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眷恋1(1 / 1)

眷恋 李永海 1489 字 11天前

山野间已经翻起秋花了,是一些不知名的花草,一簇一簇,带着新如丝缎的耀眼的亮丽,在风中翻飞,成为秋的最早的预告。

尘世中,有太多可以值得眷恋的东西,就像白云眷恋着蓝天,花草眷恋着阳光,小鸟眷恋着树林,鱼儿眷恋着河溪,婴儿眷恋着母亲,离乡的人眷恋着故土……对于我这个曾经在生死线上徘徊的人来说,对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深情的眷恋。

为何这样说呢?因为在几年前的秋天,一向身体非常健壮正值壮年的我,突然罹患重疾,生命岌岌可危。那天,我从单位回来,显得有气无力,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哪怕是微弱的声音。见我这个样子,妻子心疼不已。那段时间,我病恹恹的,无精打采。病情是那么的不容乐观。顷刻,我的生命仿佛如秋天的落叶,没有丝毫生机。苦难面前,能沉住气不易,静下心来更难。时间不会静止,能静下来的是我们的心态。经过熟人的推荐,抱着求生的强烈希望,我和家人坐车来到省城的一家医院。在较短的时间内办好住院手续。于是,我被安排在一间三人病房里。然后,我就开始接受一系列的检查,抽血、化验、测血压、量体温,第二天又相继做了B超、心电图、胸透……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从家人慌乱的眼神和医生严肃的表情里,我预感到情况不是很妙。我的心忐忑不安,躺在病**翻出一本书稳定自己的情绪。其实,我一丁点也看不进去,心里乱遭遭的,根本静不下心来。

人家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而我是寒冬腊月下郑州。在省会郑州那段时间里,我没有在外面喝过一次酒,无法领略中原这座省会城市的风月,也没有机会体会一下特色的黄河文化,因为我的病情非常复杂,一时诊断不了,医生是一般不允许我随便外出的。金水河畔除了我和家人顶着夜色匆匆行过,哪里还有闲情去参观中原福塔和游玩欢乐谷?

有啥别有病。医院的事其实很简单,非生即死。

父亲的一声叹息,蓦然让我生出一股凉气。后来经过专家确诊,我不幸患的是世上罕见的一种心血管栓塞病症,患这种病的几率几乎达到百万比一,甚至比有些癌症有过之而无不及。通则不痛,痛则不通。时光一点一点的流逝,无情的病魔缠绕着我,吞噬我健康的躯体,让我疼得死去活来。我的生命似乎进入了倒计时。对生命对亲人的眷恋,让我时刻忍受着痛彻心扉的折磨,但始终没有闭上渴望生命的眼睛。像我患的这种病,如果不及时进行有效治疗,拖下去,最多还有三个月的生命时间。得知我们是从豫南小城来的,医生善意地提醒,不过,治疗费用很昂贵。

再贵也要治啊!家人怎能忍心撇下我而去。亲情的力量是无坚不摧的。接下来,他们放下面子,放开身架,求亲告友,在极短的时间内,为我筹集了巨额医疗费用。紧接着,我又接受未曾接触过的CT检查……我像木偶一样从这个病区,转到那个病区;从这个科室,转到那个科室。

等待结果的过程是令人心焦的。最后,按照医生的建议,结合我的病情,我可以选择接受介入手术治疗。

现在人们大多数都知道,介入治疗是利用现代高科技手段进行的一种微创性治疗,就是在医学影像设备的引导下,将特制的导管、导丝等精密器械,引入人体,对体内病态进行诊断和局部治疗。与传统外科相比,损伤小、恢复快、效果好,对身体的干扰不大,在最大程度上保护正常器官。因此,在现代临**得到广泛应用。

做过手术的人都知道,手术前医生召集病人的家人去开会,我也去了。医生说明了手术的风险,并让大家签字。签字完准备回病房,我听见医生对其中几位病人家属说,请你们留一下。后来才知道,这几个病人不适合做介入,只能做传统的开胸手术。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又为那几位病人感到担忧。

