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过去了。像翻书似的,一年就这么翻了过去。人的一生,不过是本薄薄的书,禁不起翻几次的。
城市的霓虹灯很明亮,但它照亮的更多是孤单的影子。这天,王同见整理好行李准备归程。他谢绝书画创意中心老板的再三挽留,告别校友荣天志以及对他曾经有好感的林小婉,怀揣挣来的五万元钱,一大早就欢喜地坐上北京-信阳的特快火车。
那段岁月是王同见最生猛的青春,他觉得在北京的这些日子是值得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几经打拼,王同见终于有所收获。他美滋滋地想着将要赢得美人归,梦想拥唐前燕入怀呢。
上车不一会儿,疲倦感如潮水般向王同见扑来,他慢慢闭上了有些疲惫的眼睛,耳边传来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他是应该放松心情了。
车过黄河大桥,王同见醒了。
午后慵懒的阳光与大地暧昧地混合在一起。
王同见总算一路平安地回来了。他拎着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家乡的土地,呼吸着熟悉的空气。他没有片刻停留便兴冲冲往唐家赶。虽说饿着肚子,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心上的人儿,他幸福得要死掉。
在村边一个小经销店,王同见买了一些水果和点心。他觉得不能空手去唐家啊。因为每次来唐家,王同见都要在这儿买了烟酒饮料什么的。一回生两回熟,王同见很快就和经销店的老板娘春花嫂熟识了。
热情的春花嫂看看左右没人,悄悄告诉王同见一个消息。
王同见听了仿佛一下子跌入痛苦的深渊。
原来心爱的姑娘唐前燕早已在一个月前嫁作他人妇了。新郎是小镇上杀猪的个体屠户彭东起。
这是个令他万万料想不到的消息!
王同见痛苦地说,我不信,我不信。
春花嫂说,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事实了。
王同见跌跌撞撞地来到唐家。
院子里,唐白根躺在竹**边喝酒边啃着猪蹄子根本没有搭理他。
王同见像一只歇斯底里的狮子,气愤而又大声质问唐白根:“这是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等我回来,提前把前燕嫁给了别人?”红色血丝溢满他的双眼。
唐白根“啪”地一声摔碎了酒杯,双眼圆瞪,凶狠地说:“吆喝啥?为什么,就凭你骗我两次,我骗你一次,又怎么了?你小子失信在前!再说,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怎能嫁给你这个穷小子?真是笑话。做梦去吧!”
王同见和他对峙。目光里有一种决绝的光芒。
这时有一阵凉风吹进来,王同见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我能见前燕一面吗?”
“有本事自己去找啊。”
看着唐白根连讥带讽的样子,王同见怔怔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傻了似的。绝望如潮水般蔓延至他的胸腔,令他窒息。
王同见当着唐白根的面,拿出一个崭新的银行存折,里面显示存款金额五万元。王同见把存折狠狠撕个粉碎。
纸片飘洒一地。
唐白根彻底傻眼了,大声地说:“不要!”
王同见得意地笑了:“让你今天长个见识,我是不是个穷光蛋?”
唐白根消失了刚才的从容淡定:“滚!”
王同见回头看了看唐白根,然后说了声:“算你狠!”
虽然心生怨念,但王同见还是故意装作轻松的样子从唐家出来。
走到无人处时,王同见心情悲伤到了极点。他跌跌撞撞地走着,仿佛掉魂一样,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眼睛空空洞洞地望着天空。村旁有几棵槐花树,开得很灿烂,在微风的吹拂下,落英阵阵,繁华似锦,却因美丽而凄凉。
经销店的老板娘春花嫂从后面跟了过来,她说,大兄弟,请留步。
恍惚中,王同见听见有人喊他。他站住了。
王同见跟随春花嫂来到她家里。
春花嫂早早地就关上了店门。
她让他先坐下,然后端了杯茶递给他,问他想不想知道赵家的事情。
王同见急切地说,春花嫂,你快告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春花嫂说,那我就说了。
事情前前后后是这样的。
那是前不久的一天傍晚,唐白根在镇上的一位朋友家喝酒时,碰到个体屠宰商彭东起。彭东起热情邀请他去他家里坐坐。唐白根也想顺便买几斤猪肉带回家。从朋友家出来后,唐白根觉得头有些晕,他酒喝得太多了。他摇摇晃晃往彭东起家的方向走,很快就到了。因为是彭东起的熟客,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喊了两声,没人应声,就推开虚掩的门进屋。没有见到彭东起。唐白根一个人歪在沙发上天旋地转的时候,突然听见洗澡间传来哗哗的水声。他以为彭东起在里面,就坐在沙发等他出来。唐白根感到不舒服,胃一直难受,想吐。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胃顶着挺难受,一阵恶心就突然间涌了上来,来不及细想就冲进了洗澡间。“啊!”传来一声女人的惊叫。唐白根惊呆了。是彭东起的四十多岁寡居多年在旅游公司当副经理的姐姐彭东菊正在里面洗澡。水雾朦胧,他隐约看见彭东菊那丰满的腰身和充满弹性的胸臀,仿佛像是一副美艳绝伦的“美人裸浴图”。彭东菊稍微愣了一下,突然把手中的浴巾一仍,她一览无余地显现在他的面前,向他毫无保留地展露了她那最珍贵、最私密的**。
唐白根恍惚了,像中了魔法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彭东菊的手像藤条一样缠上了他。
**被燃烧了。一种原始的渴望开始在他那并不年轻的身体里激**……
她**了他。
彭东起回到家里时,看见了这一幕。
姐姐彭东菊裹着浴巾斜靠在**嘤嘤地哭。
唐白根蹲在地上,头耷拉着。
