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司太后和沈栋的事情败露之后,画楼再也没有关注永寿宫那边的事情,反而是东赫肯定会放不下让人看着的,所以,太后被查出喜脉的事情东赫已经知晓了,而画楼还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匆匆冲进来的东赫,画楼微微的皱眉,随即想了片刻然后眉头舒展开来。
“皇上这么着急的赶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画楼缓缓的起身看着东赫问道。
她的眉眼间都浮现着淡淡的笑意,东赫看着她的面容,仿佛太后的事情已经不是重要的了。
脑海中渐渐的回想着她刚刚入宫时候的情景,她看他的眼神,淡漠而疏离,稍不注意就是恶言相对,她的怨她的恨,都在着阳光下暴晒着,可是他却不明白。
而看到她偶然间的安静,瞳孔中的神色都是悲寂和哀伤。
如今终于不一样了,她对他不在一字一句的质问,她一个人的时候,眉眼间都已经是笑意。
或许不是因为她心中的恨少了,而是这世间有了一个值得她挂心和牵绊的人了吧。
“你最近心情很好。”东赫的话语平静,像是问话,却又是自言自语一般。
画楼眸光微微的一变,随即说道:“不好不坏,刚刚好。”
“这世间最难求的就是刚刚好,你是如此,便也算是好了。”东赫垂下了眼帘,淡淡的说完。
画楼让茹央去泡茶,两人在那殿内坐下。
阿九现在不在身边,收了阿筀为徒弟之后,她便多数时间都留在了王府内,东华和画楼都觉得,阿筀其实还小,有些东西交给她恐怕也是学不到精髓的,谁知道阿九说没事。
其实画楼和东华又怎么会懂得,阿九迫切的心。
从来到画楼的身边,她本来就是想着能不能靠近画楼一点,她可以在这人世间逗留长一些,谁知道,很多事情是早已注定的,她两次差点灰飞烟灭,都是画楼舍命相救。
她害怕下一次的时候画楼再也救不了她,所以,她既然收了阿筀为徒弟,那么她的这一身武功,这一把长剑,以后可就交给阿筀了。
也算是有一个好的交代吧。
曾经活着的时候,她还有温度,她还年轻,她也还没有想过自己会那么快,那么突然的就死去,所以就算是死了都并不愿意离去。
她不是贪恋这红尘,她是贪恋那个人,她舍不得啊。
无数年过去,她终于在那孤寂的岁月长河中看清楚一切,早已回不来。
玄若不见她,不见便不见吧。
如此,也好。
画楼看着那茶盏,静静的看着上面漂浮着的茶叶,眸光中浮现出了淡淡的氤氲。
听着东赫的话语,她没有说话。
恍然间,她缓缓的抬眸望着东赫问道:“东赫,这后宫的女人,你最爱谁?是景阳宫的沈青蔷,还是绯烟宫的容娸?”
忽然提起了容娸,东赫微微的蹙眉,过了片刻才抬眸望着她说道:“我以为,你会问我是否还爱你。”
听着东赫的这一句话,画楼哈哈的就笑了出来,她端着茶盏缓缓的起身,茶盏置在手掌,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手心,她眼角闪烁着的泪光,只是许久都没有落下来。
“你是否爱我,我早已清楚,不必再问,我若是要问,我应该问你是否恨我,是否还想着再一次把我诛之而后快!这才是我应该要问你的问题吧。”她站在那儿,背对着东赫,东赫听着她的话语,脸色骤变。
当真,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这一次,我从未恨过你,也不会想着诛之而后快,沈画楼,你若是恨我,我倒宁愿你就这样恨一辈子。”东赫说完,画楼咽下了眼眶中的泪水,缓缓的转身看着东赫回道:“上一辈子,因为你,我从未是我,这一辈子,我不想因为你,让我变了模样。”
东赫听着她的话语,眼眶酸涩,抿了抿薄唇,因为他,她从未是她!
