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一直是人们要遵守的纲常，也一直是国家传承的正统思想。王阳明讲述父子之道，北京城的皇帝也得考虑繁衍生息。北京豹房里豢养了二三十个美人，不但正德皇帝欢乐，太监张忠也乐得不得了。豹房设立两三年了，这么多美人竟然没有一个怀孕的，所以张忠暗自独乐。但也有忧愁的，那是张太后。

张太后听曲解忧，乐师臧贤随口唱起了关汉卿名曲《春闺院宇》——

深沉院舍，蟾光皎洁，整顿了霓裳，把名香谨爇；伽伽拜罢，频频祷祝：不求富贵豪奢，只愿得夫妻每早早圆备者。

听到“夫妻每早早圆备”，张太后不由得失声痛哭。

臧贤赶紧跪下，心想这下坏了，张太后与逝去的弘治皇帝相亲相爱，今日一时未加思索，唱起了“夫妻”一词，勾起了张太后对亡夫的思念。

张太后停止了哭泣，轻声说道：“我不是思念天上的弘治爷，而是为当今皇帝无儿伤心呀。皇上宠幸的女子也不少了，为何这么多女子没有一个有点动静呢？”

臧贤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平静起来，回复道：“泰山脚下有座碧霞灵应宫，供奉的主神为天仙玉女碧霞元君，那儿的香火十分旺盛，有求必应，非常灵验。太后可以派臣去祭祀，为皇上祈福求子。”

张太后闻言，当即同意。

按明朝祖制，乐师穿绿衣、戴绿帽，以别于士庶。如今臧贤代表皇上去祭祀求子，自然不适合再穿戴绿衣绿帽。于是，正德皇帝特命他穿戴一品官服。这臧贤是山西夏县人，久为京城的一个低贱乐师，今有太后之托和皇帝之命，穿着一品官服出行，不免招摇过市，一路上可谓风光至极。

山东巡抚赵璜是在刘瑾被除后起用的，他陪同臧贤前往碧霞灵应宫，只听臧贤拿着戏腔说道：“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碧霞神仙芙蓉面。”

赵璜不懂戏曲，不知这是来自《西厢记》中的一句改写戏曲，见臧贤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一时不知如何回应，窘迫间竟然结结巴巴地说道：“您老神仙说得好，说得好。”

臧贤听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见堂堂山东巡抚称自己为老神仙，更感扬眉吐气。

1

正德皇帝无子，张忠自是欣喜。他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在皇宫太监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美人们见了他自是用心巴结。一来二往，张忠便与一个戚姓美人卿卿我我了。

真要让弟弟来干那等坏事，张忠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张忠左右权衡，记起义父教的“柔、狠、敢”三字来，不由得心里叹道：“这柔，咱家在宫中做到了。这狠和敢，就是义父让咱家现在做的。义父真厉害，他竟然算出了咱家现在的忧虑。”

张忠下定决心后，便迅速唤张茂前来。

张忠用心传授一番后，便让张茂穿上自己的衣装进了豹房。按照张忠的交代，张茂假扮张忠直接进了戚美人的卧房。这戚美人一见“张公公”进来了，便上前迎候。假张忠也不搭话，关上门，搂住戚美人便按在榻上。戚美人正寻思这张公公今夜怎么大起胆来了，突然感觉下身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插进来。戚美人急得想喊，却被假张忠捂住了嘴……

等到戚美人累了、冷静了，假张忠便悄然离开了。

第二天，张忠大摇大摆地进了戚美人卧房。戚美人一看张忠进来，便坐在榻边低头不语。张忠走过来笑嘻嘻地拧了一把戚美人的脸，戚美人立即打了张忠一巴掌，低声吼道：“你这个死公公，不怕被灭九族吗？”

“咋了？美人。”

戚美人生气道：“昨晚的好事，你忘了吗？”

