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傅家在他爹死后便家道中落,其他家人迁居小镇,靠着家产做点小生意度日,而他则是赴京考取功名,虽顺利中了状元,原该衣锦还乡,但他心有不甘,在越来越了解朝野形势后,他选择散尽手边财产,换得田公公的帮助,透过他的引荐结识太子。

他想唯有此路,才是他的明路。

不过他本人是看不过田公公这个人的,明明只是个阖宫太监,却老是以他的顶头上司自居,不时对他施以教训,无视他是当朝状元、堂堂朝廷命官,时常惹他肝火上升,恨不得将这老奴的尖嘴缝上。

但可恨的是,目前他羽翼未丰,压根没法对这人翻脸,不得不暂且忍气吞声。

“田公公说的是,我不该急躁。”他缓了口气说话。

“就是嘛,急事缓办,太子找咱们来,就是有事交代,不可能忘记咱们正等着,不过算算时辰,这事也该办好了,不久就会出来了。”田公公胸有成竹的说。

“听公公的口气,是知道太子做什么去了,才让咱们在这等的是吧?”他讶然的问。

田公公嘴角撇得更高,一副理所当然的得意模样。“这事咱家不好多嘴,但你若聪明的话,一会也能瞧出端倪。”

他话才落,太子己拖着懒散的步伐由内殿走出,只是他头发未束,身上也只挂了件袍子,一现身就让人闻到一股浓浓的香粉味,敞开的衣襟露出了点点红痕,这分明是与女人**过后的**吻痕。

傅挽声暗自发怒,明白了田公公的话了,太子是刚与女人欢好过,彻底欢快了才肯出来见他们。想来就气,这人竟为了干这种事,让他枯站了这么久!

“恭见太子殿下,老奴见您精神愉悦,精气神足,这也不枉老奴所费的心思。”田公公对这等待早习以为常,一见太子马上诌媚的趋前,话语明显有邀功的意味。

太子斜眼睨他,哼哼笑笑。“你这老东西倒知道本宫此刻欢愉了?”

“老奴见您神清气爽,心想您该是满意的,但若真不高兴,老奴愿自己请罪,让您责老奴办事不力,眼光不佳,找了个不伶俐的来扫了您的兴。”田公公笑嘻嘻的说。

傅挽声听到这就了然了,原来这女人是田公公找来的,难怪他能满心得意的等人,想不到这老板奴居然还负责给太子找女人作乐!而这东宫里的女人何止千百,太子竟然还不满足的向外寻欢?他心下对这东宫太子再失望一次。

“算你这个老东西能干,这回的这个还可以,不过下次别再往妓院里找人了,这些女子虽然有侍奉人的经验,但万一消息走漏传开,于本宫名声有损,总是麻烦。”太子朝田公公笑笑后又蹙眉提醒。

“是是是,老奴不找这些烟花女子了,下回给您换个新鲜闺女回来。”田公公投其所好,涎着脸道。

“嗯,记得事情给本宫办得干净些,多花点钱无所谓,但别给本宫留了烂尾--可你这奴才万般好,就是贪财,本宫让你办事,你可别从中污了好处…”

太子话还没讲完,“咚”的一声,田公公赶忙跪下,急着喊冤,“天地可监,老奴是贪财,但又不是不要命了,您的财,老奴是一个子儿也不敢贪啊!”

太子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起来吧,起来吧,本宫也是随口说说,料你这老奴才也不敢贪到本宫头上来。”他将吓得发抖的田公公叫起后,一双眼楮才终于转向站了许久没机会吭声的傅挽声,粗声交代,“小子,方才的话,你当作没听见吧。”

“是,太子方才没有说话。”傅挽声立刻欠身应下。

这不能听见的事,当然不是指田公公会贪财的事,而是指田公公送女人进东宫供他享乐之事。

虽然对这位东宫失望至极,但这棵大树自己还是得攀着,因为唯有太子才能对付得了那人!

见他颇机灵,太子对他也有了好感,“嗯,你初跟本宫,本宫也没防你什么,就当你是自己人了,你当好自为之,千万别教本宫失望才好。”他话中有话,一副施恩的模样。

“挽声承蒙太子厚爱,日后定当戮力为太子效劳,绝不会让您失望!”

“好,很好,你是田公公介绍给本宫的,本宫对你自然信任,所以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太子说起正事了,这才是他今日叫他过来的目的。

傅挽声不动声色的躬身聆听,想知道所谓的“任务”是什么?

但他心知,不管要自己做什么,为了求得这人的信任,他无论如何都会拚死达成!

“你听好,为显示你对本宫的忠诚,本宫要你去……”

大牢里,阴冷潮湿,霉味刺鼻,只靠着离地三尺高的小小洞口灌入一点新鲜气息。

柳延秀缩在角落里,默默发呆。

她浑浑噩噩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她怎能来找他?

他是皇太孙,而自己什么也不是,她的存在只会连累他,若连最疼爱他的皇上都对他失望了,那他在这宫中的处境将会更艰难。”

她确实祸害他不少,如今自己身陷囹圄,他也被迫禁闭,两人终是无法走在一起的,都怪她太天真,以为找上他就能待在他身边,完全忘记现实磨人。

思及此,她露出苦笑,是啊,莫说她的身份配不上,就说她现今“恶名昭彰”的名声,皇上也容不下她。

眼泪逐渐在她眼角聚集,点点而落。

那……牧会怪她是祸水吗?

不会,她肯定他不会。

她也肯定他不会因畏惧任何事而放弃她。

没错,他是个傻子,是个因为爱上她而勇往直前的傻子!自己怎能因为一时挫折就变得软弱呢!

