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之后,他从她的丫鬓那儿得知她的身分,如今又想到每每与姬大人同列金殿时,他总能感受到对方没射而来充满愤恨的瞪视。
她爹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结呆她竟然巴巴的想成为他的妻子,便连在寺庙中那样凶险的场面都不畏惧,为什么?
“那只不过是意见相左的意气,说不上是什么仇怨。”姬君吟淡淡说道,但微虚的语气没有什么说服力。
“那你又知不知道,若成为我的妻子,你将会成为十七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居夙升再问,语气听起来似乎认真在考虑她的索求。
在他看来,这丫头的行为要求虽然让人有些捉不着头绪,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惊人,可从她的眼神,他可以感觉出这个女人有着极为坚毅的性情。
“我不在乎!”
如果她在乎,就不会想尽法子,只求能有与他见识的机会,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对他青睐有加,也不能阻止她想要靠近他的心。
瞧着她那坚定的模样,居夙升幽黯的眸子闪过一道的流光。
他忍不住想,如果是这个女人,或许能助他躲过十七公主的纠缠。
只是……瞧着忍痛趴着的她,他竟然有些不忍心。
她才不顾生死救了他娘,这份大思他将一辈子感激,无论她是为了什么原因提出这样的索求,他都不能因为一时私心而答应,将无辜的她也扯入这场棍乱之中。
至于皇室那头,他也想好了一个谋策,要是真不行,便挂冠而去,图个情闲倒也罢了。
“姑娘不在乎,在下可不能不在乎。”虽然平素里使些小计小谋、达到目的也是有的,可这关乎着一个女人的一生,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就算她一心想要迈进,他也要想方设法将她推得远远的。
“所以……居侍郎是想反悔?”姬君吟的语气沉了沉,还掺着点失望劲儿。
就知道事情不会如此顺利,原本挂在白哲脸庞上的笑容跟着没了,背上的伤口更因为心中的一紧一乍,反倒更显得疼了些。
“如若可以,在下希望姑娘可以再想想旁的谢礼。”
“我就要这样,若是居侍郎不肯,我也不强人所难,但可别拿想一般的金银珠宝来羞辱。”她的语气带着一股子的倔,望着他的目光甚至还多了些许的挑衅。
闻言,居夙升不禁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原本真的要用金银珠宝、奇珍古玩来答谢的,要不是她丑话说在前头,他只怕就要脱口而出了。
姬君吟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怎会漏瞧居夙升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尴尬呢?
看来,他的无意倒不是嘴上说说,原来自个儿真的入不了他的眼。
自己想得倒也天真了,还以为只要彼此相识,再动点心思,他就会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想到这里,姬君吟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抹涩然,她可是带着万丈雄心而来,可他的回绝,让她顿感千斤压顶,不过她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如今这场祸事,倒让她认情了事实。
于是她将慌乱失落的心情全都收拾妥当,收回满心的情意,不带半点恼怒,只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居侍郎瞧不上我,那我方才提的事便作罢了。”
只是尽管极力掩饰,眉宇之间的落寞,难免有几丝是收抬不了的。
居夙升眼里瞧着,却不动声色,只道这个姑娘看似寻常,却是个心思聪颖的人。
便是他拒绝了,也没有丝毫该有的恼羞成怒,虽然面色较方才冷淡了几分,可那气度却己较寻常大户人家的千金好了太多。
“在下多谢姑娘体谅,再拜谢姑娘对在下娘亲的救命之思。”
居夙升拱手弯身,朝着姬君吟行了一个大揖,既然人家己经言明她不要金银珠宝,他自然也不会再说出这样市侩的话来污辱人,只把她那豁出命的情分给牢牢记在心里。
对于他的称谢,姬君吟实在无法坦然接受,只是淡淡地在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说道:“不用谢了。”微微扬手,倒也不觉得自己受这份大礼理所应当。
想想,她本就存了不好的心思,虽说没真把心里污秽心思给做出了事,可如今想未到底惭愧,人家瞧不上她,她心里虽然失落,可至少曾拼上一拼,将未也不至于后悔了。
“姑娘且安心在此休养,我己命下人将小姐当成正主看特,不得怠慢丝毫。”
看似棘手的事,因为她的大度而轻易了结,居夙升的心情也轻松不少。
“不用了。”
既然两人的事说不成,她再赖在这儿也不自在,再瞧一眼他都是黯然伤怀。
她更怕两人见面的时日久了,自己的情丝更重,自然还是早早回府休养,倒还舒适一些。
“可大夫方才交代了,姑娘的伤势可得好好休养,不可轻易移动,要不然只怕会落上疤痕的。”
“在哪里不是休养呢?”
姬君吟抬眸瞧了他一眼,心中蓦然又是一紧,想到每见一回便要痛上那么一回,便怎么也不愿留下了。
“这……好吧!”既然她这般坚持,居夙升便迅速在脑梅中寻思着,接着便命随身小厮妥贴地打点。
不到两个时辰,一顶舒适的软轿己经停在姬君吟暂特的屋子前。
只是还有一项为难的,那便是她背上的那伤禁不得抬,就怕众人七手八脚的又加重了伤势。
众奴仆面面相盘之间,姬君吟己迁自勉力在榻上坐起,只梢一动,一股推心刺骨的疼便猛然袭至,她只能扶着床柱,白着腔直喘气。
“我没事,特我休息会,我便自己上轿去。”
“可是……”回府通报复返的朱雪,一瞧主子只不过是坐起,便己累得满头大汗,从屋内到轿前可还有大段距离,小姐的身子怎吃得梢,不禁担忧地道:“小姐,还是咱们在此多待两天吧!”