彭东起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进屋拿起杀猪刀要跟唐白根拼命,被他姐姐拦住了。
后来,这事通过他们三人协商最终以私了了事。
唐白根愿为这笔风流债买单,结果就是他得赔偿给彭东菊五万元精神损失费,并且必须在一个月内付清。这样彭家姐弟才算罢休。
天气阴暗,雨水不断,气温持续上升。唐白根这些天暗自发愁,他根本就没有这么多钱赔偿彭家姐弟,加上大儿子唐前涌已接到大学入学通知书,一家人也为那上万元的学费而犯愁呢。
转眼一个月的期限就到了,也没见唐白根的动静。彭东起恼火了,正准备上门找唐白根拼命,姐姐彭东菊拦住了他。她悄悄地告诉弟弟,其实唐白根那天根本没有占到她的便宜,他当时酒喝多了,也不知道发生没发生不该发生的事,见她光着身子伤心地流泪他就迷迷糊糊承认了。
事情原来是这样子啊。得知事情真相后,彭东起心里就乐了起来。
彭东菊告诉弟弟说唐白根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叫唐前燕,大学毕业回来在她公司上班,标准的美人儿,皮肤白皙而有弹性,身材纤细匀称,姑娘的眼睛最让人记住,月牙儿似的眼睛里好像盛着一汪水,亮晶晶的。
当初见到唐前燕时,彭东菊对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女孩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觉得她身上有种干净沉着的美,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显得淡薄,这让她有了神秘和高贵。彭东菊喜欢上了她,如果唐前燕能做自己的弟媳那可就是两个哑巴睡一头--好得没话说。后来听说她已名花有主了,如何能让弟弟得到唐前燕呢,彭东菊动起了脑筋。于是就发生了她和唐白根之间所谓的“艳事”。
彭东菊说,别小看唐前燕这个小丫头,她很有人缘,公司里的同事都喜欢她,有些条件不错的男同事老爱有事没事黏着她。
彭东起明白姐姐的意思,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想到要娶玉人儿般的唐前燕做自己的老婆,他的心里乐开了花。
彭东起穿上了新买的裤子和鞋子,头发梳得很整齐,还喷了香水,然后出门了。他开着小车,哼着小调,兴高采烈地来到唐家。
唐白根刚开始一惊,心想彭东起兴师问罪,殊不知他是上门给自己提亲来了。
彭东起把贵重礼品献上。他对唐白根说,如果答应这门亲事,那五万元风流债不仅可以一笔勾销,并且还可以再借给唐家五万元,或者更多,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他决不催要。唯一的条件是答应他让唐前燕成为彭家的媳妇。
唐白根想想彭东起本人很精明家庭也不错,加上自己酒后失德的丑事,就自作主张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唐前燕下班回来推门走进自家的院子,院子里一地阳光。父亲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那儿发呆。她轻声喊了声“爸”。
唐白根正在为女儿的事发愁呢,见女儿回来了,就说,燕儿,爸找你商量件事……
唐前燕听了真是又气又恼又委屈,就连跟父亲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眼泪稀里哗啦落了下来。从来没有过的心痛,从来没有过的累。
为了早日娶到唐前燕,王同见在外面疯狂打拼。他那知道唐前燕坠入了痛苦的深渊。
唐前燕觉得日子一天天过得像在煎熬,从彭东起来提亲以后,她从公司回到家就躲在自己的房间,不出门不见人,饭也吃得越来越少。她一天天变得细瘦起来,又憔悴窈窕,竟然有了另外一种美。她让她的父亲知道,他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人,就是很现实。悲剧在那一天就注定了。唐前燕和彭东起的爱情之花结不出果子。
唐白根从彭东起那里喝完酒回来,从他走进家门起,女儿唐前燕依旧保持着最初坐在沙发的姿势,一动不动。唯一的变化就是她两眼中源源不断的流出的泪水,那泪水似两条溪流一样落下,在她的胸前湿成了一片。
夜深了,唐前燕的房间还亮着灯。唐白根和小儿子唐前学来到窗前,看见唐前燕静静地躺在**,就在爷俩转身的时候,唐前学惊叫了一声:“爸爸,那是什么?”他指着床底。有暗色的**正在断断续续滴落。“那是血。”唐白根冲进了女儿的房间。唐前燕左腕的血正在流出。唐白根腔调有些变声了,对呆立一边的唐前学说:“快去打120急救中心电话,叫医生。”
救护车呼啸而来……
王同见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
怪不得唐前燕没有与我联系呢。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这不能怪前燕呀。只恨我俩有缘无分。王同见无奈地对经销店老板娘春花嫂说。他万千感慨齐聚心头,有点想哭的感觉。
春花嫂也有些身同感受地对王同见说,人生就是这样。当你得到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一旦失去,就又变得万分无奈。大兄弟,你啊还年轻,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悲伤和失望,海一般将他卷起来。王同见看见自己的眼泪无声地落下。他感到自己有些万念俱灰。
大兄弟,人生的道路还长远,凡事想开些。春花嫂继续开导他。
谢谢你,春花嫂。有机会我还会到这里来的。王同见擦了一下脸,然后辞别春花嫂。
春花嫂可以看出,王同见对唐前燕用情至深。年轻人啊。她轻轻摇头感叹了一声,转身进屋。
王同见一个人寂寞而孤单地走在小路上。
月明星稀,几颗星星点缀着一轮明月,孤单单的,挂在天边。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已进入了梦乡,只有王同见还在夜的寂静下徘徊。他心中升起难以名状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