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姝,你在这干嘛!”江澜的分贝很高,伴随着她的这句话,阮明姝唇瓣微微地颤了颤。
突然间,她有些说不出来话,像是哑了那般睁大眼睛。
深夜,在别墅客厅里,所有人像是监督犯人般的审视着阮明姝,其中包括夜里被喊醒做夜宵的保姆阿姨,她忧虑地看着阮明姝,却只能在江澜暴躁的催促声中钻入厨房忙活起来。
“你刚都听到了什么?”相比之下,阮振明比较理智,而他的老婆已经怒火滔天地伸手把茶几上装着凉白开的茶杯掷到阮明姝身上,用“养了白眼狼”的眼神诘问道:“我跟你二伯没让你过寄人篱下,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吧?你大半夜的来监视我们做什么?”
她的反应太过激烈,反而让软弱无能的阮振明有些心虚,他连忙制止,语气有些冲,“你急什么!玻璃能往明姝身上摔嘛!”
“……”
阮明姝有些绝望地咽了咽喉咙,她在这里过得哪里不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原本“装痴卖傻”礼让江澜三分日子还算过得去。她们是让她“吃饱穿暖”了,至于别的阮明姝也不敢奢望,可她知道,那都是人前的体面。
她们非得在表面那层装出对她有多“在意”,贪图的怕是她未成年前让她们保管的财产吧,阮明姝勾起唇角,好似在笑。
像是斟酌了许久,她明媚的眼睛定格在阮振明身上,灵气与狡黠瞬间尽现,她轻声道:“如果我记得没有错,我奶奶的遗产你们一直攥在手里吧?”
眼前的阮明姝好像换了个人,原先的懦弱怯生生通通消失不见,隐藏的果敢与伶牙俐齿表露出来,面对已然变了脸的二婶她面不改色,“那会儿我年纪小不懂事,但我父亲生前的律师跟我有联系,奶奶有分你们一笔钱,但更多的是让你们替我保管。”
阮明姝不卑不亢的讲,沉稳与冷静莫名让阮振明看到几分往昔妹夫的影子,他暗暗握紧拳头,随后强装冷静嗤笑,“我没听说过什么协议。”
“是啊。”见自己丈夫死不承认,江思慧更是咬死,“我们都没听说过什么协议,至于你妈的珠宝,我们没看见过。”
江思慧这话又冲又急,倒像是心虚被诈出来了,阮振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模样被阮明姝捕捉到。
下一秒,阮明姝缓缓戳破气球的那层薄膜般地缓缓低喃,“我刚说得是奶奶的遗产而不是我妈的首饰吧,二婶你这么迫于承认你心里虚得很吧。”
“我爸妈走得突然,我打从四年前来到二婶家开始起,就把二叔和二婶帮助我的那些事儿装在了心里,你们让我好歹还有个地方遮风避雨。可我没想到,你们会背着我干这事儿。”阮明姝说得更咽,到底是年纪轻没有忍住涌上来的情绪。
“我什么都听到了。”阮明姝镇定地讲,像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阮振明,仿佛能知悉人心似的。
平时很能说的江思慧突然说不出来话,当初阮振明把这姑娘带回来时,还从她奶奶那带了份遗产说明,说是等这孩子成年了给她。除此以外,在葬礼前夕,她面对阮明姝父亲那方像“八国联军”似的穷亲戚来打劫“圆明园”那样,她便没忍住,也动了手。
她比那些人聪明,知道有钱人卧室或书房有暗格,结果翻到了密码箱,苍天不负有心人。
“我不管你听见什么或者是看到什么,那些首饰就是我从珠宝店里买来的。”江思慧态度强硬,锐利的眼神像是弯刀能剜进人心底,无论是首饰还是遗产,想从她的嘴里抢,她还太嫰了些。
哪里会有人将已经到嘴里的肥肉分给别人,她又不傻。
阮明姝怔在原地,心脏像是凝成了冰,像是缓了一会儿,她一改之前的态度用商量的语气问:“我可以不拿奶奶的遗产,我只要我爸送我妈的那条项链。”
“对于你们来说,那条项链一点儿都不值钱不是吗?”阮明姝被通红的小脸划过晶莹的泪珠,那条项链对她很重要,不仅仅是父亲送母亲的那么简单,亦是母亲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永远都记得那晚母亲抱着她同她讲一宿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父亲和她,以及有了她之后的故事。
面对眼前可怜眼眶泛红穿着薄款睡衣的姑娘,阮振明终是难以再忍受下去,就在他心软的那一刻,江思慧伸手打了他一下,紧接着用警告的眼神横了自己丈夫一眼。
她不愿后退一步,而是想要快刀斩乱麻,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慵懒地回,“我只再说一遍,那些首饰是我自己的。如果你还要跟我这么强词夺理下去,你明天就搬走吧,我们这里不适合你待。”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们这里不养养不熟的白眼狼。”江思慧站起理了理眼前姑娘凌乱的领口后,唇角满意地往上扬,随后视线往自己女儿身上看。
