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晴。
林忆宁抬头看向天空，凝望了那飘过的白云许久，才再次落笔。
天晴。
她无所事事。
从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中获得明确的道路指引，本就是不可能之事，特别是当自己甚至不清楚陆峰如今是否上岸的情况下。
难道，真的要去水底一探究竟？
这本是不可能的，但若是自己真铁了心想下去，也并无不可。
画眉就跪坐在她身后些许，专注的闭目修炼。
这位仆人相当称职——虽然她一开始的本意根本不是为奴，但她如今做的相当称职。
林忆宁也不好说，是称赞，还是羞辱。
但有一个问题是肯定的，这姑娘如今已经黏上自己了。
越是与她相处，便越是觉得她像初遇陆峰时的自己，迷茫，无助，不知去向，不过自己是在绝望之中握住了救援之手，而她是在泥泞的道路上，选择向更强大的存在俯首称臣。
一个忠心的奴仆……或许忠心。
忠诚是良好的品质，林忆宁不确定这个生长在泥泞之中的女人是否保持着这般优良的品格，换句话说，自己能否放心将后背交给她？
这个想法不是第一天出现的，一开始，林忆宁只不过是嫌麻烦需要一个领路人，外加一个安全屋，这两样东西到手之后，画眉这个卑鄙的偷袭者就应该逝去——
本应如此。
但一时心软让林忆宁留下了她，甚至让其成长为自己身边的战斗力，这是相当不合理，甚至说是危险的。
虽然只是出于对陆峰的憧憬，但……
林忆宁微微皱眉。
这场主仆游戏，是该结束了。
“画眉。”
“林小姐。”
虽然林忆宁的声音很轻，但画眉还是立刻退出了修炼，恭敬的单膝跪地，等候指示。
完美的看不出一丝瑕疵。
“你跟着我，过了多久了？”
“……回小姐，已有数周。”
画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自己的头埋深了些。
“这些天来，小姐关怀备至，不计前嫌赐予灵宝秘术，画眉，受宠若惊。”
“别急，我还没说要把你怎么样。”
她这么听话，林忆宁反倒不太好做了断，这种尴尬的时刻，她的思绪就会莫名飘走。
如果……嗯，陆峰的话，他大概会怎么做呢？
林忆宁想了想，突然来了一句。
“既然诚惶诚恐，为何还要欺骗于我？”
胡诌的。
先找个莫须有的问题扯开话题，重新拿到话语权再说。
却不成想，画眉竟然猛的跪倒在地，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小姐明察，画眉罪该万死，起初只是因心中警示未曾透露，却后来又无机会言说，绝不是有意欺骗小姐！”
“还望小姐，留画眉一条生路！给画眉一个解释的机会！”
嗯？
林忆宁人是有些懵的，不是，这都让自己摸到奖了？
这家伙还真有事瞒着自己！
心中诧异，但表面上她却还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冷言道：“既然如此，还不从实招来，是等着我上手拷打吗？”
“是……是。小女并非有意以假名示人，小女……姓氏为伊，名为行水，因姓名读来拗口便起了个画眉的假名……绝非有意欺骗林小姐！”
假名？
感情你一副要死要活的，就是为了这个？
本想着骂两句，但林忆宁转念一想，面色又怪了起来。
出场的方式一样，经过的过程一样，甚至表露假名也一样……
这家伙是自己的分身吗？
但只是用个假名，实在不算是遣散她的理由，林忆宁扭着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啊，好麻烦。
以前这种麻烦事都是丢给陆峰去做，太久不动脑，难道自己的脑子退化了吗？
“所以你叫伊……行水，还真拗口……行水流云，呵，倒是般配。”
“别扯上我。”
慕流云飘飘悠悠的钻出来，她一眼就看明白林忆宁是闲得发慌没事找事，因而从始至终也没发表什么看法。
林忆宁自己的决定，自己尊重即可。
“好吧，行水，本来你我相遇便不算愉快，也不应相处这么久……说实话，我早就该杀掉你的，但既然你货到了现在，就说明我已经换了想法。”
她竖起一根手指，面色严肃：“一周，下一周是最后一次给你要，届时一开始给你服下的毒药，药性就会完全消退。”
“那时，是走是留，完全取决于你，若是你想，即刻拔刀与我相对，我也不会怪罪。”
“行水一心服侍小姐，绝无二心！”
伊行水依然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也看不出虚实。
“希望如此。”
林忆宁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待伊行水离开这间房之后，她重新握上了笔，思虑良久，才决定落笔。
“行水是个不错的苗子。”
“若是以朋友身份相识，我或许会照料她成为一代剑侠，可惜。”
“孤身久了难免会想要一个人作伴，我现在对她感官不错，但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何种原因，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样。”
“……断舍离说的容易，做起来可真麻烦。”
她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空。
云彩缓缓飘走，阳光直射，却无法刺伤她异色的眼眸。
陆峰，他在做什么呢？
陆峰在打架。
刚刚从小老头的店门口出来，一道灵力利刃便贴着他的脑门飞了出去，要不是他反应快，这一下已经给自己的脑袋捅了个对穿。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道白影已经撞进了自己怀里。
“呜……周先生！”
程心悦快速起身，周身灵力逸散，明显是刚刚经过一场大战。
“我刚进去应该不到半柱香。”
陆峰看向周遭，长而狭窄的巷子中已经挤满了穿着黑羽服的人，很明显刚才的灵术攻击就是他们甩出来的。
“还真热闹。”
“抱歉……我的确未曾料到那些人胆子这么大，竟然敢追来。”
她双臂交叉，数枚形状奇特的飞刀握在指缝间，眼神紧盯敌人。
“连累了您，实属白熊的失误，还望谅解！”
“不碍事。”
陆峰解开胸前的扣子，将上半身的黑衣从身上褪下，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我正好也不太舒服，既然有靶子愿意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陪他们玩玩，也并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