沉默了良久之后,东赫才缓声回道:“也好。”
画楼缓缓的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沉声说道:“不是也好,是我不想和你再也任何的关系。”
她的声音平澜无波,东赫苦涩的笑着,那淡淡的笑渐渐的就淹没在了苦里。
“如今,你已爱上他了吗?”东赫问他,画楼自然是知道的,但是画楼并不想要和东赫讨论这个问题。
“这还有关系吗?”画楼冷声回道。
东赫望向她,眼瞳中带着淡淡的悲伤:“画楼,不论那个人是谁,记得爱自己多一点,方能万全。”
因为这一句话,画楼静静的看着东赫,沉默着不说话,事到如今,仿佛东赫也已经放下了一切一样,他们都归于了平静,这世间,其实最好的是平静,最坏的也是平静。
画楼没有回答,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论是什么时候,他们之间,没有原谅两个字可言。
“皇上匆匆的来这熏风殿,难道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我已经有眼无珠一次了,以后就再也不会了,不需要你虚伪的提醒,让人反胃作呕!”她的脸色变化之快,让东赫皱眉,望着她的样子,才缓声淡然道:“太后今日身体不适,太医去诊脉了,是喜脉。”
画楼望着东赫,嘴角微微的扬起:“终于还是有这一天了。”
“是你的杰作。”东赫平静的说完,画楼就笑了:“我哪有本事让太后怀孕,那是已经死了的沈大人的杰作!”
东赫看着画楼,定定的看着:“太后如今的年龄,你觉得是还会有孕育孩子的可能性吗?”
听着东赫的言语,画楼抿了抿唇:“为什么你要追究过程,结果是你喜而乐见的不就好了吗?只要太后一死,你的身世便再无人可知,这不是很好吗?”
画楼的话语冰冷,毫无温度可言,东赫这么细细的看着她,曾经的沈画楼有着同样的手腕,但是她的心不会那么狠,她当着所有的人做了什么,背后又做了什么,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渐渐的明白,她本性善良,不像如今。
可是他却是这世间最没有资格指责她狠心的人,因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画楼看着沉思着的东赫,也是很久都没有说话。
只是沉思之后的东赫,他抬眸望着画楼说道:“我没所谓,那么你呢?你和老四的关系如此,你觉得若是老四知道太后的死和你有关系,你们之间还有好话可言吗?”
“太后的死和我有关系?如今太后还没有死,难道在皇上的心里,已经早就想好了让司太后去死了吗?”画楼的话锋一转,直直的对着东赫问了出来,说到底,沈画楼她又做了什么是让司太后死的事情?不过嘴角的决断还是他,是他不想要司太后活着!
“也是,若是我心想着和老四的关系,那么我就不会对我们尊贵的太后娘娘下手,可是,东忱若不是因为知道太后和你一起算计我,他根本就不会离开帝都那么多年!”
画楼忽然说起了这件事情,恐怕连东忱都不知道画楼已经知晓了吧。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司太后身边的宫女的透露,东忱就是因为那些才会离开。
画楼清楚,但是她不会追究,这或许都是命数。
多年的好友,从小到大,她什么都会和他说,而他最后却逃走了,任由一切发展下去。
画楼曾经想过,若是当时东忱和她说了那些事实,依照她自己那倔强的性子,恐怕也是于事无补的吧。
所以,这一切,就当她永远都不知道。
“原来,你是知道的。”东赫淡淡的说道。
画楼苦涩的一笑,望着东赫说道:“东赫,你知道吗?宸国先帝去世的时候,曾经逼着君墨立誓,不能留子嗣,若是以后有子了,那么杀母留子,两人只能留一个,君墨没有答应,活生生的气死了君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的父皇,恐怕也会用同样的办法,我从未赌过我和你的感情胜过君墨和顾锦七,但是我也从没有想过我真的会死在你的手中,而且,不是一个原因,是因为你的心里有着别的女人!我其实什么都想过了,只是从来没有想过我觉得最亲近的两个人,最后会是送我走上黄泉路的人。”
东赫听着她的话语,一言不发。
而李钦站在门外,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觉得心中酸涩,东赫也好,画楼也罢,这一路走来,他们都是不幸的人。
东赫想着想着,觉得全身都是冷的,君墨,他见过,不是很正式的场合,是在顾锦七的身侧,那个时候,他们谁也不认识谁。
画楼看着一言不发的东赫,淡淡的笑了:“你看,我又忘记了,你说过你从不后悔的,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从不后悔。”东赫冷声回应之后起身离去,他从不后悔,若是后悔了就证明自己这一路都走错了,若是后悔了,就是强力的证明了自己曾经做下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所以,他从不后悔。
画楼了解东赫,他不是一个轻易就会后悔的人,这一点,画楼很清楚。
不过,当她听到东赫说,我从不后悔的时候,她也会随之做什么都不后悔!
