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见溥仪(1 / 1)

虽然从皇帝亲选,可谓名言正顺的皇后一朝屈尊为妃,但在传统封建思想的精神体系里,位列凤露台的淑妃地位已经是尊贵非常了。暂不提文绣个人所想,既然大局已定,对于额尔德特氏家族而言,文绣当选为皇妃还是成了荣耀家门的大事情。

实际上,喜讯传来时,文绣本人还真不以为然,她本就无心攀龙附凤,若说她有一点点窃喜,那也只是对有机会进入梦想中的紫禁城而言。但是在后来的一些日子里,从母亲蒋氏与上门来道喜的街坊邻里间的谈话中,她才隐约地知道自己被选上皇妃的过程是有多么的惊心。至于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从皇后被改封为淑妃,母亲也没能说得明白。针对这一点,文绣起先还认为是母亲的虚荣心在作祟,有意向别人吹嘘的。后来宫里传来旨意说,让文绣在未进宫前,让五叔华湛教授她一些基本的宫规和礼仪,文绣才从五叔的嘴里证实了母亲的说辞。因此,她心中对未曾见过的皇帝溥仪,多少也有了几分怀春少女对未来夫君的期许,同时,对紫禁城的神秘也有了更多的向往。在这座宫城建成的五个多世纪里,对于天下百姓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隐秘所在,蕴藏着满满的不为人知的神秘。所以,我们的主人公文绣的向往有多深,就可想而知了。

然而,让原定的皇后屈尊降为淑妃,不仅暴露了大清皇帝溥仪受制于人、无力执政的痛楚,也意味着对文绣的愧疚,于是,后来他对文绣的宠爱也就格外深重。溥仪降旨大总管张谦和,让其出宫亲自为文绣一家购置新宅及一应日常所需物品,并且,额尔德特氏族人均获重赏。皇帝这种恩外加恩的关怀,再一次拉近了与文绣的距离。两人在大婚前的一段日子里,对彼此都有了如沐春风般的甜蜜相思。

在爱情里,溥仪偶尔也会透露出些孩子气,那难掩爱恋的少年也写些让人捂嘴偷笑的奇思妙话,以寄寓衷肠,比如:

小人儿,小模样,在朕心里晃呀晃。

日间短,夜里长,和朕相伴好时光。

一朝相遇宫门里,红烛羞得躲锦帐。

总有百宝称最贵,舍弃三千取一房。

张谦和若见了这样情意绵绵的打油诗,便一番好意地私作主张,照着抄写了一份后,悄悄派了小太监以主子的名义送到了文绣的手中。文绣便也在甜蜜的相思以女孩的娇俏心思,回他几句滑头滑脑的顺口溜:

好人儿,好模样,不及我的小皇上。

日里盼,夜间想,谁说姑娘不念郎。

三生情缘今再定,十分恩爱也不枉。

常言多情无终场,偏让弱水悔断肠。

“好一个心思机敏的人儿!”溥仪见了以上的小诗,忍不住由衷地赞叹着。后来干脆下令给张谦和说:“传朕旨意,将淑妃进宫的日子再往前提一提。”

“老奴这就去趟内务府传达皇上的圣意。”张谦和声调响亮地唱和着。

他看似严肃领命,其实暗笑不已。

内务府的官员们经过多种推算,终于定下了文绣和婉容两人的进宫吉日。因为按照大清的惯例,身居妃位的文绣应该比皇后至少早一日进宫,以便好在皇后入宫时行跪拜之礼。当张谦和将这个规矩告知溥仪时,溥仪很不愉快地这样说:“婉容有什么资格让文绣跪拜,要不是她家施了什么鬼法,强抢了文绣的后冠,明摆着是当皇后的人怎么会在一夕间变成了淑妃呢?”只见他稍显气愤的停顿了一会儿后,继续把玩着一件由宫廷造办处仿照西洋的花鸟式风格制作出来的金质座钟。

