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楼低怔怔的抬着头,那双眼眸中的倔强让人一览无遗,她只是淡漠的望着眼前的人,没有说一句反驳的话语。
司太后看着她的样子,原本暴怒的双目,紧紧的眯在了一起,审视起了面前跪着的女子,这张脸和沈画楼的那张并无太多的一样,若不是正面看着,从身后或者侧面看,都会把她错认为沈画楼。
上一次在小皇子的满月宴上,她矫健的身姿,救下了那个孩子,她本以为,若是这个人是容娸的人,那么以后只要容娸和他们站在一起,这个人也就会成为了自己人。
奈何,她是怀了这样的心思。
都说容娸是死在了东赫的手中,但是容娸的死和面前的这个女人千丝万缕,或许是她功不可没!
若不是她在明处暗处都推波助澜,容娸怎么会不硬生生的一定要找凶手,就算是要凶手,也会有的,只不过不会知道是谁?最后查凶手的事情落到了千姬的手上,她的目的就是要容娸知道是东赫杀死的自己的孩子!
“好一个倔强的丫头!哀家上次见你,以为你是一个可靠的丫头。”司太后望着她冷声喝道。
画楼望着司太后,眼神泯灭:“太后娘娘早就深知这个世上唯一可靠的人就是自己,若是真的爱护容妃娘娘,为何不告诉她?为何不护着她?”
司太后听了她的话语,静静的望着她还没有开口,身边的老嬷嬷就厉声说道:“怎么和太后娘娘说话的,放肆!”
画楼不去理会徐嬷嬷,只是回望着司太后说道:“太后娘娘,难道奴婢说得不对吗?”
“好一张利嘴,难怪谁都经不过你的几句挑拨!”
画楼听着她的话语,也微微勾唇,随即就笑了出来:“挑拨?奴婢都只是用事实说话而已。”
司太后看着画楼的红唇一张一合,她缓缓的就想起了沈画楼,那样的风姿卓越,那样的女子,若是东赫登基她为后,这个皇宫中不知道是谁做主多一些,她决不允许自己面前的再多一块绊脚石!
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沈画楼那样的嘴脸了,不曾想到,这个世上竟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人,但是眼前的人似乎和沈画楼一样的难缠。
“给哀家掌嘴!”司太后一声令下,徐嬷嬷就跨步走了过来,站在画楼的面前一巴掌就要打下来,没有想到画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死死的不能动弹。
迎面就给司太后打了两巴掌,不是因为她是病猫,只是因为要得到就要付出,她用脸上的这个疤痕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无所谓!但是还想让巴掌落在她的脸上,那就咬问问那个人够不够资格。
“徐嬷嬷,千姬听闻过人老了,骨头也是同样的容易碎!你说,我这样使劲的捏,会不会就捏碎了,就是咯吱的一声!”画楼的眼神狠戾,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
徐嬷嬷想起了曾经沈画楼怒气冲冲的捏死了一个宫女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也是类似的话语,就连司太后都怔怔的回头望着她,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和动作,如出一辙!
司太后的心中一怒,以前的沈画楼有太后护着,而太后又不太喜欢她,所以沈画楼虽然是她的儿媳妇,但是却也是捧着的,曾经的沈画楼有着皇上护着,朝堂上下,那个女人,只有她会肆无忌惮的周旋着这一切,三番几次的东赫落入了东华的手中,最后都是她的功劳。
她的怨气,一天一天的积压,一直都需要一个出口,但是沈画楼就死在了东赫的手中!她不信这样的一个宫女,她还处置不了了!
“能够徒手捏死人的只有沈画楼,哀家倒是想看看,你有何能耐?”司太后怒气横声,瞪着画楼厉声说道。
画楼抬眸望着徐嬷嬷说道:“徐嬷嬷,太后娘娘既然想看,那千姬只好得罪了!”她说着五个手指瞬间就形成了鹰爪的模样,放在手腕凸骨的位置上,只是一瞬间,咯吱的一声响,伴随着徐嬷嬷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手掌和胳膊就像是只剩下一层皮连着一样耷拉了下来。
司太后根本没有想到她会直接就做了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她到底是何方妖孽,就像是另一个沈画楼回来了一样。
徐嬷嬷疼得鬼喊鬼叫的,司太后望着画楼,那眼神出现了杀意,画楼却勾唇笑道:“太后娘娘,可看清晰了?若是看清晰了,那千姬就把她还原了!”
画楼虽然说着,但是她并没有等到司太后的开口,她一把抓住徐嬷嬷的手腕,咯噔的瞬间,就被她接上,徐嬷嬷的杀猪般的嘶喊声,几乎要把整个永寿宫都掀顶了。
但是那一声过后,徐嬷嬷轻轻的活动着手腕,好像是没有什么感觉了,望着画楼的眼神尽是惊恐。
画楼望着司太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知太后对千姬的能耐可还满意?”
“很满意!”司太后说完之后对着画楼说道:“不过太过于满意了也会有意外发生的。”
画楼淡淡的弯了弯唇角:“意外随时都会发生,千姬知道,不过不知太后娘娘召千姬过来是有何事?”
“你说哀家找你来是何事?”
画楼望着司太后说道:“奴婢怎能揣测得到太后娘娘的意思?”