见戚美人低声细语、不敢声张，张忠心里就有了底气，于是向她撒谎道：“昨晚不知怎么了，奴才睡着后，梦见一个神人进了奴才的身体，奴才于是就稀里糊涂地来找美人了。”

戚美人闻言顿感困惑，用手摸了摸张忠下体，确是真太监无疑。

张忠见状，眯着眼低声说道：“皇爷至今无子，如果美人怀了神人的儿子，那美人就贵为皇后、皇太后了。”

戚美人听了立刻满脸通红，不再言语。张忠见戚美人相信自己的谎言，便放心而去。

张茂让正德皇帝戴了绿帽子，吓得不得了，当夜便返回霸州。他向父母禀报后，又急忙找人在家中设了暗室复壁和秘密通道，万不得已时用来藏匿和逃脱。

正德皇帝虽然聪明，哪想到这些？整天与那二三十个美人蹴鞠为乐。

张茂躲了十来天，见没有动静，就放下心来，又偷偷来到北京密会哥哥。张忠把那编造的谎言告知张茂，张茂心里踏实多了，当夜，他又假扮张忠进了戚美人卧房，行就一番云雨之事。

这次张茂并没那么顺利，他从戚美人卧房出来，正巧碰到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张永见到他，拿着腔调问道：“张公公这么晚，去美人那里做什么？”

这张茂哪认得张永？慌里慌张地瞧了他一眼，就急匆匆离开了。张永不禁有些纳闷，但见他如此无礼，也不由得恼恨起来。

戚美人越来越喜欢张忠这样非礼了，张茂便肆无忌惮，屡屡出入豹房。干柴遇烈火，未及一个月，这戚美人就怀上了张茂的孩子。戚美人还以为神人下凡送子呢！哪知道是张忠全家的诡计。这正德皇帝整天在豹房鬼混，正琢磨着这些美人怎么不“结果”呢？突然张忠来报，说戚美人怀上龙种了，还煞有其事地说哪天哪天皇爷宠幸了戚美人，直把他说得心里喜不自禁。

臧贤到碧霞灵应宫求子后返回北京，正巧遇上戚美人怀孕。张太后与正德皇帝就以为碧霞元君显灵了，不由得万分感激臧贤。自此，正德皇帝更加宠幸这个乐师了。

见“大业”初见成效，张忠便不再让张茂前来了。没了哥哥的打赏，张茂有时手头紧了，就伙同别人去做些抢劫的勾当。一天在北直隶河间府出手时，主簿李义率兵来抓，张茂等人寡不敌众，败阵逃跑。

李义奉命捕盗，到了霸州，寻得张茂的住处，听说张茂家深幽得很，难以搜捕，左思右想下想到了一个办法。

李义扮作弹琵琶的艺人，邀了两三名同伴来到张茂家弹唱。张茂没料到会遭人暗算，就把他们召入陪酒。李义擅弹，同伴擅唱，把关汉卿的几支名段《不伏老》《春闺院宇》演绎得精彩绝伦。张茂听得如痴如醉，竟将他们留住了几天。李义在张茂家转悠了几圈，就把他家的明房、暗室察看了个明明白白。

退出张府的当夜，李义带着几十名捕快翻墙而入，熟门熟路进去将张茂擒拿了。石彪与银珠听到院内乱哄哄的，就提刀出来。这石彪威武不减当年，连砍几名捕快后救出了张茂。他们匆匆收拾了一下细软，就从秘密通道逃走了。

2

剩下的几个盗贼杨虎、刘六、刘七等人听说张茂逃走，急忙向官府自首，官府令他们捕捉其他盗贼将功补过。几个月间，他们也捉到了好几个蟊贼。但他们向来不喜欢约束，加上官府对他们凶狠，杨虎、刘六、刘七这些人便聚众造起反来。不到几十天，竟然聚集起了好几千人。杨虎、刘六、刘七分头攻打北直隶各处州县，一月之间竟然攻下了十几个。声势顿时壮大，迅速发展到三万人。

