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他沉吟着,看来很困扰。

说真的,他受够了这位辛雅小姐,他的第四号相亲对象,好死不死的她一眼便认出他们高中同班两年,一下子便叙起旧来,又约出来吃饭两次,居然以女友自居开始对他夺命连环叩,他二话不说立即切断孽缘,不再回应,安静了一星期,以为她死心了,没想到她竟然查到他的住处,搬来跟他当邻居。

女人的痴缠功夫,他算是见识到了,吓得他日后再相亲,只要没感觉的便当场马上回绝,不必再联络。

辛雅相信“近水楼台先得月”,相信日久生情,相信上帝知晓她高中时便一直暗恋邵东俊,可惜他毕业即出国深造,而她留在台湾念大学,心中不免有遗憾,而上帝听见了,安排他们相亲重逢。

她一片痴心终于可托明月,而明月偏偏要照沟渠?不行,这不公平。

“她是谁?我非知道不可,否则我不会死心。”

邵东俊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你是问今天跟我相亲的女人吗?”

“没错。”

“不要吧!我怕你会自卑。”

“不可能。”她的父亲是一家大公司的总经理,她可是总经理千金。

看她一脸执拗,邵东俊也不留情面了。

“她的芳名是廖静儿,‘华谷集团’的总裁千金,身价不同凡响,我妈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教我要好好把握!”

“‘华谷集团’的廖静儿?!”辛雅听了也不免花容失色。

社交界的未婚名媛当中,身价数一数二的廖静儿,谁能跟她比?

“不要再来找我了!”

邵东俊撂下一句结尾,打开自家大门进屋里去,砰的一声关上,嘿嘿嘿,他可以开始打包行李了,对外则说要搬回父母家住。

而大受打击的辛雅,经过一夜的思考,还是无法放弃邵东俊。

爱情是不分年龄、贵贱的,她可以跟廖静儿公平竞争、一较高下,没必要先举白旗,她未必会输。

边如亚交朋友的条件很宽,看顺眼就成了。

边如亚交男朋友的条件更宽,看对眼就够了。

“是哦,你大小姐一点都不挑。”贺岚一张娇艳逼人的贵妇脸,比女儿更容易吸引男人目光,可惜怒火正直线上升中,莲花指快比到女儿鼻尖,“什么叫“看对眼就够了”,这十年有哪个男人跟你看对眼?”

“今晚作梦我会找月下老人抗议一下,教他速速送来一个跟我看对眼的男人。”边如亚依然八风吹不动,婉转温雅的说。

“你……你给我认真挑一个好男人结婚!”

“是,只要一碰到额头上刻着“好男人”三个字的男人,我二话不说马上敲昏他,把他拖去公证结婚。”

“边如亚——”

“嘘——妈,小声一点。现在到处是狗仔,我怕有人拍到你张牙舞爪的照片,明天报上会刊登“名人贺岚对女儿家暴”的新闻。”

贺岚气得只差没翻白眼,她这个急惊风怎么会生出慢郎中?

她是多么爽快俐落的人哪,从少女时代便说爱就爱,说分手就分手,敢爱敢恨,从不拖泥带水,也不曾游戏人间,哪像女儿过得这么“散仙”,简直看不下去,每聚餐一次便要念一次。

“你爸也没像你这样子,你到底像谁?”

“像列祖列宗里面的某一位吧!只是已不可考。”

“少用冷笑话来蒙混过去。”

“你真难取悦呢,妈。本来你的问题都是无解的,根本无须回答,我怕你不高兴才挖空心思挤出答案,你好歹也笑笑接受嘛!”

“真是谢谢你的一片孝心。”讽刺!

“不客气。”温雅的含笑接受。

贺岚发誓,如今自己变得这么有忍耐的风度,全拜女儿所赐。

她也没指望如亚能在一、二年内结婚,但好歹也带个好男人回来给她看看。这么微小的愿望有很难吗?

“赶快交男朋友,三十岁之前给我结婚。”她下了最后通煤。

“结婚只需要一天,不用急,时间还很多。”

“你再给我摆出一副皮皮的模样试试看,我发誓我会押着你去相亲!”

边如亚一点也不怀疑母亲大人的公权力与执行力,只是什么事都可勉强努力而得到一点成果,只有爱情是无法勉强,也努力不来的。

爱之一字,最需要缘分。

贺岚不懂吗?她懂的。一辈子都在谈轰轰烈烈的爱情,最清楚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多奇妙,缘分来了,闪不开、躲不掉,但也要双方都愿意投入啊!

边如亚是有人介绍好对象给她,直接告诉她“缘分来了”,她还是会迟疑三百天的那种人,再热情如火的男人也冷掉了。

“你这样子还像是我的女儿吗?”贺岚的不满比一座山还高,“你继父公司里有好几位青年才俊,每次介绍给你都没下文,不知清的人都以为你眼光高拿乔,其实你根本就没眼光,不懂得把握好男人。”

“是。”每次聚餐都变成批斗大会,所幸一个月只须忍受一次或两次,其他时候,如亚都会找理由闪人。

“你父亲生前可是香港有名的导演边诚,艺术家的气质不知迷倒多少女明星,最后终于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婚后一年生下了你。喂,边如亚,你身上流着父母的优良血统,连好看的基因都遗传给你,这样还嫁不出去的话,你对得起我和你死去的父亲吗?”

这样也能扯在一起批斗她?

边如亚不得不甘拜下风,她家老娘不晓得是哪个红卫兵不小心死掉来投胎的?还是德国纳粹的幽灵飘洋过海来托生?

也因此,她十分尊敬继父呢!

