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云天 第两百五十六章 别过梅香

楚浩和崆峒二人约定的地方是在云天都城城外的地方。

由于两人身处大陆不同的地方，要赶过来也需要时间，所以楚浩才约定了两日后。

在这一刻，楚浩心情异常的平静。没有急躁和不安，只有平静。当一切都差不多准备妥当时，当偶尔和必然都被一个人掌握时，他凭什么还去心烦那么多事？

在楚浩心中，这将是他夙愿得尝的最后机会，当然，前提是如果没有再发生什么变故的话。毕竟计划归计划，人算却终究不如天算。——就拿最近的例子来说，灵道联盟便是个血淋淋的教训，赔了夫人又折兵。

和吴琅之前联系了一下，知道后者正在升龙城的陶然居里。这五年来吴琅奔波在外，虽然也参与了部分法器的炼制，但他毕竟修为太低，没有年轻人那么多的精力和神气，消耗得太快，衰老得也自然更快。

这些年的消息差不多都是吴琅从外面带给楚浩，而消息的来源地，自然就是和所谓的碧庄交好的陶然居了。

楚浩现在心中非常清楚，陶然居的二宗主已和自己照过面了，也从陈虹虹口中得知后者定然知道了自己的真实修为。而从这里延伸，也不难猜到子虚乌有的碧庄只是个幌子。

可是，那二宗主尽管知道了这些真相，却还是没有对楚浩采取任何的行动。

这一点就让楚浩十分的疑惑。虽然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但那二宗主的做法却太不合常理，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从这方面着手，应该可以知道拿给陶然居的那些法器，宝器还有丹药，都是出自自己一个人之手。有这么多宝贝在身，倘若楚浩一直以来以碧庄剑老出面的身份曝光，不仅会引来杀身之祸，更会引来怀璧之罪。

这一切，在杀人夺宝层出不穷的修真界早已引以为常。可那二宗主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奇怪，他不仅没有对楚浩表达出任何的愤怒和觊觎，甚至反而想要出手相助。

难道仅仅是因为楚浩赠送的那些好处，一个宝器？还有那些丹药？

可是这些，对于一个大派来说或许十分有价值，但对于一个即将飞升的金丹期修士来说，却并非是想象中那样重要。

而楚浩如今也并不清楚一直代表陶然居，和自己碰面的青衫老人是否知道了自己并非金丹期修士的事实，但从五年来吴琅和他的接触来看，似有朦胧难见真，毫不确定。

可是时间已到了，而且还是天赐良机，楚浩不愿等到紫云门恢复元气的时候再对其进行报复。那样变故太多，他也忍耐不住，忍受不起了。

毕竟碧庄这个幌子没拖一天，那就多一天暴露的危险，不是长久之计！

半天不到楚浩就来到了升龙城边缘，远远看去玉竹山一片雪白，瑞雪纷纷，将整个山头覆盖，树杈草地上都有未化的白。顺着高处看去，那里有一个道观，整个天地一片的白色之中，唯有道观里的梅花依然吞吐芬芳，傲然绽放。

踌躇了一下，楚浩看了看四周无人，才落了下来。

走到了道观之外，楚浩深吸了一口气，施展隐身术，便是走了进去。只见一个女子只余背影，正站在院子中，好似出神地盯着院子中怒放的腊梅。

她身材高挑，直背细腰，上身穿着一件纯丝的淡白衣衫，下面配套的是质料极佳的绣纹落地罗裙。女子青发别发，虽然看不清楚容貌，但体态身姿均是风华绝代，婉约清馨。

只不过，她的气质太过凄然和伤感，在别院中正如这些无人来赏的梅花，就算在寒冬之中开得在过娇艳，再过妖娆，也自是顾影自怜，芳华自赏。

楚浩就这样愣愣看着女子的背影，没有出一声。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女子没有转身，但楚浩的脚，却动了几下，可到最后依然是迈不开，在这一刻，他双脚之上如同灌铅般沉重，一步就好像一座大山。

那个背影，被落雪分割得有些支离破碎，这些组成的片段，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让他的心情变得这般的沉重，这般的难以开口。这梅花一般，只有一季的昭华，除了欣赏，又有谁能忍下心来去亵渎它？

半个时辰的时间，女子的双肩上已是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霜，青丝上也沾留了几片雪白。那颜色素净美好，但又别样神伤。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时间和空间就那样定格在了原地，所有的情绪如同呼吸声一般细不可闻，但又清晰存在。

天地之中，明亮得只剩下了两人和一院子的梅花。

楚浩心中知道，只要他此刻消除了隐身术，只要他一开口，这个女子就会转过身来，然后不顾一切的扑向他的怀抱。

或者，他只要朝前走几步，将她的忧伤和哀怨抱在怀里，就能让一切烦恼都化为乌有，让她和他的遗憾，都随雪融化。

可是楚浩知道，他办不到。在五重天多年的浪子生涯，让他不明白真情是什么，让他迷失了自己。可是在二重天里，他却感觉到了真正的温暖。

他不想像失去林月儿那样，再忍受一次失去的痛苦，他的双肩，还肩负不了这么厚重的责任。天道可为，天道不可为！

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他决定了一个方向，就不该再去试探其他的方向！人生，没有任何事都能够完美的！他甚至不应该在离开鎏天遗迹的时候，再来搅乱她的生活。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处难觅有情天。情到尽时转无情，无情更比多情累。

我始终不是这二重天的人，我也不是真正那个世子。

你要等的人，也永远不会是我。

天冷了，可是小王依然记得那一阕诗，它依然很温暖，很温暖——那感觉，让我恐怕这一生都忘不了这如同梅花一般，在最落寞的冬季绽放出的美丽。

对不起，你就当我作那无情之人罢，

就这样别了，对你，对我都好。

静悄悄的，院子中忽然一阵冷风凌然吹过，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子缓缓地转过头，秀丽分明的脸庞上，一双哀伤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院子门口雪地上那两深一浅的脚印。

蓦地，她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头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苦涩瞬间从嘴里蔓延到了心里……两行清冷，将洒在脸上的白雪彻底融化……

她的背后，一朵腊梅，花朵顷然凋残，还未来得及过冬，就随风缓缓飘落在了院子，深红如记忆的鲜红色，埋入了雪地之中。

不久之后，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琴声，然后就响起了一阵淡淡如诉低吟的清唱：

梦萦幽幽故京春，鸳鸯情系，鸾凰催霸王。

欲道断肠惊鹊闻，偏是向晚最伤心。相思漫漫盼知音，婵娟莲色，小荷蜻蜓凝。

千里但言共灵犀，泪雨滂沱湿云衣

…………

最后一弦尾音太长，如同天空中楚浩断裂的心弦，久久回荡。陈虹虹在楚浩脑中叹息一声，幽幽悠长，首次没有出言嘲讽。

伸手擦了擦眼角，楚浩一咬牙，飞离了玉竹山，再也不看一眼。

这一章出来，小七知道肯定会有读者朋友不满，但还是这样写了。主角的心境不改变，无法适应更加残酷起来的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