杨廷和紧急奏请正德皇帝调发宣府、延绥两镇边兵讨伐。正德皇帝允准杨廷和所奏，命兵部侍郎陆完总管两镇边兵，前去平息内乱。南直隶江都人、宣府副总兵官许泰，南直隶舒城人、延绥总兵官冯祯等所有边将，全部听其调遣。

陆完率兵马刚刚走出涿州，朝廷就接报说杨虎、刘六、刘七率领叛匪已到固安，准备侵犯北京。朝廷十分惶恐，命陆完与冯祯到固安堵截义军，命许泰向霸州进攻，前后夹击。朝廷又调大同游击江彬出征。江彬，北直隶宣府人。他长期戍边，寂寞清苦，这次奉旨来到内地，欲望便膨胀起来。

江彬路过蓟州，听闻一户张姓人家特别殷实，就率亲兵将张姓人家二十余口全部杀死，夺得黄金一万五千两、珍宝无数。到了天津，听到儿童唱“天津一枝花，生在杜二家，皇上选妃子，肯定就是她”，贼心又起，强行纳这个杜二家的女儿为小妾。

见天津繁华，江彬并不急着去剿贼，就在大碗居住下，悠闲听起了《西厢记》小曲——

你有心，他有心，秋千院宇夜深沉；花有阴，月有阴，春宵一刻抵千金，何须诗对会家吟？情思昏昏眼倦开，单枕侧，梦魂飞入楚阳台。当日个月明才上柳梢头，却早人约黄昏后。

“春宵一刻抵千金”，这句话让江彬心里痒痒的。正在胡思乱想时，只见一位美貌少妇在四位婢女陪伴下走来，坐在了江彬旁边。江彬偷眼一看，见这位美貌少妇年纪二十岁，体形优雅，脸蛋藏春，就忍不住站了起来，嬉笑着问道：“这位妹子，可否也唱一曲？”

少妇见眼前这位男子身材魁梧，相貌英俊，便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回道：“我是来听曲的，你若会唱，你自己唱就是。”

江彬见这位少妇不冷不热，口气挺硬，便说起了大话：“在下是戍边将军，只会耍刀棒，不会唱曲。”

少妇反应很快，知道这个男人想用武力、官职来胁迫她，便对答道：“小女子是蓟州总兵官马昂的妹妹、天津卫指挥使毕春的小妾，虽不会用刀棒，但也会玩几路剑术，你想领教一下吗？”话音刚落，旁边的婢女便递来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

游击将军只有正五品，远在总兵官、指挥使之下。江彬哪敢造次？当即觍着脸笑着回道：“领教了，在下不敢，后会有期。”遂抱拳行了一个礼，就退下了。

3

杨虎、刘六、刘七等人不知得到了哪位高人指点，竟去窥视北京城。禁军提督谷大用看到叛匪就在北京城边，就主动请缨，以求建功。正德皇帝命谷大用提督军务，调毛锐为总兵官，命张忠为监军，率军出击。

杨虎、刘六、刘七等人听说禁军倾巢而出，便改变策略，意图在正德皇帝到郊外祭天时劫驾。这个消息被内阁首辅杨廷和得知，马上命令禁军严防死守。杨虎、刘六、刘七见突袭不成，就往沧州去了。

离沧州五十里的地方，有一位赴京候补的官员正在路上。这位官员不是别人，正是王阳明的浙江同乡胡世宁。

胡世宁于弘治六年考中进士后，先做了德州推官，接着任南京刑部主事，后来任广西太平知府。广西思明黄文昌一族反叛，占据三州二十七村土地。广西副总兵官康泰和胡世宁一齐进入思明，拘捕了黄文昌的三个弟兄。到了夜晚，康泰害怕黄文昌生事，独自领军偷偷离开了，把胡世宁丢在了思明城中。情况十分危急，幸亏思明城中的土官、百姓感激胡世宁发兵救援，群起拥护，这才让他脱离险境。胡世宁领着土官、狼兵继续围剿黄文昌，逼着他向朝廷投降了。未久，胡世宁母亲去世，他便只能回家守孝。三年守孝完后，又赴京候补。

