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话锋一转,“我与小姐清清白白,竟忽然有人冲入宫殿,将我抓起污蔑我与小姐私通!”情绪骤然激动,浑身伤痛的他忍不住吐出了一口乌黑的血。
他仍挣扎着道:“我在牢中,有人出银子、有人暴打我,目的都是要我污蔑小姐!也有人许诺,只要我污蔑小姐不贞,就放我的命,保我全家!其人,居心何在?”
全场哗然,无夜无心顾及,只匆匆看了苏云一眼,便重重倒下,若不答应指证,他怎么能再见她,又怎么能为她辩白呢?
反应甚快的苏云有些愣,思绪飞快转动,她才懂。
他在帮她,拿着自己的命在帮她,应该是说在拿命护着自己的主子。
苏云静静望着倒在地上,还在朝她微笑的清瘦男子,残破的身躯满是污血,干涸的嘴唇开出了撕心的裂痕。
他的眼神仍旧清澈,带了丝解脱的快乐。
坚强如苏云,此时眼眶也有些湿润,快步过去将他扶起,试着第一次唤这个少年的名字,“无夜……”
没有回应,探向他的手,冰凉一片,脉搏细速微弱,苏云知道他濒临休克。
如果不及时医治,他随时可能丧命!
与那些曾经并肩作战,却战死在她身边的战友们一样,消失。
许是这个少年太招人怜爱,她竟前所未有的有种要留他性命的渴望,如疯狂想留住每一个战友的性命时,一样。
渴望太强烈,往往会生出恐惧来,望着无夜苍白的脸,她有些不淡定,所有的医学知识,这一刻全都用不上,没有医疗设备,没有抢救设施。
“医生!不,御医,快去叫御医来!”她眼神霸道的扫过众人,落在一小丫鬟身上,习惯性地下命令。
那毋庸置疑的语气,让小丫鬟腿一颤抖,差点直接奔出门去找御医,被莲蓉狠戾的一眼给喝住。
本以为胜券在握,能置她死地,却不想那奴才忠心护主,莲蓉头上冒着冷汗,此刻巴不得无夜立即便死。
气氛,骤然变化。
聪明的宫妃,都默默后退,指苏妃通奸的是尹贵人,当时是她带人撞破,报于太后这里,此时无夜一通话,无疑是力挽狂澜。
想他死,想苏妃死,而且不明不白的死,是绝大多数人的心愿,她们眼观鼻鼻观心,对生死堪忧的无夜,视若无睹。
摸着他越来越细弱的脉搏,苏云的手有些颤抖,瞥见桌上有一个食盒,她大步冲过去端来,喝了一口碗里褐色的**,发现有蜂蜜的味道,便想也不想就给无夜灌下。
她动作太过迅速,没有人来得及阻止。
无夜喝下几口,呛咳起来,她拍打着他的脸,“无夜,别睡!坚持住,我一定救你!”她起身,对着众人吼道:“还站着干嘛?去请大夫啊!”
一片寂静。
奴才们在这场骤变中,没有彻底弄懂主子们的意思,更不敢行动。
苏云懂了。
这个世界的人比现代人更冷酷无情,现代人是担心受连累,怕好心成坏事,不敢伸手援助。
而这里的人,是对生命的漠视!
云苏连声冷笑,求人不如求己,眼眸扫过全场,迅速锁定目标,鬼魅般的出手,一眨眼的功夫。
她扣住华妃,抽出发间的尖锐的簪子,抵在她的颈动脉,“马上去找大夫,否则我杀了她!”
惊变。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受害者,华妃尖叫。
满堂皆惊。
太后最为镇定,从座位上站起,却还是变了脸色,“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苏云将簪子压进华妃的肌肤,鲜红的血滴溢出,落在她华丽的裙衫上,韵出色彩来。
血滴出,太后紧张起来,她朝莲蓉递的眼神。
苏云看得清清楚楚,冷笑道:“太后娘娘,你是想比比你的部下动作更快,还是我的手快吗?”
之所以选华妃,本就是看出了她与太后的互动,看出了她的价值,如今筹码都在手上了,她孤注一掷也要好好利用。
“请大夫,救无夜!”苏云拉着华妃后退,簪子却压得更紧。
华妃立刻吓得尖叫,“姑母救我,救救恬儿……”
太后又愤又怒,精明如她今日竟被这柔弱怏怏的黄毛丫头将了一军,今日若拿不下她,她太后的威严何在?
她一拍案几,威严肃穆,“私会宫外男子,也许罪不至死,你若伤了华妃,又公然冲撞哀家,哀家可以让你立刻便死,皇帝也救不了你!”