本身一切都是应得,不管是罪有应得,还是付出有得到,都是一样的道理。
此时此刻的永寿宫内,司太后被太医诊脉的结果震得脸色苍白,血色全无。
不可能的,喜脉?她怎么可能还会怀孕?
而且,这个消息只要是被东赫知道了,她绝对是活不了了。
这宫内,硝烟已经够多,生与死都只在一瞬间,那么快的速度,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心惊。
皇后被废,太后被暗里幽禁,司太后缓缓的想起了那熏风殿从始至终都那么猖狂的女子,眸光渐渐的紧聚。
画楼喊上周嫤一起出了宫,直奔四王府。
东忱从陌离走了之后,心情就不大好,画楼只是想着,苏祉回来了,恐怕陌离也快回来了。
喊上了陆翊,卿颜阁内一聚,东邑侯已经走了,画楼抬眸看着三楼阁楼被从外面锁住了。
东忱看着她的目光一直看向那儿,出声问道:“你在找什么?”
“没有,感觉好些日子没过来,这格局似乎是变了一些。”画楼淡淡的说着,东忱也没有多想什么,就这样缓缓的走上楼梯。
周嫤也扫视了一遍,出声说道:“是你好些日子没有来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没有变。”
陌离走了,东忱本想找,可是画楼说他自己会回来的。
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东忱本以为不会回来了,却不曾想到,他们刚刚走上二楼的阁楼,就看到从拐角处的屋内走出来的陌离,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只是身子消瘦了一些。
最先看到的是画楼,陌离也抬眸望向她,画楼的瞳孔微微的一变,嘴角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陌离的眼神在东忱的身上漂浮着,只是东忱并没有发现,提步就走进了屋内,画楼微微的蹙眉,随后面无表情的也跟随着走了进去。
画楼倒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想用什么样的方式回到东忱的身边来。
进屋坐下之后,画楼看着东忱说道:“刚才看到了一个故人了,你要不要出去瞧瞧?”
“既是故人,那刚才他也应该看到你了吧。”东忱也缓声回道。
“看到了,可是他于我来说,也算不上故人,所以我并没有打招呼。”
东忱听着画楼的话语,脸色渐渐的变了变。
“他的这一招欲情故纵玩得不够好。”东忱淡淡的说完,画楼定定的望着他回道:“那也要你配合着他,不是吗?”
坐在那雅间内,画楼让小二上茶,门还开着,而苏祉恰好被书童推着轮椅从门口经过,陌离就跟随在苏祉的不远处。
画楼急忙出声喊道:“苏公子!”
苏祉听到了画楼的声音,缓缓的回头便就看到了屋内坐着的画楼,因为苏祉的行动不便,画楼则是迅速的站了起来,朝门口走了过去:“真是巧,要不进来喝一杯?”
听着画楼的邀请,东忱也缓缓的从屋内走了出来,苏祉见到东忱之后,沉声说道:“原来是四王爷。”
“苏公子,好久不见。”东忱和苏祉确实是好久不见了,从上一次画楼受伤之后,东忱和苏祉就没有再见过面。
东忱虽然和苏祉说着话语,可是目光却是渐渐的飘向了苏祉身后的陌离的身上,嘴角带着若有如无的笑意,眸光中却是寒凉一片,没有丝毫的温度。
最后苏祉进来了,陌离也跟随着进来,坐在那桌上,最受煎熬的应该是陌离吧,东忱看着他但是久久都不曾开口说话,没有说好久不见,也没有质问他去了哪儿,更没有问他为什么和苏祉在一起。
画楼倒酒,递给陌离的时候才缓缓的看着苏祉出声说道:“这位公子,看着有些眼熟,敢问贵姓?”
苏祉看了陌离一眼,随后说道:“公子姓陌,说是刚来帝都,初来乍到,你见过,恐怕是不太可能吧。”
画楼抿着唇笑着不说话,只听东忱淡淡的说道:“可是莫离的莫?”
东忱的话语问出来,陌离刚张嘴想要回话,就被周嫤抢了白:“老四,哪有那个姓那个莫字的,应该是陌上花开的陌吧,是么?公子?”周嫤一边对着东忱说着,一边缓缓的看向陌离,陌离的神色有些微的尴尬,还带着淡淡的伤感。
只听他柔声说道:“是的,陌上花开的陌。”
东忱只是笑笑不回答,苏祉在这儿只是和画楼比较熟,而又因为陌离和东忱的事情,一桌上的人感觉都是怪怪的。
陆翊也不是一个什么安分的主,吃着吃着,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老四,这几天我们忙死了,就你一个人闲着,听说姚家小姐和你在谈婚论嫁?”