胡世宁快到沧州时，碰上了杨虎、刘六、刘七叛匪，要不是他身着便衣，必为所害。

此时已是中午，如果加把劲，天黑之前就能赶到沧州，但杨虎、刘六、刘七等人却潜入林中扎营歇息。胡世宁见状不敢怠慢，立刻走马入城，与沧州知州高夔相见，通报军情。

胡世宁与高夔筹划守城之法，胡世宁说道：“乱军白天歇息，必想在深夜袭击沧州。可令沧州守军与乡勇严阵以待，不能有丝毫麻痹。”

高夔深以为是，急命守军关闭城门，多准备火药与利箭。

沧州人重义尚武，有高夔、胡世宁的率领和沧州军士、壮丁的死守，杨虎、刘六、刘七攻了七天七夜也没打下沧州城，只好撤走了。

霸州文安县有一个秀才名叫赵鐩，性情豪迈，天生神力，人称赵疯子。这天，赵疯子为躲避兵乱，携妻藏到了河边芦苇中。叛匪兵士发现了他们，将赵妻按倒在地，欲行非礼。赵疯子大怒，抡起拳头左挥右击，无人可挡。

杨虎闻讯率人赶来，将赵疯子擒住，喝道：“你是何人？胆敢撒野。”

赵疯子瞪大眼睛怒斥道：“好一个呆强盗，你连赵疯子都不认识吗？”

杨虎虽然鲁莽，但素来敬仰有胆气的豪侠之士，听了此话不但不怒，反而肃然起敬，亲自解绑，对赵疯子说道：“贪官污吏逼得我等造反，先生若肯加入义军，我们便是兄弟，甘苦与共。”

赵疯子回道：“想让我加入却也不难，但义军不要**掳掠，须严申纪律，方可听命。”

杨虎欣然答应。

于是，赵疯子回家收拾细软，带上两个弟弟，又招了五百余众加入了义军。

杨虎、刘六、刘七听从赵疯子建议，严肃整饬军纪，只杀贪官污吏，不侵犯百姓。此后兵分两路，刘六、刘七率义军杀向山东，杨虎、赵疯子转战南直隶。

杨虎、赵疯子率军一路向东，直奔徐州。淮安知府刘祥率兵讨伐，反被生擒。赵疯子审讯刘祥，得知他没有虐待百姓，就把他放了回去。随后，杨虎、赵疯子渡河南行，擒住了灵璧知县陈伯安。赵疯子劝他加入义军，陈伯安不肯屈服，反而痛骂他们为贼党。杨虎在旁，听不下去，抽出大刀砍向陈伯安。赵疯子急忙拦阻道：“陈知县忠直可嘉，不如把他放回去吧。”杨虎这才停手，将陈伯安放回。此后，义军所过州县，只要不是贪官污吏，一律不杀。

杨虎、赵疯子率军转战河南泌阳，来到前内阁首辅焦芳家里。焦芳早已远逃，赵疯子就让人扎了个草人当成是焦芳，自己拿着刀乱砍乱剁，嘴里还嚷着：“我为天下诛杀此贼！”接着，赵疯子命手下人放火，把焦芳的府邸烧了个干干净净。随后，义军攻陷归德府，杀得官军七零八落，大败而逃。

经此一战，杨虎自恃剽悍，独自带着九个人临河夺船。不料他正中官兵埋伏，坐船被击沉，杨虎等人溺死。赵疯子见杨虎已死，便自称“奉天征讨大元帅”，将十三万部众分为二十八营，各竖大旗为号，旗上写着：“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混沌之天。”

