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哲学慰藉我心(1 / 1)

哲学的慰籍 赵丰 1289 字 3个月前

秦岭终南山在中国版图的腹地,横亘绵延,是中国南北的气候分界线。它不仅仅是一个自然的存在,也是一个禅相丛生、隐士云集的地方,是士大夫和知识分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退守之地。从西周的姜子牙开始,秦末汉初的“四皓”:东园公、夏黄公、绮里季、角里,汉代的张良,唐代的孙思邈,宋元时期的仙家钟离权、吕洞宾、刘海蟾及全真道创始人王重阳云集到了终南山这块风水宝地。上述人只是在典籍中留下了他们隐居终南山的身影,而康熙时期的关中名士李雪木,为逃避清廷的召唤,躲到终南主峰太白山一带,用槲叶写文题诗,竟至著成《槲叶集》。美国汉学家、佛经翻译家比尔·波特的作品《空谷幽兰》写到有五千多位修行者隐居山谷,过着和千年前一样的生活。远离都市,与群山、清风、溪水、鸟声为邻,这的确是静养人心的一个绝佳选择。

我出生在秦渡镇,成长在庞光镇,后来定居在户县城,最远也没有超过十公里。我就在这里呼吸着隐士的气息,攀援着他们的足迹生活了近六十年。少年时在终南山的化羊峪砍柴,成年后上千次踏进它的数十个沟峪消暑、写作,及至产生了定居终南山的强烈愿望。我明白,这是命运的锁定,是一种上善的缘分。每每走进终南山,我就感觉生命的长度被无限拉长,生命的质量被无限提升,身心里盘绕着禅的气象。它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将我的生命围裹,并牢牢粘吸。

大约是在2014年的夏初,我逃离了官场的烦恼,在太平峪一个叫“煤场”的地方小住,随身带着一本《培根人生论》。阅读,是排遣一切痛苦和烦恼的最佳选择,就像常人的进庙烧香。此前,我只是断断续续的记录了他们的名言警句,譬如赫拉克利特的“人不能同时走进同一条河流里”,帕斯卡尔的“人是一棵会思想的苇草”,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泰勒斯的“事物的实在不是人,而是水”,叔本华的?“一切生命的本质就是苦恼”。这些闪光的句子,在我的脑海里虽无理论的支撑,但仍然引领着我进行人格的塑造和精神的提升。

正是从培根开始,我开始进入西方哲人的读本和思想体系。从尼采到帕斯卡尔,从泰勒斯到罗尔斯,在认真拜读领会之后,然后坐下来写作。整个写作的过程并非只是在书案前,大部分的思想闪光是在一条溪水或瀑布旁,在鸟和蝉的啼叫声里,在枯树的身边和悬崖的脚下。这时候,灵感就像雨后坡上的草木,蓬勃而清新。我彻悟,这是终南山的气场赋予我的才思,是隐士们的魂灵赠予我的智慧。我如此一个愚笨之人,且在终南山收获了非同寻常的思想启迪,而更比我聪慧人们该会有着怎样的“收成”呢?

我是一个不安分守己的人,这就使得我的生活呈现出一团糟的境况。写作也是如此,小说写了二十年,却屡遭退稿的命运,以至于每年的年底我都会把稿纸连同退稿信集中在一起焚毁。毁灭的仿佛不仅是纸页,还有我的生命。纸灰携带着我的泪水在寒风里飘飞。在近乎绝望的时刻,我接近了散文,于是在将近不惑之年,我又获得了新生。散文带着神的启示和力量,挽救了我的生命和灵魂。在写作进程中,我不想承继前人的风格和模式,总是想在字里行间留下自己的呼吸,自己的气息,开辟出属于自己的行文天地。如此,我的关乎西方哲人的随笔就呈现一片明朗的气色。我阅读到的此类随笔少之又少,而且大多是西方哲学家的身世和著作概述。我换了一种方式,让西方哲人坐在我面前,我与他们促膝谈心,与他们一道抓痒,摇头,眨眼,呼吸,设身处地的关注他们的思想和命运,这样文本的叙述就进入了动态的境地,他们就不再是板着脸孔的哲人,而是一个个可亲可爱、有骨有肉的生活者。行文中,我既要介绍他们的思想,洞穿他们的人格力量,还要用想象的思维方式描摹出他们的生活、思考的环境,融入我的生活轨迹以及生命体验,并进入自我阅读或思考的现场感觉,使行文更为生动活泼,这是我写作的尝试。还好,我抛弃了一切的杂念,避开了尘世的烦恼,从而完成了这部书的写作。这十年中,我的灵魂仿佛附着在了这些哲学家的影子里,一次次进行着自我灵魂的挣扎和搏斗。对于我这个接受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作家来说,和西方思想家的零距离接触,实在是一件痛苦而艰难的过程。接受炼狱的煎熬乃至灵魂的洗礼,我不知道是谁说过这样的话,但此刻用起来是这般恰如其分。

历史无法忽略哲学家的成就,真正的历史是人的历史,人的劳动带来了物质的需要,人的思想推动了精神的超越。那些肉体逝去而灵魂不朽的思想家在历史上占据着怎样的位置,在人类文明演进的一次次飞跃中,那些精彩的语言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仅仅是我的这本书所要给予读者的一点启示,而更重的是,我渴望读者通过了解西方哲人步入自己内心的最深处,帮助读者看穿现代生活带来的迷离困惑,清扫自我的心灵,脱离心智的束缚,找回生活的勇气和力量,并且由于觉醒而心存感恩。觉醒。这是这本书的灵魂。只要呼吸就是恩典,只要活着就是喜乐,只要静心就是顿悟,只要思索就是收获。

为了满足更多的中国读者阅读的习惯,在书写的过程中我比较多的运用中国文化的思维方式来解读每一位西方哲学家的思想和著作,揭示出不同文化的雷同和差异,通过对两种相互没有影响的不同传统的文化系统进行比较,找出共同或不同的规律,进而让西方哲学家的形象和思想更自然地走进中国读者的心灵。中国是不缺哲学家的,诸如孔子、老子、庄子、荀子、韩非子,但国人对他们的思想已经烂熟如心了,而如果不是专业的哲学工作者,大概对西方哲学家是比较陌生的,或者说是一知半解的。这本书,也许是中国读者打开他们思想的一把钥匙。

随笔的写作,作者个体的生活体验和情感历程是必要的。在介绍思想家的同时,融入写作者的思考以及阅读时的感觉,是我行文时常用的手法。隔离着遥远的时空,打开自己的想象,从而完成和思想家的零距离接触,和他们一起解读和认识这个世界,感悟和启示人生。将自己的灵魂附着于思想家的身上,是我愉悦的精神享受。空寂的悬崖边忽然有了一声鸟啼,于是我隔绝了惊惧和孤独,换回审美的心境和目光。这是绝美的生命瞬间。我的写作努力,正在于此。

西方哲学的发展也是由浅入深,循序渐进的,因此在目录的编排上,我是按照哲学家的出生时间为先后的。虽然我在写作上并没有采用这样的顺序,但是这样能使读者更全面地了解西方的哲学史,更清晰地了解西方哲学的发展轨迹,在阅读时有种顺其自然的感受。

赵丰

2014年8月于翰麟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