“三十岁结婚是吧?我知道了,你可以等到我三十岁那年再批斗我吗?”好诚恳的请求,再吃一瑰蛋糕甜甜嘴,免得毒舌吐槽。

“不行。这世上除了我会念你之外,谁会关心你要不要结婚?以我对你的了解,不时常提醒你,你不会认真交男朋友,怎么可能在三十岁之前把自己嫁掉?”知女莫若母,贺岚才不会上当。

边如亚没辙了,只好继续当耳边风。

她真的比较适合当孤儿,没有人管她要不要交男朋友,要不要结婚,寂寞到地老天荒也不干他人的事。

明明她觉得不交男朋友,日子过得悠闲,多美好;不勉强自己非结婚不可,少了一群姻亲来烦人,多自在。

为什么当娘的就是看不得女儿太清静、太自在?

她没有要赖给老娘养一辈子啊!

无解,她只能扶扶额,自我解嘲的说。“我何德何能有一位对我关怀备至的妈妈,一定是烧了三辈子好香才修来的。”今生且记不要太常烧香。

“不要以为我听不出你在讽刺我。”贺岚不领情。

“妈,你是更年期障碍吗?这么难取悦。”

“你乖乖的结婚生子,就是取悦我。”

边如亚的表情极其团惑。“是怎样?继父的次子下个月结婚,婚礼筹备不是由你一手统筹吗?加上两年前继父的长子婚礼也由你出面忙里忙外,你办婚礼办得还不够吗?不要这么快又来打我的主意,省点力气吧!”

贺岚媚眼一瞪。“看别人的孩子结婚,跟看自己的女儿结婚,哪里有一样?真是不贴心的不孝女!”

“继父家不是还有一位孝女?”

“别提了,她对我的敌意很深,将来结婚也不会让我插手婚礼事宜。”

“这也难怪啦!”如亚淡淡地回应。

贺岚白了她一眼,一时无语。

边如亚早已学会不干涉长辈的私领域,不插足继父原生家庭的豪门生活。她依然姓边,香港导演边诚和昔日台湾电影明星贺岚的独生女,边诚因空难死亡,贺岚带着三岁女儿回台讨生活,拍戏之余,认识了富商廖明人,一下子天雷勾动地火,交往不到一年,贺岚便息影被廖明人金屋藏娇,然后在廖明人的帮助下开始事业的第二春。

廖明人是有妇之夫,跟妻子育有二子一女,二个儿子很早便出国念书,即使知道父亲外遇,感受也没那么深,每个月的生活费还是由父亲的秘书汇给他们,母亲伯他们分心,也不会跟他们哭诉。

但女儿就不一样了,女儿跟在妈妈身边,直接分担了妈妈的泪水与悲痛,对父亲外面包养的女人也跟着妈妈一起痛恨不已。

五年前,廖明人的元配因病去世,两个儿子己回国开始跟在父亲身边工作,他们发现贺岚和她的女儿完全不曾插足“华谷集团”的经营,跟他们没有利益冲突,当廖明人宣布要与贺岚再婚时,他们没出声反对。

只有廖明人的女儿廖静儿,和离婚回来投靠娘家的廖姑姑沆瀣一气、同仇敌忾的坚决反对,但也只多拖了一年,廖明人到底还是公开娶了贺岚。

当了十多年的第三者,终于修成正果,贺岚觉得终于可以在女儿面前抬头挺胸了,可以大声向女儿催婚了,无疑地,这才是贺岚最在意的事。

男人会包养一个女人十多年,甚至几次欲与元配离婚,就不是一时的迷恋或贪图青春,贺岚并不年轻了,廖明人是真心爱上了贺岚,想跟她携手走完下半辈子,自然会突破万难结婚。

廖静儿完全不能理解,只觉得妈妈软弱可怜,爸爸好色没良心,而贺岚则是千年狐狸精,勾引别人的老公不知羞耻!至于贺岚生的女儿,她不屑去知道,不屑去了解,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正道。

边如亚身为母亲最安全的吐苦水管道,反而对廖家的人事知之甚详,但她通常左耳进右耳出,不作评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嫁入豪门也无法幸免,甚至更难念。

贺岚很快又重整旗鼓,艳眸扫了女儿一眼,慢慢放下咖啡杯,兴味地瞅着她。“如亚,我一直在想,凭你的花容月貌,脾气又不古怪,没道理这十年来一朵桃花也不开啊!你是不是忘不了你的初恋情人?”

如亚却笑了出来。“难得呀,妈,你也有头脑简单的一面。”

“我哪里头脑简单?”贺岚不悦地扬眉。一个女人要独立抚养孩子长大,又要抓牢一个男人的心,不知有多么聪慧过人呢!

“只有头脑简单的人才会有刻板印象,不结婚就是曾经在感情上受过重伤,不谈恋爱就一定是忘不了某某人。”讽笑。“这不是头脑简单是什么?”

深呼吸,免得教女儿气老了。

“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老娘不问出一个答案誓不干休。

“只是无心情爱而已。”如亚一脸云淡风轻。

“什么?”

“不够白话文吗?我再翻译一下。我懒得谈恋爱。”

“你愈说我愈一头雾水,怎么会有人懒得谈恋爱?”

“有啊,你面前就坐了一位。”

“你有毛病?”

“看吧!妈又落人世俗的巢日。”

“你是我的女儿,怎么会懒得谈恋爱?除非初恋让你太痛苦、太受伤……”

“我不觉得痛苦啊!”眨眨水眸,边如亚的表情有些迷离。“谈恋爱谈到两人分手,当然会感觉难过、受伤,但只要不后悔爱过那么一回,痛苦指数是很低的,留下的应该是遗憾吧!”

“如果有一天你们重逢了呢?”

“过去便过去了,同样的情慷不会有第二次。”

“人生很难说,那时候你们是相爱在错的时间点,如果有缘重逢,如今均已长大成熟,有足够的力量为自己的人生重新安排不一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