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轻轻掠过万物,沉寂了一个冬日的柳树,抖擞精神,苏醒了。趁着下午参加公司安全生产例会的机会,我顺便去看位于地测楼东侧的那两棵柳树,感受春日的清新气息。
这两棵柳树,统一斜向公路,粗些的已经有两只碗口粗的样子,细些的也有壮实矿工小腿肚子那般粗,由树皮的沧桑和纹理,不难看出它们已历经风雨雪霜,观尽煤矿岁月变幻。据退休的老师傅讲,地测楼几经改造装修,而这两棵柳树毫发未损,并被装上了护栏。柳树,自然有它的灵性,多少年来一直坚守岗位,像一尊尊矿山的守护神,行使着矿山“柳柳(六六)顺”的美好蕴意。柳树站立的地方,是我下井、工作、开会、洗澡的必经之地。它们,已经很长时间在这里矗立,因为入矿三十年的我,几乎天天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它们,很是守道,依旧在这个时段泛出新绿。昨日一瞥只有绿意朦胧,今日一见,却已绿意满怀了。细瘦的枝条,垂直落下,很有章节感,柳芽均匀地散布在枝条上,春风一吹,绿色游动。近看,柳枝摆动,像小姑娘的短发齐刷刷,似少妇拉直的长发披洒洒;远看,更像绿色的瀑布般飘逸且洒脱。垂柳的底部,终究与大地保持着一些距离,年轻的矿工走到这里,像亲吻自己的妻子,不经意地让那细柳拂面,感知柔软,情意绵绵。
柳树,在我国的生长历史悠久,品种繁多,据说有几千种,仅在我国比较普遍栽种的就有几十种。它的泼辣,它的顺应,它的屈就,很是招人喜欢。在农村读书时就观察到,仅是一尾小苗就完成了繁衍生息的任务,有时在空旷的田间地头,不需刻意的管理,也能长成参天之树。在河塘,在沟畔,不知不觉会发现,初春的时节,已经从地里冒出了翠绿的柳枝条。清楚地记得,家乡许许多多的院墙外,紧靠院墙的是一棵一棵的歪脖柳,儿时的我有时忘记带家门钥匙,总是这棵棵柳树帮了大忙,省却了许多风吹雨淋在家门外做作业的苦辛。可是,柳树没有像杨树那样,直冲九霄,由于它的弯曲不成形,不几年的功夫,便会沦为锯下野鬼,存荒野外,快要干透了,定是被锯成一块块、一段段的木菜板,这是它唯一的用处。只是记得,几十年前,家属院还是平房的房前屋后,总有几棵柳树的影子,“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春风一吹,本没有动静,但是一接触了柳树的枝条,便发出了嗖嗖的声响,眼看着柳条摇曳,身受着柳条“抽打”,已经切实感受了矿山春日的来临。“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假山周围,规则的花池内,棵棵柳树把春色染绿,把池水印蓝,绿意随流水潺潺,对大地尽表浓情。入矿后,看着地测楼楼头成长的柳树,总觉得它很像我身边矿工师傅。柳树多生长于水边,喜欢与水打交道,很像矿工在与井下五灰水、奥灰水作伴;它喜欢在偏僻的地儿成长,这一点很像矿工师傅们决胜于井下战场,没有固定的场所,没有既定的模式生存;它的屈就,很像矿工们对井下环境的适应度,条件变幻,地质条件变化,都不能改变初衷和意志,只有活得更为坚强。
很是赞赏柳树的生命力,只要有一掊土,一掬水,一缕风,足矣。“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柳依依,依岸傍水,自在长成;情切切,饱含深情,切体感恩。“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最早记录了柳树的英姿。在河流解冻,家鸭入水的当儿,柳树,总是最先给人们报来春日的讯息。不待桃花吐蕊、白兰花绽放,不待杨树泛绿、樱花结苞,它,早已嫩芽初上,绿丝洋溢。不自觉打心底回忆起儿时对柳树的缠绵,还有难以忘怀的意念。“长条折尽减春风”,只要是踮脚够得着的柳条,只是一举手一投足,鲜嫩的枝条不一会就变成柳笛。从树上折下一嫩枝,用光亮的牙齿咬紧白得可爱的枝条,双手攥紧,在出口处简单一捋,抽出骨干,抽空柳枝,柳笛就制成了。不一会,放学的路上,回家吃饭的街上,笛声回**,飘上屋顶,与炊烟缠绕;在林间穿行,余音袅袅;与笑脸汇合,融为一体。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到矿山做了工人,还到铁道旁的树林里,找一回感觉,吹一会柳笛,心中**漾的是与儿时伙伴的较劲鸣叫,还有对时光的眷恋。侄子上小学时,看着伙伴们小脑袋上带着绿绿的草帽,硬是拽着我为他做一顶,于是,到了矸石山下的塌陷地形成的柳树林里,认真地编了一顶,送予侄儿。只要是周六,这顶象征着军人拉练意义的草帽,陪伴了侄儿好长时间,前几年,弟弟在整理库房的家什时,还意外的发现了它,引发我的许多思绪。
垂柳,河柳,常叶柳……大都以弯腰着称。在我的农村老家,谁家的老人离世,负责丧事的“总理”总是安排人截一些仅有40厘米高的柳木棍,规则地缠上白色的纸条,后人们于是拄着柳木棍,一瘸一拐的迎接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拄着矮矮的柳木棍始终直不起腰,一来显示对吊唁者的尊重,二来表示留(柳)住先人魂魄的意愿,这是山东好多地方的风俗。先前看过一则植物悟语,柳树说,啥时俺也能挺起腰杆,天天弯腰,都快成了腰间盘突出了。弯腰,意味谦逊,意蕴低调,学做柳树,懂得弯腰,自有其价值;柳树依依,弯腰陪伴矿山,自有其意义。
柳依依,情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