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二十 这样的关系你说多完美
其实杜如晦这个话儿说的也对,宗法制度下,嫡长子才可以继承父亲的全部身家,至于其他的嘛,嫡次子和庶子只能分到一些残羹剩饭,最精华的地方都属于嫡长子,但是也正因为此,要是皇帝想要笼络功臣而与功臣结为儿女亲家,一般都是嫡次子迎娶公主,掌管家业的嫡长子绝对不娶公主。
所以房家是房遗爱迎娶了高阳公主,成为著名的绿『毛』龟,而杜家也是杜荷迎娶了城阳公主,程家是次子程处亮迎娶了清河公主等等,若是到时候苏家也需要结亲的话,苏宁就必须要生出两个以上的儿子,或者女儿也可以,反正没有儿子肯定是行不通的。
不过这种制度下,身为次子或者庶子之间的矛盾就会相当的大,历史上少有记载嫡庶之间的争斗,就算是记载了,也主要体现在皇家身上,但是不可忽视的是,皇家其实就是天下家庭的一个缩影,皇家这个宗法制最被看重的家庭里面都会出现嫡庶之争,就更别提其余家庭了。
史书上之所以不记载,或许是因为人人都知道宗法制的残酷,却找不到比宗法制更有效的方式来安顿后人,所以,只能春秋笔法,而不能秉笔直书,或许也是因为普通家庭没有皇家那么严重的权力争斗,所以亲情更浓一点,但是,豪强富贵之家,只要涉及到利益分配的事情,估计少不了争斗。
而杜家目前的情况,估计是很多家族想要而又得不到的情况。嫡次子直接就放弃了家业的继承权,跑出去自立门户,白手起家,除了一个杜如晦儿子的名头扛着,还有一个杜如晦得到的福荫,杜荷身上有个官职,反正也饿不死,除此之外,杜荷就什么也没有了。
对于杜家而言,这个反而是个好现状。因为嫡长子本来就比嫡次子要稍微好一点儿。是个守成之人,没了杜荷的捣『乱』,杜构反而能安安稳稳的传承家业,若是后代里面再出现几个人物。杜家又能东山再起。从杜如晦家主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从一个父亲的角度去看,苏宁有些担心杜如晦的身子能不能受得了。心脏能不能受得了……
虽然杜如晦的冠心病通过针刺疗法和银杏叶疗法已经基本痊愈,但是,他的心脏依旧不好,这是天生的,就好像人家天生肾虚成为空虚公子一样,再补也没办法补成什么样,反正苏宁不知道民间有没有偏方能治疗,杜如晦的心脏问题,苏宁是没办法了,只能通过心境的修为,达到一定的境界,从而修身养『性』,使得心得以安定……
用哲学治疗生理疾病,或许也是一个方法也说不定……
可是,这儿子在外面私自认了干爹,还要孝顺他,死了还答应要给他披麻戴孝,这种刺激,杜如晦受得了吗?
苏宁有些说不出口了,面『色』就像是便秘一样,想说又说不出口,这样一来,杜如晦有些奇怪了,问道:“三明,你这是什么表情?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想说什么?这里没有旁人,你说就是了。”
苏宁纠结的看着杜如晦,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一年来,蔡公的心肺可好了一些?那些『药』方有没有按时使用?『药』有没有按时吃?孙先生有没有按时过来给蔡公复诊?”
杜如晦给苏宁弄得一头雾水,杜夫人和杜构也是一头雾水,杜如晦奇怪地问道:“三明这是何意?一年修养,身体自然是好了许多,否则陛下也不会将大任交付于我,『药』当然是按时服用,孙先生也是按时给老夫诊治,现在老夫身体情况尚可,再活十年二十年不成问题。”
苏宁听到杜如晦的豪言壮语和孙思邈的诊断,心里寻思着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杜如晦大难未死,给自己救回来了,就证明他的福气还在后面,应该死不了,说出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那个,蔡公啊,您现在是不是听到什么很惊讶的事情还会觉得心肺不适?会不会因为听到什么很吃惊的消息而不舒服?孙先生有没有说您不能受什么刺激之类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杜如晦要是还不知道苏宁要说什么,他就不能做大唐的宰相了,杜夫人和杜构还是一头雾水,但是杜如晦已经变得面『色』铁青,沉声说道:“是不是那不孝子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哼!三明且放心,老夫绝对不会再为那不孝子伤心神,你且说吧,老夫一点儿都不在意!”
尼玛,这叫一点儿都不在意?打断骨头连着筋,人家说削骨还父削肉还母才能断绝情义,但是,这好像也不行吧,人类之所以能成为人类,因为感情,感情是任何程序都不能模拟的,绝对无法模拟的,因为人本身也不知道感情是什么,什么控制了感情,感情是如何产生的。
苏宁不知道,杜如晦同样不知道,说出这个问题,会发生什么。
“蔡公,您当真不在乎?”苏宁试探着问道……
杜如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水杯喝了一杯水,说道:“说吧!老夫一点儿都不在乎!”