那时,我的心情还是很复杂很紧张的。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我当时的心情。有喜有忧愁,还有纠结。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术刚开始很顺利,意想不到的是,我的病情非常复杂,超出了先前的预期想象。血管有些畸形,靠近心脏的位置栓塞很严重,如果强行刺穿,大量血液瞬间就会涌入心脏,到时天大的本领也回天乏术。手术只好做了一半就被迫停止了,我被重新推回了病房。也就是说,介入手术对我来说失败了……曾听说抢救不及时而死亡的先例,于是,心中莫名生出一种绝望的害怕。我害怕突然的离去,更不愿在这种疼痛中离去。难道生命就这样走到尽头?我有万千个心不甘。

午夜醒来,却不知道电话可以给谁打?深更半夜,大家都在酣睡中,谁会来救我?痛彻心扉,形容的不仅仅是心痛。生老病死乃自然法则。医生不是神仙,无法起死回生,药到病除也不是经常的事。

生命与时间赛跑,我顾不上悲伤。医生安慰我,介入虽然没能成功,根据你的病情和体质,可以考虑采取传统外科手术治疗,这样效果会更好。沉寂的生命中似乎出现了一丝生机。

在最美的年华里陷入最深的绝望,或者说命运多舛。我强颜欢笑。

天下雨了,那雨一点点打湿了玻璃窗,夜色寂寞。

病房里出奇的安静。邻床是一个来自豫西的农村小男孩,他经常站在我的床边像大人样不停的安慰我:“大哥哥,你别害怕,手术很简单的。我的手术做过了,一点都不疼。”看着他稚气未脱的样子,我的心里一阵感动,眼睛一酸,似有泪流下。

靠近病房门边的是一个刚做完开胸手术的女大学生,病情挺严重,身上插满了管子。她的家人一直围着她忙前忙后。她神色中透出极端痛楚,时不时地喊叫:“爸呀、妈呀,疼、疼……”听得我们的心都快碎了。

令人欣喜的是,经过连续五天的输液,我身体的各项指标达到了做手术的标准。

可以做手术了。姐姐高兴地告诉我。那天下午,父亲和弟弟很早就被叫去医生值班室,我知道他们将在我的手术通知单上签字,并告知手术应该注意的事项。因为我是第二天早上第一台手术。这次手术,由该院经验丰富被誉为“外科一把刀”的薛主任亲自主刀。但愿这次手术不会出现任何意外。我暗暗祈祷着。

很长一段时间,走廊里才传来脚步声响。父亲和弟弟回到病房后坐在我的床边,相对无语。父亲和弟弟一直都是很凝重的表情,也很疲惫地样子,所以,我也没好意思去问我的病情。姐姐也许知道我这次的手术风险很大,也没有吱声。我倒是显得异常平静。姐姐把我床头灯的光线调弱,让我精神放松,我渐渐入眠。

当日出东方,薄雾被光线照得四下散开,安静的医院开始被喧闹的人群填满。医生、护士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查房、输液……病房在9楼,手术室在4楼,下了电梯,中间还要经过一个很长的过道,整个过程感觉很漫长,仿佛怎么都走不完。这是一家大型的“三级甲等”和全国“百佳”医院,手术室当然很多。在护士的引导下,七转八拐,我躺在手术推车上辨别不了东西南北,方向感顿失,反正我被推进了其中的一间。我躺在很窄的手术台上,揣揣不安地等待着。麻醉师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她看完我的病历,一边开始给我注射麻醉药,一边和我聊聊天,比如,今天是星期几了,家住哪里呀,做手术的医生是哪位医生……我明白她这是缓解我手术前的紧张情绪。护士走过来给我罩上氧气罩,问我感觉怎么样,我随口说挺好的。其实住过院的病人都知道纯氧不如空气呼吸起来自然舒服。

渐渐地,困意上来了。我闭上了眼睛。我看见自己来到一座山下。恍惚之间,太阳说没了就没了,一片神秘之气笼罩山岚。奋力爬上山顶,看红日西坠。落日则很飘忽又很柔曼,像一颗少女心。落呀落,落到湖底,突然又在半空高悬,再突然又整个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