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5(1 / 1)

“逛了一天也累了,我们先吃饭吧?”宋婉拉住急匆匆要跑上楼的儿子说。

纪召庭配合着妻子道:“是啊,可以开饭了,管家!”

一旁的管家应了一声,跑去厨房催促。

纪寻没觉出有什么不对,依然很开心地说:“那我去叫老公下来一起吃”

可母亲一直拉着他的手,他连楼梯都上不了。

宋婉不知道儿子发现江酩不在后会做出什么反应,母子连心,她就是有一种很不好的直觉,所以怎么都不敢放手,甚至有点后悔今天把纪寻骗出去。

直到不知何时走进屋的纪老爷子说了声:“让他上去找吧。总要知道的。”

宋婉这才松了手,纪寻觉得爷爷这话有些奇怪,但没有细想,他提着小袋子跑上楼,走近卧室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把小袋子背在自己身后想要给江酩一个惊喜,他这样按捺着心里激动的小鹿,呼吸都放轻了,可等他小心翼翼的推开卧室的门,却发现房间里没有人。

卧室看着宽敞了好多,东西都没少,只是地上的地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新的地毯。

纪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走出卧室,一边叫着江酩的名字一边把江酩可能在的房间都找了一遍,都没发现人,他跑下楼,爸爸妈妈爷爷都站在楼梯口,像在刻意等着他一样。

纪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茫然无助的开口:“你们看见我老公了吗?他不在楼上,我找不到了”

“他回家了”纪爷爷说:“本来就是来把你还给我们的,现在任务完成了,还在这边呆着做什么?”

爷爷把坏人当到底了:“你要改口了,他叫江酩,你不许再喊得那么亲热。他不是什么好人。”

纪寻往后退了一步靠上了墙,面对眼前三个至亲的家人,却觉得自己如此的孤立无援,以前站在他身后的人也不见了。

他提在手上宝贝似的小袋子也拿不稳掉了下来,里面一条米色的格子围巾就摔出袋子掉到地上。

他觉得自己要被闷死了。急需要做点什么来撑住摇摇欲坠的自己。他扶着墙壁指着家人喊:“是你们把他赶走的对不对!?你们不喜欢他所以把他赶走了!”

纪召庭解释道:“小寻,你被他骗了,他不是好人,他害你...”

“我不听!不听!”纪寻捂住耳朵疯狂摇头:“你们把他赶走了我找不到他了我怎么办,我,我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家,这里不是我的家!不是!我...我”他头痛欲裂,猝然倒下。

“小寻!!!”纪召庭冲上去把晕过去的纪寻抱入怀里。

纪老爷子急得声音都颤了:“去,去叫医生!”

纪妈妈跌倒在地,泣不成声,她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医生很快被请过来了,他没有什么办法,纪寻这样的症状就是受了刺激导致的晕厥,药物只是辅助作用,醒过来情绪也不可能稳定,他干脆建议纪老爷子去找个心理医生会更好一些。

如医生所料,纪寻很快就自己醒过来了,却没像医生预料的那样哭闹,只是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别人和他说话也不搭理,晚饭是宋婉端进来的,做的全是纪寻爱吃的菜,可纪寻只看了一眼,便暴躁的抬手都打翻了,滚热的汤水溅到手上也不知道疼,宋婉看着被饭菜弄得一片狼藉的地板,没有发脾气,只心疼的抓过儿子的手给他上药,纪寻才不领情,他把手抽回来,不让任何人碰。

“心里难受就和妈妈说好不好?”纪妈妈心疼地讨好。

纪寻扭过头不去看她。

是妈妈找借口把他骗出去一整天,所以江酩才会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赶走。

他不喜欢这个妈妈了。

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就哭了,可现在却没有,因为江酩不在他身边,没人会哄着自己了,他就只能自己坚强。

纪妈妈最后也只能偷偷抹眼泪。

第二天,老爷子请的心理医生来到卧室,说是要给他做心理疏导,纪寻丝毫不想配合,那个医生问东他答西,偶尔也顶嘴,顶得医生无话可说。

他生活在江酩口中的“自己的家”里,也期盼过这个家的温暖,可现在这个家却给不了他最基本的安全感,他只能自己保护自己,他拿出最大的恶意来对付每一个试图靠近自己的人。

纪寻不哭不闹,也不吃饭不喝水,爷爷给找了医生过来打营养针,他难得安静的配合,可等医生刚把针头扎进血管时,他忽然抬手去扭那个针管,最后针头断在皮肤里,血喷了医生一脸。

老爷子后怕极了,不敢再让人给他打针,纪寻也不会好好吃药,心理医生开的药都被他扔了,倒几颗扔几颗,还是当着爸爸妈妈的面扔的,他就是想让这些家人都讨厌自己,然后才可能放过自己。

