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明白,早备好大礼等着去祝寿。”他仍恭敬道。
“嗯。”太子瞥了他一眼,状似无意的提起,“你不会怪本宫之前没为你说话,任你到泉州沉潜吧?你要知道,本宫也是百般为难,本宫只有你一子,膝下空虚单薄,多渴望能再为你添个兄弟,而太子妃再度失去孩子,本宫失望之余难免对人疾言厉色,怀疑多了些,
你该能体谅吧?”
“孩儿谁也不怪,只怪自己做得不好,没能让您全心信任。”他说。
撇了撇嘴,知道表面功夫做到了,太子说:“你是本宫亲儿,本宫怎会不信任你,是你多想了。”
“是,是孩儿说错话了。”他垂下首来。
柳延秀听了对父子的对话,忍不住肠胃泛酸,皇家父子都是这般相处的?难怪元牧总教人感到苍凉孤寂。
想这尊贵人家还比不上平民百姓问的温馨亲清,她感叹不己。
“你皇爷爷要本宫带的话,本宫已带到,对了--”他不是没注意到,先不说面前有两张躺椅,方才明明有人与元牧一起待在这,刚才那名女子探身时,他也注意到了,他实在好奇,向来孤僻惯的儿子,会找怎么样的人作伴?“方才与你坐在这的女子是谁?”
元牧脸色一僵。站在他身后的柳延秀更是吃惊,太子怎会问起她?
短暂的闪神后,他快速地恢复自若神情,缓缓的退开身子,露出柳延秀纤细的身影。
“上前向爹问安吧。”他丢给她一个要她安心的眼神。太子并未见过她,只要镇定应对就会没事。
柳延秀屏住气息,很快的屈膝落地,低声道:“民女叩见太子。”她的声音刻意添上一丝丝轻颤。
太子审视打量她,暗忖,此女生得珠辉玉丽、星眼柳眉,确实是个美人胚子,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儿子之前才为了一个泉州姓柳的女子而闹得天翻地覆,这会父皇对他的禁令未解,竟又私藏女人在宫里…啧啧!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你伺候皇太孙多久了?”太子劈头就问。
太子将她当成是元牧的女人了,柳延秀轻吸了几口气,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不久,孩儿是近日才让她入宫相伴的。”元牧代她回答了。
“喔?这是哪家的女儿?”太子防备的问。他可不愿元牧与某大臣攀上,借此壮大他自己的势力。
“她来自民间,并无家人在朝为官,孩儿不过图个喜欢,将她留在身边了。”元牧淡定的解释。
原来是无名之辈…这下太子更安心了,这才又露出矫情的笑容。“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伺候皇太孙吧,若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本宫亦有重赏!”
若不是重臣之女,他乐见儿子找女人,若能生下子嗣更好,他直接就能摒去威胁自己的儿子,改而扶植对自己无害的幼孙。
闻言,柳延秀脸都烫了,只能轻轻点首,却什么话也答不上。
太子当她是欢喜得说不出话了,冷嗤的笑了一声,心想毕竟是粗野的民间女子,见了他怎能不失态。
“你过去虽然身份低下,不过既然跟了皇太孙,下个月太子妃寿诞你就与牧儿一道来吧,多些见识,也能少为他丢人。”他这摆明了讥她上不了台面。
柳延秀双眼瞪大了,有些惶恐。羞辱她无妨,但让她去参加太子妃的寿宴,这怎么成?这不是增加她身份曝光的危险?但太子都发话了,她如何能拒绝?
果然,元牧也只能点头,“好的,孩儿当日会带她出席。”
“嗯,那就这样吧。”太子不再多瞧柳延秀一眼,转身离去,大批随他来的宫入也跟着走了。
人都走尽后,柳延秀还呆跪在地,牧心疼的上前轻抚她的头顶。“受惊了吗?”
她仰首望他,一脸的忧色。“怎么办?我怎能随你去向太子妃贺寿?”她如何能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
他温柔的将她扶起来,弯身亲自为她拍去粘在膝上的尘土。“放心吧,只要咱们小心应对,不会有人发现你是柳延秀的。”他抚去她眉心因忧虑而皱起的细纹,他不喜见她烦恼。“就算身份真的暴光,我也会保你周全。”
听他这么说,杏眼微瞪向他。“我难道怕死吗?我只是不想连累你,这可不是我出现在京城的本意。”自己是来帮他的,不是来害他的。
他低笑一声。“我明白你是真心为我。”他双眸带笑,空荡多时的心,因她的到来,彻底填满。
这女人,他是再不能放手了,此时就算傅挽声再来强抢,他也绝不相让!
柳延秀正全神贯注的临摹誊写李峰的手稿,而一旁的元牧则负责在受损严重到不知所云的稿子上,事先帮她猜字填补上,好让她能顺利动笔写出新稿。
幸亏这些手稿之前也无人见过,若要用来应付太子,只要内容通顺应该就能蒙混过关,最重要的是字体,一定要临摹的十成像,才不会教人瞧出端倪,所以她不敢大意,每一笔每一划都精心落下,务求逼真。
两人正忙碌着,蓦地,平时最为持重的张劳竟神色紧张的冲进书房来。“殿下、柳姑娘,糟了!”
元牧冷眸紧咪,马上猜出答案,“莫不是李峰留有密诏复本之事教爹得知了?”