东忱面部改色的看了一眼陌离,陌离拿着筷子的手轻轻的一抖,被画楼看到了眼中,于是开口说道:“陆翊,别瞎说。”
“陆翊没有瞎说啊,我前些日子都还听父亲提了一下。”周嫤也淡淡的说了出来,苏祉看了一眼画楼,画楼笑而不语。
“是吗?”画楼装作有些惊愕的望着东忱,随后说道:“这你可不厚道,有好事将近可要告诉我们呀,也好让我们把把关。”
东忱瞪了画楼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姚家小姐,你又不是没有见过。”
听着东忱的这一句话,似乎这件事情也就像是真的一样了。
“我见是见过,不过这么多年你都不愿意娶亲,以为是不娶了。”画了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
而东忱淡淡的看向陌离回道:“原来想要娶的人走了,只是换了个人罢了。”
这一句话之后,画楼他们谁也没有插嘴,东忱定定的看着陌离,而陌离也望着东忱,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原来换一个人是这样的简单。”
东忱望着他,笑道:“陌公子有所不知,我出门的时候让他等着我,谁知我回来了他就走了,他走的都是那么简单,我也是没有办法而已!”
陌离听着东忱的话语,紧紧的抿着唇,眼眶中带着些微的氤氲,东忱装作没有看到,而画楼和周嫤急忙说道:“老四,你也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或许他离开的时候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对不对?”
东忱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了一声。
大家几乎都吃好了之后,画楼出主意说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去锦江泛舟,这个季节,恰好可以挖莲藕了。”
出了卿颜阁之后,苏祉看着画楼问道:“四王爷和陌离公子是不是认识?”
画楼眨了眨眼睛看着苏祉问道:“你在那儿认识的这人,他是老四的人,谁知道跑了,两人闹矛盾呢。”
苏祉若有所思的想着,然后颇为惊讶的看着画楼:“不会吧?”
“一切皆有可能,有什么不会的,估计一会儿就和好了,我就先替老四谢谢你了!”画楼看着苏祉说道,说得似乎她真的不知道陌离是苏祉的人一样。
“原来是这样,我也只是认识陌公子而已,没有什么谢不谢的。”苏祉淡淡的说完。
说是去泛舟,而苏祉却推脱说身子不太方便,就不随他们去了,画楼看着苏祉远去的背影,脸色渐渐的变了变,嘴角微微的上扬,带着说不出来的冷。
周嫤和陆翊都出来了,就剩下东忱和陌离在那雅间里面。
两人静静的对望着。
陌离看着东忱,隐忍而柔和的唤道:“公子,好久不见。”
“我之所以坐在这儿,不是听你说好久不见的。”东忱在生气,他的目光冰冷,脸色也是没有丝毫的松动。
陌离沉默不语,东忱捏着酒杯的手骨骼都泛白。
不过许久之后没有听到了陌离的声音,他缓缓的起身就朝门口走去。
“公子,对不起,我不想连累你。”陌离终究是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东忱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不过他抿了抿唇,顿住了脚步:“嗯,那你的意思,你现在出现在帝都不是回来找我的,今日在这儿我们只是偶遇?”
“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还坐在这儿干什么?”东忱的话语阴冷,陌离看着他的背影,迟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东忱是什么意思。
东忱看着他半天都没有反应,沉声说道:“回家!”
陌离听着东忱的话,才缓缓的起身跟随着他一起回了王府,而画楼和周嫤他们却在锦江边上,那锦江之上,不少的达官贵人公子千金都在江面之上,画楼他们正准备上船的时候,东华忽然出现在了画楼的身边,一把拉住了她沉声说道:“快点离开,这儿危险。”
就在那个时候,画楼看着周嫤的脚步已经踏上了船只,离着几步的距离,想要出声喊是不可能了,陆翊也没有发现,只是看着画楼喊道:“快点上来。”
没有办法,尽管周嫤和陆翊都不是泛泛之辈,但是她不可能一个人先行离开。
画楼拉着东华缓缓的也走了过去,沉声问道:“冲着我们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