼灼的目光凝视她一阵后,激动的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你心里真的只有我?”

她在他怀里轻笑。“不然还能有谁?”

终于,他咧嘴笑了。

是啊,他的延秀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他们五年的感情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外来的家伙就改变。

她说的对,他的自信哪里去了?只因对方瞧来比他有权有势,且处处表现出对她的特殊,他才会如此吃味,想来自己真是幼稚,真是无聊啊!

毕竟延秀喜欢的是他,这根本是无庸置疑的事,就算让他们当朋友又如何?他在小气什么?

也许是因为自己太过喜欢延秀,才会害怕失去吧,更有可能是因为最近发生太多事,让他没有安全感,害怕原属于自己的一切都会转眼消失……但,这时候他才更应该相信延秀的不是吗?

澹然一笑,他由衷的道歉,“延秀,对不起,我的举动应该让你很无措吧,我不该如此失控的。”

柳延秀十分高兴他想通了。“没关系,只要你信我就好。”她仰望他,盯着他的面容好一会,发现几日不见,他人黑了也瘦了,忍不住心疼的抚上他凹陷的脸烦,关心的问:“我上傅家好几趟了,你都不在,上哪去了?”

忽地,他眼神一黯。“我和爹去了京城一趟,昨天夜里才刚回来。”他脸上还残留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之色。

“和傅大人一起去的?那…是为了什么事呢?”想起她爹说的,傅大人惹上了京官,似乎前途不保,正急于想解决这件事,但挽声始终没有亲口对她说起这件事,这让她反而不好贸然问起,只能这般试探,盼他自己先告诉她所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