张谦和觉得皇帝在临近大婚之际还如此义愤填膺,心中便有所不安,于是连忙识趣地转换了话题加以安抚,但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奴还是言不由衷地劝道:“皇上不必有太多烦心,其实老奴近日也了解了一些关于皇后的事。”说着,他又住了口,改了称呼讲:“那婉容在满蒙闺秀里,也算得上是个翘楚。”

“哗啦”一声打断了张谦和接下来的言语,只见溥仪怒气冲冲,将手中造型独特、雕花精美的那只座钟毫不留恋地就扔到了地上。并严厉指责道:“朕选皇后并非只注重姿色,今日你公然当起了说客,难道你这大内总管也被荣源用钱财收买了不成?”

随之,他又借题发挥,指着地上已是缺损了的钟连下旨意:“一帮没用的奴才,拿赏钱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做起正事就越来越会糊弄,看看这都拿什么不入流的东西来糊弄朕,那上面镶的是纯金的吗,当朕真是眼瞎呀?”

“查出这是出自哪个奴才之手,打断他的双腿以儆效尤。”溥仪扶正了面上的金边眼镜,盛怒地喊道。

张谦和吓得“扑通”一声趴到地上,连连磕头着急地说:“皇上误会老奴了,老奴只是怕皇帝大婚将近,会因心中的不平出岔子,到时候让天下人白看笑话。”

“造办处贪污腐化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在老佛爷在世时,就曾出过这种以次充好的事情,后来老佛爷下令严整,杀了几个管事的并将其同伙下了大狱,造办处才得以清明些日子。老奴让人将这物件拿到皇上您的跟前,就是想引起皇上的重视。”常言说伴君如伴虎,张谦和如履薄冰。

溥仪这才消了气,愤恨地说:“在朕心中,真正的皇后只有一位,那人就只是额尔德特·文绣!”

溥仪也是一位受过西化教育的人,虽然传统中妃、后有别,但毕竟二女同侍一夫,何来大小之分?想到这里,更是出于私心,他随后又降旨一道传与六宫,其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免去淑妃文绣对皇后婉容的一切跪拜之礼,另外若非朝堂之上,淑妃面圣也可不施大礼。可想而知,在等级森严的皇家内宫,溥仪的这道旨意曾激起了多少波澜。

于是,一对人儿在相思的煎熬中终于盼到了相会的佳期。1922年11月30日,溥仪赐金印和玉册,以近似迎娶皇后的礼仪将文绣极其隆重地迎进了皇宫。那日,长得瘦削俊气,戴着金边镶钻眼镜,儒雅中渗透着帝王气质的溥仪与14岁的文绣初次见面了。在接引官的带引下,繁琐而又隆重的礼仪终于结束了。皇帝惊喜地发现,红烛下的淑妃比照片中那个特别的女孩更吸引人,此刻她温婉中透着纯真,那股子让他一见钟情的俏皮劲刺破了重重夜幕下的紫禁城,点亮了少年皇帝蓬勃的心。

然而,娇羞的文绣却另有一种感触,她先是在紧张的婚礼中揣度着皇家的威仪,没有顾得上寻找时机来一睹从小就十分想探究的宫城,突然又在内心从未有过的慌乱中,被宫中指定的命妇和女官牵引进了婚房里。当身穿朝服项戴朝珠的自己,还在发动着心思乱想什么时,皇帝又突如其来地走了进来,挑开她火红的面纱。她恍惚了会儿,然后就出奇地瞅了一眼身前满眼深情的少年,随即她居然能顽皮地发动心思,思绪飘扬着:原来这就是皇帝,我的丈夫溥仪?好开心啊,看起来也就像个大哥哥一样嘛!”

短暂的眉目交会后,言语的空白怎能倾尽多日以来累累聚集的情意?溥仪便再次用行动圈牢了她,幸福就像潮水般淹没了这对新婚夫妻,让温柔流泻,蔓延到了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