这尼玛分明是在乎到了极点啊,唉,既然在乎,你何必做了那么多深深伤害杜荷的事情呢?父子两个什么事情说不了呢?什么事情不能说呢?其实这个吧,苏宁也能理解,现在父子两个一个在更年期,一个在青春期,就是两座火山,两座火山碰到一块儿还能怎么样?能指望他们和平共处?不同归于尽就算是不错的了……
果然,把杜荷放在苏府,等他过了青春期,等杜如晦度过了更年期,父子两个才能心平气和的谈论事情,等杜荷成熟了。等杜如晦的修身养『性』更上一层楼了,估计父子两个才能尽释前嫌,互相理解啊!
这天底下的父子,估计也都是这个样子的……
“其实,蔡公,这个事情您也没必要太过生气,因为,这个事情,总体来说,也并不能说是青莲一个人的错误。因为吧。他之所以会那样做,肯定是因为,您的所作所为,有一些地方。不是很妥当。”苏宁试探着说道。
杜如晦眼睛一瞪:“他做了什么?还有老夫的错误?老夫错在了哪里?老夫何错之有?你对老夫说。老夫哪里做的不好?这不孝子做了什么!”
苏宁郁闷的摇摇头。说道:“简单地说,就是青莲他,认了一个义父……”
杜家三口子一愣。随后杜夫人和杜构大为惊诧,异口同声道:“义父?!”
杜如晦面『色』变得更加铁青了,一怒之下把手中水杯狠狠摔在地上,啪的碎了一地:“这逆子是要做什么!?”
苏宁干脆一口气全给说了:“这个衣服呢,叫做刘全,是军事大学的看门人,今年四十六岁,鳏寡孤独,天下之大再无一个亲人,就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大概也是和青莲同病相怜,两个人就对上眼了,于是,青莲就认了义父,还说要孝顺他,以后给他养老,等他去世了还会给他披麻戴孝……”
苏宁越说声音越小,杜如晦的面『色』也越来越不好,杜夫人和杜构直接就给吓傻了,等待着杜如晦的狂风暴雨,苏宁也做好了随时随地用针刺疗法保住杜如晦的命的准备,然后喊孙思邈过来给老杜续命,这样一来老杜反正死不了,至于后续如何,就不是他可以应付的了的。
不过出乎苏宁的预料,杜如晦却突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倒在座位上,满脸的怒气换做疲惫,淡淡的说道:“三明,你方才说,这件事情也不能全算作逆子的错误,也有老夫的错误在里面,那么,老夫究竟是哪里做错了?为何这逆子会这样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老夫看不透,真的看不透。”
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人类,真是奇妙的生物呢……要是换做苏宁自己作为杜如晦,肯定也不理解杜荷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现在,苏宁却是非常理解杜荷这样做是为什么。
“蔡公啊,人们都说,缺什么,才会想要补什么,家里面缺了东西了,可以买,但是吧,有些东西,他是买不到的,有人就会偷,就会抢,还会借,总而言之,要是缺了,就活不下去了,人是肯定会千方百计得到它的,谁都不愿意活不下去不是吗?那么您觉得,青莲他缺了什么呢?”苏宁一点一点的循循善诱。
杜如晦一脸伤心和『迷』茫:“老夫不知道,老夫给他吃给他穿,给他最好的教养,教他读书写字,教他文武艺,可他为何还要这样做?老夫这亲爹还没死啊,他就要去找义父?还是个和我们杜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要是有关系也就算了,但是,但是……”杜如晦说不下去了,这个时候他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孤狼,自己『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说出这句话的先贤,到底是怎样理解到这个道理的呢?先人的智慧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层次?千百年来,真的没有一个人可以跳出这个限制,涉及到别人,说的头头是道,一旦涉及到自己,立刻就怂了,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例外,真的没有例外。
“是啊,在旁人看来,青莲所过的日子已经是他们做梦都梦不到的好日子了,按理来说,青莲应该别无所求了,他应该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好孩子,乖儿子,等着继承家业,做官,为民造福,但是,他就真的什么也不缺吗?
在下以为,青莲之所以认了义父,是因为他极度缺少来自于蔡公的关怀,但是他又非常想要,想要到了得不到就死的地步,所以,他才会在那个时候认了一个义父,这个义父给了青莲他最渴望的来自于父亲的关怀,所以青莲才会格外的珍视他。
蔡公,您是给了青莲很多,杜夫人也给了青莲很多母爱,但是,父亲的关怀是无可替代的,我师尊和我说过,父爱如山,深沉而又稳重,一个成熟稳重的父亲亲自教育抚养的孩子,才会是一个有责热感的孩子,很多人都以为严父慈母才是最好的,实则不然,父亲的关怀比起母亲来更能让孩子感到温暖,蔡公一定很爱青莲,但是,青莲年幼,他感觉不到蔡公对他的好。
他只能感觉到蔡公对他的斥责,对他的严苛,对他的大骂,乃至于对他的绝望,甚至于在这个时候把他放在在下的府上,他心中的绝望也就可想而知了,到了这个地步,蔡公,我是什么也做不到了,而您,也最好不要做什么,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
苏宁从蔡国公府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了,春节快要结束了,但是这份忧伤是不会结束的,杜如晦,杜荷,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而目前,却是这样的令人蛋疼,令人啼笑皆非,苏宁不自觉的想起了一句很贴切的歌词——这样的关系你说多完美……
真尼玛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