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扳回一城(1 / 1)

凤栖宸宫 转身 1441 字 4天前

金色日光下,恢弘殿宇的黄琉璃瓦泛着粼粼的光泽。正殿之内,梁枋刻着龙凤和玺彩画,栩栩如生,顶部为盘龙衔珠藻井,气势雄伟。

路映夕微微仰头,轻眯起眼眸,似不胜炽烈阳光的照拂。这里,便是皇帝的寝殿,宸宫。她心底潜意识想要远离的地方。

抿了抿唇,她将双手笼于宽袖内,紧攥成拳,面色平静地举步踏上汉白玉阶。

殿门外无人守卫,寂静得反常。她伫立于空荡的大殿里,转头回看,范统已无踪影。

“皇上。”她扬声一唤,眸光犀利敏锐,直射向御座后的镂雕彩漆屏风。

醇厚的低笑响起,一道颀长身影绕出屏风,英挺的眉目带着俊朗笑意,却掩不去那眼瞳中闪耀的摄人光芒。

“皇上在与臣妾玩捉迷藏?”路映夕弯了弯菱唇,笑吟吟地遥望他。

“皇后今日好兴致,竟来宸宫找朕。”皇帝从半丈高的御台缓步走下,神态优雅闲适。

“臣妾并非来找皇上。”路映夕淡淡笑着,再道,“臣妾是来找师父。”

皇帝斜挑起入鬓长眉,懒洋洋回道:“朕倒不知,原来朕这宸宫是南宫渊的地方。”

路映夕笑容不减,温声道:“皇上,据臣妾所知,师父已治愈贺贵妃的恶疾。皇上是否应该论功行赏?”

“确实应该。”皇帝抬手摩挲着坚毅下巴,思考着沉吟道,“不如赏赐黄金万两?”

“可是臣妾却寻不到师父的人,或由臣妾先代领了这赏赐?”路映夕似为难地蹙起黛眉,懊恼道,“臣妾原本以为,皇上召见了师父。现下真不知师父去了哪,如此玩忽职守,师父也太叫人生气了。”

皇帝朗声笑起来,语带调侃:“皇后幼时定是十分喜爱观戏。”

路映夕但笑不语,神色清朗大方。若论演戏,她又怎及他?

皇帝顾自笑了片刻,才又开口道:“朕的确宣见了南宫渊,皇后并未猜错。”

路映夕举眸望他,没有接话,心头却是暗凛。

“朕非常欣赏南宫渊的精湛医术,想要封他为一品军医,随军出征。”皇帝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沉笃自信,仿若就是等着她急切抗议。

路映夕脸色微变,心中百转。如今皇朝正与龙朝交战,沙场凶险,倘若师父的内功尚在,那也无妨。但眼下情形,显然是皇帝要故意调离师父,让她鞭长莫及。而将来师父若是“不幸”死于战祸,皇帝也可推得一干二净。这一招,不可谓不毒,但确实精妙。

“皇后既无异议,那就这么定了。”皇帝扬唇而笑,丰神俊朗,不显一丝戾气。

“皇上,师父人呢?”路映夕不理会他的话,只作疑惑状地询问。

“朕请司徒将军带他去军营看看。”皇帝悠然回道。

路映夕的清眸不易察觉地一冷。看来皇帝筹谋已久,存心等到司徒拓班师回朝时,才动手对付师父。司徒拓手握北关兵权,治军严谨,旗下皆是精兵,要从他的军营中劫回师父,实属难事。

“皇上。”她忽然抬眼凝视着皇帝,不疾不徐道,“师父一向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应会欣喜皇上的此次派任。那么臣妾就不在此打扰皇上了,臣妾告退。“

她恭敬曲膝,然后旋身离去。

无需回头她也能感觉到,身后那一道蕴着深沉探究的目光紧锁着她,如芒如刺。她不在乎地绽唇淡笑。就算慕容宸睿这般擅于谋略,但他终究是一个人,有血有肉的人。他的心,不可能是铁石铸成。既然他捉着她的痛处不放,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诸彼身

夕阳西下,夜幕渐渐降临。

路映夕亲手煮茶,慢悠悠地端起小巧的紫砂茶杯,轻啜一口。差不多时候了,这次该换皇帝焦急震怒了。

不过须臾,寝门外响起小南诚惶诚恐的声音:“皇上——”

“嘭!”一声巨响,朱漆门扉撞上内壁,顿时摇摇欲坠,几近裂毁。

路映夕抬眼看去,毫不惊诧,对神情不安的小南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路映夕!”皇帝大步走来,面色铁青,森冷黑眸中泛起幽蓝厉光。

“皇上圣安。”路映夕站起身,递过一杯茶盏,泰然自若地道,“臣妾正在煮茶,皇上可要尝尝这普洱?”