彭泽此时已升任保定巡抚，杨廷和举荐他和仇钺率军征讨乱民，正德皇帝准奏。

彭泽、仇钺率领将士大小数十战，连破赵疯子义军各营。赵疯子率军攻打北直隶唐县，攻了二十八天都没能攻下，只好转攻湖广襄阳、樊城、枣阳、随州。彭泽、仇钺统军而来，与赵疯子在西河决战。两军交锋，杀得昏天暗地。官兵都是精锐，再加上彭泽、仇钺二人持刀督阵，所以人人效命，个个争先。赵疯子抵挡不住，吃了一个大败仗，只剩下两千余人。赵疯子拖着残兵败将逃到江西德安，料定不能成事，便剃度做了和尚。

赵疯子有位部下名叫邢本道，逃到宝庆，被已补为宝庆知府的胡世宁捉住。细细拷问之后，胡世宁得知赵疯子做了和尚，便给各地发去檄文抓捕。

赵疯子行脚来到湖广武昌，走入酒店中要酒要肉。武昌卫军士赵成、赵宗趁他酒醉时将其捉拿。

赵疯子被押送北京，按大逆不道之罪凌迟处死。正德皇帝还不解恨，又令人把赵疯子的人皮做成了马鞍，赵疯子的义军从此被肃清。彭泽、仇钺则移师山东，去围剿刘六、刘七的义军。

刘六、刘七义军进入山东后，攻城邑，杀官吏。

谷大用、毛锐、张忠率官军进攻，刚与刘六遭遇，就落荒而逃。刘六、刘七率军追杀一阵，夺下官兵许多兵器铠甲。谷大用、毛锐、张忠狼狈回京，正德皇帝也没怪罪，改命陆完、许泰、冯祯、江彬率军前去山东围剿。并另派浙江桐庐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俞谏率军，在江淮之间截击。

陆完、许泰、冯祯、江彬到了山东，指挥官兵与刘六、刘七义军奋战了一昼夜，结果冯祯阵亡，江彬身中三箭，其中一箭更是射中面门。

刘六、刘七此时又得了一个女帮手，这人便是杨虎的妻子崔氏。崔氏有一身的拳棒功夫，平时常骑着一匹黄骠马。义军见她比她夫君还要勇猛，就送给她一个诨号杨跨虎。杨虎死后，又称她为杨寡妇。

河南固始人许逵，正德三年进士，长身大嘴，猿臂燕颔，有勇有谋，此时担任乐陵知县。他听闻刘六、刘七攻入山东，就做好迎战准备。乐陵原无城墙，许逵督促民夫修筑，一月即成。许逵又令民房外筑高墙，旁开一小门进出，各家选一壮丁执刀守候小门内，其余的人都编成队伍，以旗为号令，视号令行动，违者以军法论处。许逵又募敢死队埋伏巷中，大开城门，候敌深入。义军进城，许逵举起令旗，伏兵四起，全城出击。

刘六、刘七、杨寡妇招架不住，败退到枣林。被前来山东支援的彭泽、仇钺率军截杀一阵，弄得队伍七零八落。后来为官军所迫，刘六溺死水中，刘七与杨寡妇向南逃去，出没在长江一带。

陆完率军亲临江上，分守要害，与刘七、杨寡妇对峙。彭泽、仇钺又率军赶来，加上俞谏、许泰等人一股脑儿齐集长江，刘七、杨寡妇被迫退到保狼山。官兵带着盾牌，手持枪铳，边爬边攻，没过多久便攻入贼寨。刘七身中数箭而死，杨寡妇也死于乱军之中。源于北直隶霸州的义军，自此被一举**平。

朝廷一番封赏，陆完升任兵部尚书，彭泽升任都察院右都御史，仇钺被晋为咸宁侯，俞谏升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许泰升任总兵官，胡世宁升任江西按察副使，许逵升任山东兵备副使。

