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色正快速变得如同衣服般惨白，将军慌乱的拔出长剑，试图为他止血。
“不必的，师弟，绝对不必的。”
“哈哈哈……师兄，上头那些家伙，你比我还要了解，他们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白济格咳出两口血，呼吸困难，眼神模糊，但他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自在。
“只求，我走之后，师兄能信守……承诺。”
他并未做出过什么承诺。
但将军却握紧了他的手，重重点头。
“我答应你。”
白济格闭上了眼，嘴角露出了笑容。
突然，一道黑色的流光自远方坠下，轰隆一声直接砸破了屋顶，落在了二人面前。
将军抬起头，心中一震！
缠绕全身的粉色火焰，细密的麟甲，燃烧的翅膀和长尾，本应是脚的地方却是一对蹄子，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来者的身份。
一只魅妖，准确来说，是老板娘，伊瑞拉。邪蹄。
那个愿意忍气吞声的魅妖，终于以最张狂的原始姿态落在了敌人的本阵中，那平日永远布满了公式化笑容的脸上，此刻尽是寒霜。
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给我。”
并非请求，而是命令。
她伸出双臂，指向濒死的白济格。
“把他给我。”
一只谨慎，睿智，胆小，得体的魅妖。
击杀过无数异族的将军，在此刻却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面前的异族，并非他应战的目标。
青年的身体从一个人的手中，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魅妖怀抱着死者，冲破天际，离开了将军的视野。
砰！
下一刻，门被撞开，侍卫急匆匆都冲进来。
“将军大人！刚才有异族……”
将军伸出手，制止了他的发言。
他看着自己满身的鲜血，面色阴沉。
“传令下去……”
“……异族悍勇者只身闯入将军府，以绝强之姿态试图攻杀本将军，好在本将军有同门在此，以性命为本将军护住身体，方逃一死。”
“如今敌军入我营帐已如探囊取物，此阵留之不得，请求上级，撤退阵线，将此境让于异族。”
侍卫大吃一惊：“可将军，若未败先退，只怕……”
“去吧。”
将军转身向后走去，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只不过是一个虚名，比之生命与大义，什么都算不上。”
…………
一人一妖落在了城外的交河。
除了野兽，没有任何生物会经过这里，是个埋葬死人的好地方。
白济格躺在地上，鲜血止不住的流，他身边是半跪着的伊瑞拉。
“……天真蓝。”
他一动不动，实际上，他早就动不了了，但越是濒临死亡，他却越是感到自由。
“……我不是说了吗，若是有麻烦事，尽管找我。”
伊瑞拉露出一个笑容，轻抚着他的脸。
作为魅妖，她对生命力最为敏感，也是第一次，她看见一个人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如此真实的流逝。
“咳咳，抱歉，只不过这件事，老板娘也帮不上忙吧。”
他也露出了笑，那是快活的笑。
“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不会再有战争了。”
“伊瑞拉，如果可以，下辈子我也想找一个像你这样的魅妖，一起开个小旅馆，共度余生。”
“这样好吗？”
伊瑞拉笑容并未离开脸上，但眼泪却大滴大滴的落下。
“我可是魅妖。”
“魅妖……咳咳，有什么不好？”
鲜血大蓬大蓬的咳出，白济格的眼神却愈发清明。
“魅妖也好，人族也罢，只要能和平共处……就没有……”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最后一点代表着生命的光辉也从他眼中流逝。
林子里的鸟群飞起，掠过太阳投下的阴影。
一只强大的魅妖，怀抱着一个孱弱的人类，在这无人知晓的地方，泣不成声。
…………
“这就是白血教的真相。”
伊瑞拉停下了漫长的讲解。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那个将军把小白委托的事情做的相当不错，白济格这个名字也逐渐伟人化，成为了一个被崇拜的对象。”
“……所以，白血教堂就是一个笑话，对吗。”
牧师的语气并无一丝波动。
“初代的大牧首并非什么战争英雄，他只不过是个想要停下对外战争的背叛者，哪怕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
“正是如此。”
伊瑞拉的表情十分玩味。
“你怎么想呢？牧师？”
“我想……管我吊事？”
他头一歪，露出了充满嘲讽的笑意。
“很早之前，我就对那些条条框框的教义不爽了。”
“我崇尚的，只不过是白血济世救人的精神，不是白济格本人，也不是他的事迹。”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因为这下，我真的会尊重这个人了。”
他微微低下头，以表达自己对伟人的敬意。
“这个愿意为了异族与和平，牺牲自己的人。”
“牺牲？”
伊瑞拉眨了眨眼。
“谁说他牺牲了？”
“……啥？”
牧师傻了。
“可是你刚才说……”
“他是在将军府自裁了没错……表面上的。”
“俗话说要骗过敌人，就要骗过自己人，连那个将军都以为他真的死了……噗，怎么可能，他可是医师，早在计划的开始他就提前做好了准备，那一下真真切切的把他捅成了重伤，但也没死。”
“没死？”
牧师瞳孔巨震：“那他后来？”
“后来那个地方变成了中立区域……有意思吧，明明是战争的最前线，异族和人族却在真正和平共处，我把他接到店里修养了好久一段时间，然后和他结婚了？”
“你要问最终的话，寿元五百五十二年，他寿寝正终了，我亲自埋的。”
她说这话时语气并无波动，但确隐隐带着一种笑意。
“他可是个好丈夫……这一点，我提议也加入你们的教条里。”
“……再您妈的见。”
牧师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好家伙，他本来以为是个悲情英雄故事，结果最后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粮。
“别急嘛。”
长鞭缠住了腰间，正欲起身的牧师被伊瑞拉拽了回去。
“叫你来可不只是为了听故事的，我刚才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应该是从刚刚上去的那两个小家伙身上传来的。”
她张开自己的手，那里躺着一片长满了锈迹的铁片。
“既然故事都听了……帮帮忙，帮我把这个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