皇帝衣袖一挥,猛然甩开她的手,厉声道:“你今日果然兴致甚佳!”

路映夕稳稳地握住手中茶杯,放回茶几上,才出声问道:“皇上为何怒气冲冲?可是朝中出了事?”

皇帝眼中寒芒大炽,倏然逼近她一步,大掌蓦地梏住她的脖颈!

路映夕也不挣扎,只是睁着清澈的明眸望着他,唇畔甚至带着一点浅笑。

皇帝眉宇间的阴霾愈浓,手劲突地加重,勒紧她纤细的脖子,薄唇中迸出一句狠话:“路映夕,你是否想试试生不如死的滋味?”

路映夕的脸颊慢慢涨红,但仍勉强吐出清晰的回话:“臣妾相信皇上有无数种折磨人的方法。”而她,也同样有。

皇帝是何等聪明之人,她话里的威胁,一听即明,瞳眸越发阴沉骇人。

在他狠力的钳制下,路映夕依然无惧地直视他。他奇特的眼眸犹如一潭深邃旋涡,墨黑和蓝紫色交错重叠,眸底燃着两簇愤怒的烈火。她没有赌错,已逝林德妃所生的小帝姬,确是他的软肋。那五岁的小女孩,失智痴傻,是因她母妃怀她时,被皇帝一掌错伤所致。林德妃难产而死,稚女更是无辜,皇帝必定深感愧疚,宠爱更甚。

“救她!”皇帝骤然松开手,冷冷喝道。

路映夕喉间发痛,咳了几声,低哑回道:“救谁?”

“还要在朕面前做戏?”皇帝此时已渐敛情绪,声线沉冷,但眸中厉芒如刀。

“臣妾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路映夕哑着声,神色平淡。她又怎能自露马脚,可否保住师父,全看此一举。

皇帝冷笑,直望入她眼底:“朕很清楚你想要什么,朕会遂你的愿。如此可足够?”

“臣妾斗胆,可否请皇上说得再明白一点?”路映夕并不闪避他森洌的眼光,温和轻缓道。

皇帝眸中浮现一抹隐忍的怒光,嗓音因压抑而嘶哑:“朕决定让南宫渊留在宫中,一切不变。皇后可满意朕的这个决定?”

路映夕不予回应,淡淡一笑,道:“皇上还未说到底出了何事?”

皇帝盯着她,暗握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竭力忍住一拳揍过去的,沉声道:“蕊儿身中奇毒,朕知道皇后的医术了得,想请皇后去看一看蕊儿。”她下的毒,她自然有解药,这该死的蛇蝎女人!

路映夕却轻轻摇头:“臣妾学医不精,恐怕没有这个能耐。”

皇帝的拳头又攥紧一分,指节发出喀喀异响,眼中已现腾腾杀气。

路映夕不着痕迹地扫过他低垂的手,镇定地再道:“皇上不是决定让师父留在宫中了吗?请师父去为小帝姬看诊吧。以师父出神入化的医术,必能妙手回春。”

皇帝狠眯起眸子,从牙关里挤出冷冷一句话:“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

路映夕不语,神色浅淡,不显丝毫跋扈得意。她心里清楚一个道理,莫要欺人太甚,尤其是对他这样内心骄傲的男人。她对小帝姬下的毒,不是一两天可解,需要费时近半年,精心除祛体内毒素,才会痊愈。她要的不是皇帝一句空头承诺,而是实实在在的保障。

“皇后的心思,纵观全后宫的嫔妃,亦无人能及。朕,小觑了你。”皇帝一字一顿地道,话语透寒,凛冽如冰。

语毕,他连一眼也不愿再看她,转身快步离去。明黄色的锦袍随风扬起一角,竟显得那般冷冽决绝。

路映夕望着那挺拔的背影,低低叹息。他是指,她的心思歹毒,比后宫任何一个女人都更毒辣。可是,是他先宣战的,她只是反击。如果她有错,那也轮不到他来审判。将来的某一日,她自会向上苍忏悔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