“去请大夫,立刻!否则,我不在乎多死一个人!”妥协与苏云无关,她只负责将簪子一戳,让华妃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
耳边吵闹一片,连呼吸都极度的虚弱的无夜,因不放心苏云,他强撑起精力睁眼一瞧,场面混乱一片,那牵挂的身影立在他身边,绽放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很美很美!
伸手,扯扯她的衣襟,无夜艰难摇头,“别……为无夜……不值……”
“少废话!你给我活着,努力活着就行!”苏云按住华妃,扔出最后的狠话,“如果,你不想她死在你面前,就派人去请大夫!”
“放肆!”太后怒喝,整张脸都变了色。
“云苏,你占着皇上的宠爱,未免太猖狂了些?还不快放了华妃姐姐!”有意巴结者,躲在人群里探出头去训斥。
尹贵人抖了抖紫衣,从人群里站出来,义愤填膺,“太后娘娘,今日您若遂了她的意,保不准她哪天还会骑到您头上,到时候您颜面何存?”
“对,不能轻饶了她!”有随和者一二。
华妃脸瞬间涨红,指着尹贵人指名道姓地骂,“尹紫衣,你存的什么心思?想害死我,是不是?”
“华妃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尹紫衣急着辩驳。
吵吵闹闹,女人尖锐的声音不绝于耳,苏云在军营待久了,哪里受得了这些,只觉得这些女人婆婆妈妈惹人发怒。
手一下力,簪子逼进肉里,华妃识相的闭了嘴巴。
太后那边已是怒火冲天,恨不能一挥手招来大内禁卫就地处死了苏云,可左右一权衡,还是咬牙暂时妥协了,“去请大夫来,哀家就不信治不了这野丫头了!”
莲蓉第一个冲出去请的大夫。
宫廷的办事效率不差,大夫很快来了,诊了脉象说了一通苏云压根听不懂的中医术语,退到了一边。
“大夫已经请了,先把华妃放下,你若再放肆,休怪哀家对你不客气!”太后的脸色缓和许多,却仍旧黑沉。
苏云冷笑,“大夫诊脉不开药还请大夫做什么?”
“你简直无法无天!”皇家的威严,不容一而再的侵犯,太后彻底怒了,一挥手召来了宫内禁军,“给我擒下!”
“你试试看!”苏云态度同样强硬,簪子抵在华妃喉间,再往下压了压。
太后缓缓从座位上起身,大太监扶着她的手,她缓步走到无夜身边,低头瞧着他苍白的样子,残酷而笑。
“你无非就是想救他?哀家问你,他一个奴才,怎么就能让你如此相护?你们不是有奸情,是什么?”
这话一出,许多妃嫔都得意笑了。
苏云心里一紧,太后敢如此动作,定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她警惕地扫视殿内外,发现气氛诡异的变化了。
她猜想,这座宫殿里里外外都被包围了,而且起码有不下一百只箭正瞄着她的方向,对地势不明,对敌方情况不知,而且她算是孤军深入了。
这是兵家大忌!
或许,她可以改变策略了。
太后已经怒不可揭,“真真是不要脸,为一个男人竟敢劫持皇妃,你可知你犯的是滔天大罪!哀家再也容不得这样不知羞耻的事情发生!给哀家拿下。”
“我救人,何罪之有?”苏云起身,横目在宫殿一扫,“你们虽贵为皇妃太后,却连最基本对生命的垂帘都没有,我想请问你们凭什么来指责我?”
“一个个盼着他死,是想死无对证是不是?是想趁皇上不在,彻底铲除所有的证人,彻底坐实我的罪名,将我置于死地!很好,既要死,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苏云狠了心,一脚踹在华妃的膝盖窝里,她歪倒在地,苏云跟着弯身,靠在无夜身边,抵着华妃的要害。
擒住华妃,就等于是抓住了她与无夜的命,不容有失。
“救我,姑母,救救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这个女人疯了,她已经疯了!”
脖颈上血痕越划越大,雅致的丝绸缎子上满是鲜红刺目的血迹,闺阁中娇养出来的华妃,早就吓得心肝俱碎。
“给哀家闭嘴!”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华妃一眼,冷笑着望向苏云,“你想救无夜,哀家清楚,可你若真杀了华妃,那你也该清楚你们注定逃不出这铜墙铁壁!”
“所以,你大可以跟我耗下去,因为华妃耗得起,而无夜耗不起是吗?”苏云冷笑,动了动簪子,“你说,我毁了她的脸……”
“啊!不要,不要。”华妃疯狂震颤,猛力地挣扎起来。
就在此时,太后尖锐的护甲一勾,宫妃后面涌出一堆的禁卫军,十数把冷兵器架在无夜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