“不了,你不是说父兄和娘亲都心急如焚吗?我又怎能让他们再多操心呢?”
姬君吟是铁了心要离去的,别瞧她平素总是温温婉婉的,一旦下了决心,可是倔得紧,十匹马车都拉不动。
瞧着主子固执的模样,朱雪心下对于主子的心思多少有几分了解。
显然,居夙升与小姐谈得不好,小姐才会急着想要离开。
既然如此,居家当真是赖不得了。
想到这层,朱雪蓦地上前一步,转身在榻前蹲了下来,想要背小姐上轿。
“小姐,不如让我……”
她话都还没说完,便从屋外传入一记温醇低润的嗓音。
“我来吧!”
居夙升刚从外头进来,便见姬君吟的丫头蹲在榻前,再见姬君吟那一腔苍白的模样,对于眼下景祝立刻了解了大半。
“男女授受不亲,不麻烦居侍郎了。”
既然己经断了想念,姬君吟唯恐自己愈陷愈深,断不肯再多亲近他半分。
谁知即便搬出了礼教,他仍然不退缩,只是朗朗一笑,说道:“事急从权,用不着顾虑那些。”
话一说完,也不顾姬君吟还要阻止,己经小心翼翼地将人拦腰抱起,踩着稳健的步伐,不急不躁地将她送上了轿软,还妥贴地为她拉好轻裘,将她盖得密密实实的。
离了轿子,居夙升挺直地站在轿旁凝了她一会,这才沉声命令朱雪上轿,朗声交代道:“给爷们小心的抬着,要是出了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也不知是因为伤口的不适,还是被心上人拒绝的难过,在这微微的颠颤中,满心烦忧的姬君吟竟不自禁沉沉睡去……
暖暖春阳自木窗格子栖了进来,方睡醒的姬君吟兀自舒心地伸了个徽腰,才要睁眼,朱雪急躁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小姐、小姐,快起来了!”
心慌意乱的喳呼扰了姬君吟的神情气爽,柳眉儿微皱,睁眼便道:“这大情早的,什么事值得这样大呼小叫的?”
虽然当日在法隐寺受的伤不轻,可是居夙升从宫里弄了不少上等金创药塞给朱雪,让她带了回来,为了怕她留下疤痕,朱雪这两天可是死命的替她上药,不准她起身、也不准她碰水,而那药的确是个好东西,不过三天时间,伤口己经结痴了。
只要不太用力扯动,姬君吟甚至己经可以下床行走。
“怎么还大清早啊,老爷都己经下朝了,还板着脸往咱们的屋子来了。”
“爹来了?”
她的小阁位在内院最僻静之处,向未管教甚严的爹爹鲜少过来,今日竟然一下朝便往她这里来,她的心里顿升不祥的预感。
这几日她没少听娘和兄长的叨念,本以为鲁莽救人的事己经过了,但显然她想得还是太乐观了些。
“吟儿,你好好跟爹说说!”姬伯仲的脚才迈过门槛,还来不及喘气,便瞪着女儿问道:“为什么今儿个我经过市集,竟听闻你主动向居夙升求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没料到爹会夹然有此一问,姬君吟蓦地一愣,望着爹亲,好半晌没有言语。
“有这回事吗?”瞧女儿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姬伯仲又急急地催促道。
几乎可以想见爹亲若是听到自己的答案,会是怎样的恼怒,她也瞧着朱雪柞在爹亲后头挤眉弄眼,要她推得一干二净,可是她向来就是敢做敢当的性子,即使有些畏惧爹亲的威严,还是大着胆子诚实回道:“有的。”
“你……荒唐!”听到女儿大刺刺的承认,姬伯仲心中的怒火便不打一处来。
别说居夙升在庙堂上可是他的死对头,他是万万不可能将女儿嫁予他,就单说一个守礼的姑娘家,又怎能做这样的事呢?
简直就是胡闹至极。
眼看着爹亲气得脸都青了,姬君吟倒也不慌不忙,只是撑着身子下了榻,直接跪在爹亲面前,不急不躁地说道:“女儿让爹丢了脸面,但请爹爹责罚。”
瞧着女儿毫无扭捏地认错,他还是气,偏偏这个女儿他一向是疼入心坎儿里的,自然也舍不得打,只能黑着脸瞪着女儿,一动不动,房内的气氛一下子紧绷到了极点。
不过此时他心里更气居夙升那厮不要脸的,竟然胆敢无耻勾引自家的闺女,对他的怨气登时直达天际,好好养大的一个闺女儿,怎能嫁他?!
“你给我听清楚了,就是将你嫁给路边的乞儿,我也不会让你嫁给他!”
“爹……”本应唯唯诺诺的应声是,可是望着盛怒的爹亲,姬君吟怎么也答不上话。
见女儿不应,姬伯仲怒气更盛,伸手往旁边的几案一拍,力道震得置于其上的茶盏都弹跳了起来。
“难不成让他这样污辱了,你还想着他吗?他也不想想你为他娘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可他倒好,不但不肯娶你,还让你成为市井小民的谈资,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依靠的!”
“爹,是女儿配不上居夙升,对于这件事情,爹爹何必生气!”
对于旁人的异议,她一向不放在心上,虽然心头难免也怨居夙升将这事传了出去,可是自己的确曾如此开口,总不能堵着旁人的嘴,不让他们说吧。
“什么配不上,咱们家可是几代为官的大户人家,以你的样貌和才气,做个妃子也是成的。”
“爹可别气急了说胡话,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指不定还要招来乱子呢!”
“虽然殡妃难为,可这其中的容华富贵,还有无上尊荣,又哪是一个屈屈的侍郎夫人可以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