宋婉是第一个心软的,纪寻是她的亲生骨肉,她无法看着自己的亲生孩子这样折磨自己,可纪老爷子态度强硬极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纪寻和江酩这样的人在一起,更不可能让纪寻一直想着这样一个人。

要让纪寻忘了江酩很难,对现在的纪寻而言无亚于刮骨疗毒。

可他必须这么做。

到了第三天晚上,闹绝食的小少爷忽然自己喊了饿,说想吃东西,纪妈妈高兴坏了,以为儿子终于走出来了,亲自下了厨做了许多好吃的,纪寻狼吞虎咽地全吃光了,纪妈妈拿了纸巾想给他擦擦沾了油渍的嘴,却被他防备的躲开,她只能悻然放弃。

饭后,纪寻无辜的问妈妈可不可以不锁卧室的门了,纪妈妈一时心软,答应了,到了晚上还特地上来看了看儿子,见他睡得正香才放心的离去。

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个好兆头。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花园里的狗忽然吠了起来,煤球和碳球从来没有这么激烈的叫过,全家都惊醒了,很快,纪爸爸就发现纪寻没有在床上睡觉,人不见了,而花园里的大门,还在寒风里大开着。

作者有话说:

手机的铃声被淹没在疯狂的音乐中,直到因为震动掉到了地上,一旁的庄驿才发现江酩的手机有动静。

酒吧的音乐声几乎贯穿耳朵,铃声没有任何存在感,而它的震动对于一个喝醉的人来说也没有任何作用。

“江先生?江先生?”庄驿捡起手机拍着江酩的肩膀。

江酩还在往杯子里倒酒,倒半杯就玩嘴里灌,他这几天醒了醉,醉了醒,全靠酒精熬着。

公司的事被抛诸脑后,许多电话都被挂断了,这次于他而言也不会例外。

他没有丝毫反应。

手机一直响着,庄驿刚刚看了一眼,同一个号码的未接来电有二十几个,他怕是真有什么急事,只能自己先自作主张的接起来。

“喂?”

对面传来一个着急的声音:“江酩!小寻是不是去找你了?”

庄驿被问得莫名其妙,他看了一眼还在喝酒的江酩,想起他前几日交代过的以后不要再去搅和纪家的事,只能回答到:“江先生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你让他接电话!!”对方打断他道:“小寻一个人跑出去了!他不见了你知不知道!!”

庄驿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说了声稍等,而后凑到江酩耳边大声说:“江先生!你打起精神啊!纪少爷失踪了!!!”

江酩原本混沌的大脑被“失踪”两个字砸醒了。

他抢过手机冲出噪杂的酒吧,用比电话那头更着急更大声的声音质问:“你说小寻失踪了?!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了会照顾好他吗?”

电话那头的纪爸爸反被江酩给吼了,他没生气,稍稍冷静后问:“他有没有去找你?”

“他没有来找我。”

“但他有可能会去哪儿?他在你身边呆了三个月!他所有的记忆都是你给的,你应该知道,他会去哪吧?”

“...我大概知道了。”

江酩没有多说,很快挂了电话,头脑被冷风吹得更加清醒。

纪寻能去哪?纪寻总共只把两个地方当成家。

他要去取车,庄驿先他一步夺走了方向盘:“想被抓酒驾吗江先生?”

庄驿提醒浑身酒气的江酩,江酩只能妥协,他这几天天天宿醉,精神确实不太好,何况刚刚还喝了许多酒,就算是被吓清醒了,也远没有到可以安全驾车的程度。

他坐在副驾驶上,捂着因为宿醉而发痛的头,自言自语道:“我没带他去过别的地方,他只可能,只可能回兰墅了”他抬头与庄驿说:“往兰墅的方向开”

庄驿立即调转方向盘,景区的方向行驶。

“开快点!”江酩懊悔道:“纪寻已经失踪一个小时了,我联系不上他不知道他有没有用交通工具也不知道他认不认识路,万一迷路了怎么办?我为什么没想过这个后果?!我...我在做什么啊?!!”