抹了把泪,她决心不让他独自当傻瓜,她会陪他傻下去,绝不放手!

她相信那人一定有办法救她出去,更信他一定能排除万难让两人在一起。

“唉哟,田公公、傅大人,您两位大人来到这肮脏地方可真委屈你们了。”外头忽然响起狱卒奉承讨好的声音。

“哼,办完事就滚,少在这碍眼!”田公公阴沉的警告。

“啊!是是是,小职明白,小职这就走。”狱卒想趁机拍马屁,却碰了钉子,立刻惶惶地嚅声。

这宫中隐讳的事可多了,田公公是太子身边的人,可这位傅大人也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听说近来备受东宫宠信,两人连袂出现在这,无非有不可告人之事得办,他受指示为他们打点,驱离闲杂人等,这会办好事了若不快走,可能也是死路一条。

狱卒行了礼后便匆匆离去。

四周气氛忽然显得死沉,似有所觉的柳延秀倏然心惊,闭住呼吸慢慢地贴往墙壁,一步步往墙角的幽暗处移动。

“柳姑娘,这是大牢啊,你能躲哪呢?”大牢外传来公公尖细刺耳的声音。

她的牢房门被打开了,田公公走了进来,教她更为意外的,他身旁的人竟是傅挽声。

田公公找到在阴暗处的她,朝她阴阴地笑着。“我说柳姑娘,咱们缘分不浅呐,在泉州时没能对你怎么样,这会,绕了一圈回到京城,还是咱家得来料理你。”他手中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刀。

太子还是要杀她?

柳延秀心惊胆跳,视线立即转向傅挽声。“你与田公公是一起的?”也是来杀她的?

傅挽声抿嘴一笑。“是一起的。”

“你怎会与他…”

“我参加了殿试,一举中状元了,现在是太子的少詹士,辅佐太子做事,宫职比那孙政治的京府判还高上一等。”他得意的说。

“那也不必为虎作怅的杀人!”

他冷笑。“我傅家一夕败落,就靠我重振,可惜我偏偏与皇太孙有嫌隙,他若当权我还能有机会出头吗?太子才是我的保命符,唯有投入东宫,我傅家才有重新壮大的一天,这样你还会讶异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柳延秀冰凉了手脚,他前阵子失踪,原来是赴京考试了,果不负众望让他取得功名,但他竟然会成为东宫的人,帮着对付牧,这倒是她始料末及的。

再想起太子妃寿宴之日他说过他们会再见面的话,原来是指他己成为太子的人,准各与牧跟她为敌了。

“你成为太子的帮手后,连我也想杀吗?”她心痛的问。

傅挽声沉笑。“我与田公公一道来的,不是杀你难道救你?”他摊开手掌,田公公随即大笑着将刀交给他,要他亲自动手以表忠诚。

“挽声-”她无法置信的呆望他手巾的利刃。

挽声会杀她,这是她作梦也不会梦到的事。

她以为他们情愫不再,但多年的情分终究是纠葛的,他再如何气她、恼她,甚至恨她,都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但是,眼前的刀,刺得她眼酸心痛。

“别怪我,是你先背弃我的,休怪我狠心无情!”他步步逼近她。

她已贴在墙上,退无可退。“你……真做得到?”她硬咽着问。

田公公也睁大眼楮看。太子让他一道来,就是让他监督傅挽声是否真不得了手,好做为日后是否能继续重用的依据。

“你只不过是个攀权附贵的女人,杀了这样的你,我怎会做不到?”利刃直指她的咽喉。

她倒抽一口气。“好、是我负你,死在你手里也许是命!”

若杀她的人是挽声,她不再挣扎了,就当是她欠他的,用命来还……

牢房里,傅挽声脸部狰狞,利落的朝柳延秀挥刀,她紧闭眼楮,等待利刃穿透自己的一刻,但预期的剧痛非但没有来,她反而听见田公公惊怒痛苦的叫声,她错愕的睁眼,愕然见到原该刺入自己身子的刀正穿透田公公的腹部。

怎么会这样?

挽声没有杀她,反而杀了田公公--“傅挽声,你不是……竟敢--”田公公怒睁了眼,不敢相信自己会遭暗算。

傅挽声将刀刺得更深,田公公的血喷得墙上到处都是。“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答应亲自动手?这女人不能死,谁也不能要她的命!”

“你这…王八蛋--”田公公想开口再怒骂,但傅挽声拔出刀后又狠狠朝他胸口刺入,他立即喷出一口鲜血,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田公公死了!

如此剧变,让柳延秀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走!”傅挽声扣着她的手腕,拉着她就要离开大牢。

“不,你要带我去哪?我不能走--”她甩开他的手。

“你不肯走?”他眯眼视她。

“对,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

“我若走了,就回不来了。”

“你还想回来?”

“想!”

“那元牧自身难保,你遗想倚靠他?”傅挽声不敢置信。

“我相信他,他会想办法的,但若我一离开这,皇上便不可能再原谅我,所以我不能走!”

他怒不可遏。“你就这么信他?”

“对,我信他,就像那时我信你会帮我救我爹时一样,我不想动摇!”

这话让傅挽声霎时刷白了脸。

就像那时一样……她在说,她也曾经多么的倚靠他、信任过他,是自己毁了她的信任,是自己将她一寸寸推离身边……

“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但谢谢你的相救,我感激不尽,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太子心胸狭隘,不是明主,你跟着他,前途只是一时,不会长久,而他此刻重用你,也只是想吸收人马对付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