“别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江澜母亲送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暖气分明是开得那样足,身上也穿着绒毛质地的睡衣,可阮明姝身体半分暖意都没有,手脚都是冰凉的。
其实扯破脸的那瞬间她就在赌,赌江思慧会不会弃芝麻保西瓜,把她最想要的东西换给她。她要的的东西真不多,仅仅是条不足为奇的珍珠项链而已啊。
阮明姝住进江家快四年整,可她的行李却用三分钟的时间就能收拾好,当初是怎么样来的,如今又是怎样的离开,在凌晨下起初雪的夜里。望着快积起厚雪的沥青马路,阮明姝不由得加快脚步。
只要从半山腰走到山下,就会有宾馆,虽然雪下得还挺大的,但是她有抗风的围巾啊,阮明姝不由得伸手把红围巾紧了紧小脸。
既然扯破脸人家也不愿意她继续住,那她何必委曲求全,她早就想独立出来了,阮明姝心里隐隐兴奋却又时不时地嘲讽自己莫名像个负气离家出走的小孩儿。
寒风啸,大雪纷飞,逆着风望着漫漫前路阮明姝半点都没有后悔,反而是越挫越勇,直到连打好几个喷嚏后,她才觉得驱不散的寒气让肢体变得越来越乏力,鼻子也越来越堵。
望着山下的灯火璀璨,阮明姝吸了吸鼻子,突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那般从兜里拿出手机翻开短视频平台。其中她的最新一段视频被顶上了热点,她的粉丝都在夸赞她发布的美食视频相当治愈,希望赶紧出下一期。
看到这里,阮明姝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眼尾,这种被惦记着地感觉真好,让时光与苦难都不再那么难熬。
下一秒,阮明姝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千挑万选性价比超高的智能机突然黑了屏,紧接着正中央跳出几个幼圆字体——手机过度受冷,已关机处理
“……”
打不到车也无所谓,那就走路吧。看看“心灵鸡汤”取个暖,还要这么被针对嘛?
生活不易,明姝叹气,阮明姝可怜巴巴地把手机放到胸口最里头的口袋里,接而步伐沉重地往前走。只要下山找个宾馆住,那明天就不会那么冷了。
纯黑色的迈巴赫在漆黑的深夜里发动机的声音愈发低沉,像蛰伏在黑夜里的野兽,撕扯着原野的寂寥。
干净整洁的车内没有暖气的加持冷得让人牙齿发颤,可在车内垂眸看笔记本的男人却丝毫不知冷地用指尖敲击着键盘,修长的指尖让人忍不住感叹,造物主真是偏心。
再往上看是一张鬼斧神工的脸,高眉弓,深眼窝,狭长眼睛半眯着,金丝边的眼镜让他整个人显得极致禁欲。
“霍爷,待会还要往陆家去吗?”作为霍渊手底下最出色的干将骆杨淡声说道,分贝刚刚好不会打扰到霍渊的工作。
他是霍渊最知根知底的心腹,所以他知晓霍渊工作时绝对不会容忍有人打扰他。
听到“陆家”二字,霍渊眉头微皱,随后凉薄的唇动了动无情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霍渊在晋城那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这种脾气一般没人能接得住话茬,但骆杨跟在他身边到底还是不一样的,骆杨回头望了望霍渊道:“那明儿个去陆家?”
闻言,霍渊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脸上划过一丝不耐,良久他才低声“嗯”了声。
就在霍渊合上笔记本垂眸靠在椅背上揉摁太阳穴时,坐在驾驶室里的骆杨眼尖地瞥见不远处有个带红色围巾的姑娘正往他们的方向走来,狂乱飞舞的头发披散着,遥遥地望去不由得让人惊呼——
“我操,这大半夜的在山里晃荡,不知道的以为看见鬼了!”骆杨忍不住吐槽了一声,十米开外那道人影真吓得他差点去世。
“什么?”突然的聒噪令霍渊望了过去,右手不自觉地抬了抬眼镜框。
虽然他戴眼镜,但他的视力却非常好,因为眼镜只是他在白天开会时为了修饰漆黑瞳孔里的狠意。
太过暴露容易吓坏人。
骆杨狠狠地咽了咽唾液,随后克制隐忍道:“这啥啊?大半夜的穿白衣服还披头散发戴红围巾,拎着个旧行李箱,这不摆明了吓人嘛!”
“不行,我得出一下这口恶气。”说完,骆杨开始摇玻璃窗,车速也跟着降下来。
随着愈来愈近,霍渊越来越清晰地看清那姑娘手上拎着的行李箱是多年前他常用的那一款,视线挪至姑娘那被围巾遮挡着的半张脸与灵动的眼睛时,有个答案在霍渊心里涌了上来。
就在骆杨轻咳想开嗓骂人的那一刹,霍渊斜睨了他一眼,声音冷得冻骨,“给爷消停点,靠路边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