张劳忙点头。“没错,太子得到消息了,正找了借口要亲自去李峰住处搜查!”他们派人紧盯东宫,得知太子一刻钟前已经出宫了。
“这些誊过的手稿还未送回原处,甚至有一部分末完成,那现下该如何是好?”柳延秀也急了。
她日夜赶着誊写就是担心太子随时会得知消息,元牧会来不及将这些手稿送回,果然,这天来得真快。
“别慌,就算有些短缺,我爹并不晓得李峰的手稿到底有多少,你写的这些应该足够应付,现在只要赶在我爹抵达李峰住处前,将这些东西送达即可!”元牧冷静的说。
“那是不是让老奴派人先去拦太子,才能争取到时间让人将东西送回原处?”张劳急问。
“拦人的事我亲自去,除了我谁能拦住他的行动?劳叔,你立即带着已完成的手稿抄近路赶去,务必在我爹赶到前将东西归回原位。”元牧迅速的吩咐。
“遵命!”张劳虽然不放心主子亲自冒险,但确实是无人胆敢拦阻太子的去向,时间紧急,他没有异议,抱着一叠手稿急急出门。
元牧随后也准备要赶去绊住太子,让张劳有时间将东西放回去。他让人牵来坐骑,打算骑马赶去才能节省时间,但在上了马背后,他瞧见柳延秀竟也骑上了一匹马?
“我一道去。”她要求。
他讶然。“不行,你还是在锦华宫等消息。”他不想她跟着去冒险。
“不,让我去,我也许帮得上忙。”她很坚持。
原还想拒绝,但她已骑着马往前走了。
他心惊,只得策马跟上。时间急追,再也没法将她劝回。
他们出了宫后,直往大街上去,跑了几条街在接近李峰住处前,终于看见太子一行人的行踪,太子坐的是马车,速度颇快的赶路。
发现太子坐驾后,元牧跟在后头,评估要用何种方法才能将人拦下?若这理由太牵强,必遭怀疑,反而弄巧成拙。他斟酌着方法,但眼看马车再行几个街口就能抵达李峰住处了,他额上渗出冷汗。
无法再犹疑,他打算直接冲撞再说,惊怒他爹总比教他发现李峰手稿消失的好,权量轻重,他正准备要冲出去时,身边的柳廷秀忽然策马先冲了出去,而且是直捣太子坐驾!
他见状,皆目欲裂。“延秀!”
柳延秀闭着眼楮让马儿撞向马车,终于“砰”的一声,太子坐驾被她撞停,但她也同时跌落马背,身子摔至地上,一动也不动
元牧惊悚的赶至她身旁。“延秀!”他急唤,惊吓得几乎魂不附体。
所幸,紧闭的眼眸很快的张开了,还有力气朝他微笑。“放心,我没事。”
被她吓得心惊肉跳,他忍不住的说:“你实在……”
“大胆,是谁罪该万死敢冲撞太子座驾--啊,皇太孙,这是您的人?”事出突然,太子身旁的护卫这才反应过来,怒斥后随即发现面前的人竟然是皇太孙,吓得呆住。
“什么,是元牧的人?”闻声,太子立即由被撞偏的马车内探出头来,一脸的怒气冲冲。
原想斥责柳延秀莽撞,也只好先作罢,元牧抱起她朝太子认罪,”请您恕罪,她不是故意冲撞您的……”
“住口,你这混帐,竟敢纵人冒犯本宫的座驾!你有什么目的?”发现居然是元牧的人所为,太子火冒三丈,再想起自己此次出宫的目的,本就是疑心重的人,立刻有所联想。
柳延秀立即挣脱元牧的怀抱,双腿跪地的道:“都怪民女不好,因为没有骑过大宛马,吵着殿下带着我出宫骑马玩玩,但骑术不好又对这匹烈马不熟悉,这才酿祸撞上您的坐驾,都是民女的错,民女该死、民女该死……”她一副自知闯了大祸,害怕至极、全身发抖的说。
太子沉瞳眯眼的打量起她来,见她伏在地上的身子恐惧得全身颤抖,再见她骑的那头马确实是品种暴烈的大宛马。
不禁思忖这应该是巧合了,况且此女他见过,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女人,料想也不敢骑马冲撞他,弄得不好,她自己也会断颈丧命,当一下疑心尽释,但怒气未消。
“哼,你这蠢女人,骑术不好也敢骑大宛马,本宫若是有个闪失,你担当得起吗!”他怒责。
元牧面如搞木的上前一步,跪地道:“请您饶了她一命,她绝非故意的。”
太子见他竟然跪地为此女求饶,不禁讶然。从前不管自己如何欺压,也不见这小子跪下过,这回却为了一个女人…
“牧儿,你对女人变得多情了。”他收敛慑人的眼神之后,露笑了。自己曾一度以为儿子不懂怜香惜玉,对女人可有可无,怎知这段时间元牧却因为女人之事一再与自己冲突,然而这也并非坏事,他若沉迷于女色,势必惹恼父皇,对他大失所望,这不是好事一件吗?
冷笑盯着在地上颤抖的女子一会,太子的脸上已不见半丝怒容。“都起来吧,这事本宫就不追究了。不过,牧儿,这女人你得好好管管,别什么都依她,迟早闯出大祸来。”他故意又数落了元牧两句。
元牧假装惶恐的垂首称是,太子才重新吩咐人起驾离开,直奔李峰住处。
太子一离去,柳延秀立即松懈下来,直喘着气。幸亏当日在泉州,元牧即挑选了一匹大宛马送她,大宛马以烈性闻名,但这匹马却是个中最温驯听话的,不过大宛马珍贵难养,当时她拒绝收下,之后元牧就将马儿带回京,这一次幸亏有这匹马在,帮了她大忙。
“咱们拖延了这一会的时间,希望足够让张公公将手稿放回原处去。”她瞧着眼前消失的太子坐驾说。
但元牧却是双眉紧锁,面容紧绷。“延秀,你怎能…”
他正要再度训诫她方才不该贸然而为,但见她眼眸倏然睁大,连脸色也变了,还焦急的推开他,迁自往前方闹街上的人群里跑去。
“延秀,你上哪去?”怕她有危险,他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