江彬伤愈后来到北京城，听闻锦衣卫指挥使钱宁是正德皇帝的宠臣，便拿出五千两黄金贿赂。钱宁惊喜之余，带着江彬到豹房晋见正德皇帝。

正德皇帝常常在豹房蹴鞠、射箭。江彬在正德皇帝面前自然用心表现，约莫玩了半个时辰，正德皇帝就喜欢上江彬了。

江彬乘机献媚道：“陛下英武，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蟊贼如此张狂，但在陛下的统领下，很快就被剿灭了！”

正德皇帝闻言，顿时喜笑颜开，眯着眼说道：“朕也想亲上战场杀贼呢！你们都不给朕一个机会。”

江彬听了，继续谄媚道：“匪首杨虎、刘六、刘七率几万人意图劫驾，陛下一点不惧，从容乘辇出城，直达南郊。大明将士正因为被陛下的神勇感召，所以奋勇杀敌，消除民害。”

正德皇帝听了更高兴了，当他听说江彬身中三箭都毫无惧意、拔之再战时，心受触动，当即升江彬为禁军都督，认作义子，留在身边。

山东由于兵乱，大片荒地无人耕种。巡抚赵璜便把荒地分给百姓，并免租赋。而臧贤念念不忘碧霞灵应宫，请正德皇帝下旨令山东加征租赋以供碧霞灵应宫斋戒之用。赵璜当即上疏抵制：“臣违天子诏，得罪一人当死。无信于民，亦当死。且今后无复有垦荒复业者，臣宁死不奉诏。”

面对这样的巡抚，正德皇帝也只好让步。臧贤曾因被赵璜称为老神仙，也不和他计较了。

4

刘瑾伏法后，李梦阳获得昭雪，起用为江西提学副使。

已被免职的康海听说李梦阳被朝廷重新起用，便从陕西武功赶来拜见。未承想，李梦阳并不拿他这个当年救命恩人当回事，连酒饭也没管。康海本想请李梦阳上疏为自己平反，今见他冷酷无情，深深体会了官场的险恶、人情的冷暖。第二天，康海便返回武功。他受到极大刺激，愤愤说道：“从今后花底朝朝醉，人间事事忘。”在家中，康海将老师马中锡的小说《中山狼传》改编成杂剧《中山狼》，人人都说此剧是影射李梦阳负恩而作。

李梦阳稍做准备，就启程前往南昌赴任。

到了长江边上，船夫准备了贡品，请李梦阳祭祀水神。

李梦阳问道：“为何要祭祀呢？”

船夫答道：“前任提学副使丁玑也是在这儿过的长江，我们为他准备了猪头、祭羊等贡品，请祭祀水神。丁玑笑着说：‘行船有时浮行有时沉没，这是有关天时的事，水神管这干什么？’就没有祭祀水神便渡江了。船行至中流，突然起了风浪，船因此沉了。”

李梦阳见用丁玑的事例来劝说他，不由得哈哈大笑，命令随从把水神的泥像捆绑起来投到江中，他指着下沉的水神泥像说道：“把水神投到江中，是到了他应该去的地方。”

李梦阳到了南昌接见诸学子，看了几人的文章后，训话道：“各位文章平缓冗沓，千篇一律。唯独李梦阳的文章不泥规矩，自成一体。”

原来碰巧的是，有一名学子与他同姓同名。

李梦阳把这个学子叫到面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本官的姓名？怎么敢取相同的姓名来冒犯本官呢？”

小李梦阳笑着脸回答道：“姓名是由父母取的，明知与大人的名字相同但也不敢更改呀！”

“本官现在出一个上联来检验你的才学，你如果能对上，本官就宽恕了你。”想了一会儿，李梦阳说道，“蔺相如、司马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

小李梦阳明白上联的意思，是说你我虽然姓名相同，但我们不是一样的人物。他思索了片刻应道：“魏无忌、长孙无忌，彼无忌，此亦无忌。”

李梦阳也明白下联的意思，是说魏无忌和长孙无忌都不因为名字相同而有所顾忌，我们何必为此事计较呢？便哈哈大笑，对众人说道：“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各位用功，自然会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