“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他这样安慰自己。

--

纪寻从家里跑出来后,便凭着记忆中的路线往江酩住的地方走,他刚逃出家时是一路小跑着离开别墅区的,确定脱离小区监控后,才慢慢走。

兰墅位置虽然偏,却坐落于市里最有名的景区里,而且也不算远,他只要到了那个景区,就离他和江酩的家很近了。

他就这样顶着月亮披着夜色往家的方向走。

夜里风凉,他明明特地多穿了一件大衣却还是觉得有点冷。

有了上次的经验后,他这回装备得齐全多了。

他穿好了鞋,做好了保暖措施,又强迫自己填饱了肚子,不吃饱是没有力气跑的。

他一边问路一边走,终于到了景区。

可景区那么大,兰墅还在半山上,很有一段路要走。

革命才成功了一半,纪少爷已经累得抬不动腿,他不得不坐在景区的长椅上休息休息。

晚上人也少,一旁是个卖烤红薯的。

从那个摊位飘过来的风都带着烤红薯的温暖和香味。

纪寻的肚子咕咕叫。

在家里吃的那点东西都被消化完了。

这么晚了景区也没什么人,老板摊位上只剩下两个烤红薯,估计是要等卖光了才收摊。

纪寻捂着肚子,目光不自觉的飘到那两个烤得丑丑的地瓜上。

他想吃,可他没带钱。

10块钱就可以买两个地瓜,可他现在连一块钱都拿不出来。

肚子饿得震天响,他生怕被老板听到了,便想起身要坐得远一点,可他又冷又饿,一站起来就头晕眼花,最后又跌回长椅上了,屁股都摔疼了。

这下他一直倔的一口气才泄了,他觉得自己太可怜了,又冷又饿,身体还难受,江酩也不在身边。

比街边的流浪汉还不如,比流浪的小猫还可怜。

可路是他自己选的,是他自己要离家出走的,现在这样狼狈也怪不得别人。

他强打起精神,准备重新站起来,安慰自己再爬一小段山路就能到家了,家里有热乎乎的饭菜,可以吃饱了再洗个热水澡,然后钻进温暖的被窝投入老公的怀抱。

他只是这样想想,都觉得很幸福了,所以睁开眼看见江酩急匆匆跑过来时,还以为自己幻想出奇迹来了。

江酩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在看到纪寻安然无恙只是有点蔫后才重新掉回心窝处。

他吓得要死了,现在看到人好好的居然只想开口骂一顿,可纪寻却跑过来抱住了他,江酩所有责备的话又都堵回肚子里了。

“是真的老公?!”

纪少爷把江酩一通乱摸,又捏了他的脸后才欣喜的下了结论。

他开心的说:“你来接我回家了。”

江酩板着一张脸,酒醒了,纪老爷子的一番话又回荡在他脑海里。

他不敢再纵着纪寻了。

“谁叫你乱跑了?”他口不由心的指责着纪寻:“你这样跑出来,你知道你家里人有多担心吗?”

纪寻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这还是江酩头一回凶自己,他有点无措。

江酩拉过他的手腕把他往车上拉:“我送你回去。”

纪寻立即挣扎起来:“我不回去!我不回那个家!”

江酩强忍着不为所动,还是把他往车上拉。

纪少爷被拽疼了,压抑了三天的情绪终于全面崩溃,眼泪哗啦啦的流:“老公你不爱我了!你不爱我了!”

一旁卖烤红薯的老板听了这话立即摆出一副吃瓜的表情。

庄驿也觉得江酩这么做有点反常,以前的江先生对纪寻可是百依百顺的啊。

“你应该回到你家里去,他们才是你的家人,你最亲的人!”

纪寻哭着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我不是。”江酩说了个事实:“你不回去,爷爷他们都会担心。”

“他们会担心我,那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吗?”纪寻抬脚把开了的车门踹上了,赌气一般道:“你来找我,不就是说明你担心我吗?”

“那是因为,因为你丢了我有责任。”

“你也知道你对我有责任啊!”纪少爷说:“那你还敢抛下我跑了,你还敢,一声不吭的抛下我跑了!你知不知道我很伤心啊?我不开心你没有责任吗?你是我老公,你就应该负责让我开心才对啊!”

“我...我”江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纪寻忽然又重新把他抱住了,哭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肯定是我的家人他们对你说了不好听的话对不对,我跟你道歉,老公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啊?”

“小寻...你,你不能和我说对不起,我不配...”江酩还是回抱住了纪寻,声音极低:“该是我和你说对不起的。小寻,对不起。”

是我的自私致使你受到伤害,我不知道怎么弥补,我好像只会说对不起。

可对不起,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话了吧。

纪寻想得很简单,他抱着江酩泪汪汪地说“那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你就不能再抛下我了好不好?你别不要我,我害怕,我没有你,会害怕。”

江酩终于彻底败了,他那副铁石心肠早被纪寻的眼泪浸软了,根本强硬不过三分钟,他遵从本心的抱紧了纪寻,与他承诺:“不离开了,以后你赶我走我都不走了。”

纪寻脸上的眼泪都没干,却又开心的笑出来:“我才不会赶你走,我永远都最喜欢老公,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庄驿离得近,这对话他听得都脸红。

“唔,我饿了。”

纪寻的肚子还在咕咕叫,江酩听着和打雷差不多了,便松开怀抱,一脸严肃的问纪寻:“纪叔叔说你闹绝食?”

“我...可我这次是,吃饱了才跑出来的。”

江酩气道:“那我还得夸你咯?”

“唔。”纪寻低下头,终于有了点知错的模样。

江酩开始翻旧账了:“还离家出走,这第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