“不,你说,哀家听听!”
画楼那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随即回道:“太后娘娘觉得我居心叵测。”
司太后看着她嘴角的淡淡的笑意,眉间愁绪难掩:“看来你是聪明的人,也是懂得的。”
“千姬从来不懂得这宫中的人心是什么样的,只是听到太后的这一句话觉得真心在这个宫中是君心叵测!”画楼的话语平和,似乎是没有什么恼怒和生气。
“真心?你算计着从掖庭走到了绯烟宫,徘徊在帝王的身边,你的野心随地可见,你和哀家说真心?”司太后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一脸嘲讽的看着画楼。
画楼也静静的回望着她,说道:“难道在这个宫中不能没有野心吗?太后娘娘,您若是没有野心,怎么会从小小的浣衣局的宫女成为了如今的太后娘娘呢?”
司太后被画楼如此一说,脸色涨红,目光盛怒:“来人呐,给哀家把她拖出去!”
听到这句话,外面涌进来几个宫人,画楼算了算时间,大概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很不怕死的说道:“太后娘娘在担心什么?难不成是害怕奴婢效仿您吗?不过当年的您可是讨得太皇太后的欢心,奴婢可是一不小心走错了一步,便断送了讨好您的机会,真是可惜!”她一边说着一边勾唇浅笑,她的话语一字一句的落入了司太后的耳中,她当年做了什么,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是皇上的母后,没有人敢对她不敬,更别说曾经的那些事情了。
不过很多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沈画楼却是知道的。
就在画楼要被拖走的时候,她嘴里说着的那些话,让司太后的后背一滞:“重打五十大板!送去慎刑司!”
司太后几乎是怒气腾腾的说出这句话的,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画楼猛然的看到了远处来的身影,猛地咬着嘴唇,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的泪水从眼角滚落,脸上的泪痕格外的明显,在和那些宫人的拉扯中,她的衣襟凌乱,发髻也凌乱,东赫踏入永寿宫的时候,看到了这副景象。
东赫是听到了画楼被太后传唤的消息赶过来的,没有想到他到了永寿宫是这样的景象,千姬一直在他面前嚣张得不得了,如今如实一片狼狈不堪,脸上的指痕还在,那一条被指甲划过的肌肤,留下了一条血痕。
那些宫人忙着给画楼治罪,根本就没有发现皇上来了。
李钦追着东赫来到了永寿宫,见到面前乱糟糟的场景,尖锐的声音在院中响起:“还不参见皇上,都在做什么!”
一声轻喝下,那些宫人纷纷回头看到站在哪儿怒气横生的年轻帝王,一瞬间慌慌张张的就都跪了下去:“奴才/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画楼趴在那个准备开打的板子上,抬着头望向东赫,但是仅仅一眼,她就避开了东赫的眼睛,朝一旁别了过去,她这小小的举动,却让东赫微微皱眉,千姬是何等的骄傲,她在东赫的面前向来都是一张利嘴,从来都不曾服过输,就算是住进了天牢之中,她也不曾如此狼狈,她也不曾在他的面前服软。
此时此刻,东赫心想,千姬是不想要他出现的吧,就算是他能够救得了她,她也是不愿意的,她更希望是自己能够救得了自己吧。
可是就是这样的小小的举动,却让东赫的心中微微的生出了些微的异样。
“这是怎么回事?”东赫冷声问道。
司太后听到了东赫的声音,缓缓的走了出来:“这个贱婢对哀家以下犯上!皇帝怎么过来了?”
“参见母后!儿臣的身子有些不舒服,正想找千姬看一看,结果才知道她被母后传过来了,母后是否是身体不适?千姬这丫头,用药偏激,母后的身体儿臣还是让薛成林过来过看看,不然容易伤身。”东赫一边说着一边朝画楼的身边走了过去。
司太后望着他沉声说道:“皇上身体不舒服?可严重?”
“回母后,无碍,只是昨天夜里染上了风寒,宫中的太医,用药太谨慎,一场风寒至少也要半个月,而上一次周嫤的风寒几日就好了,这些日子容娸的丧事还没有办,所以也拖不得,就来找这个丫头拿药方了。”东赫说得冠冕堂皇,每一句话似乎都是斟酌的极好的,没有丝毫的漏洞。
司太后听着他的话,说道:“最近的事物繁重,皇帝可要保重身体。”
“母后也要保重身体,今日虽然化雪了,可是依旧寒气侵人,母后,这丫头嘴倔,若有什么话说得不当,顶撞了母后,那么儿臣带回去定会好生管教,还请母后息怒。”东赫说着抱起了趴在长椅上的画楼,说完便转身就要离去。
司太后看着东赫的身影,眸光紧聚:“既然是皇帝的人,那皇帝好生管教便是,哀家只是喊她过来问问容娸的事情,她便出言不逊,好一个高傲的丫头!”
东赫缓缓的顿住了脚步,回头对着司太后说道:“母后,难道您不觉得熟悉吗?”
司太后微微一滞,良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只听到东赫说道:“儿臣却觉得,她和母后的性子很像,就像是年轻时候的母后,一样的高傲倔强!”
说完这句话,东赫抱着画楼出了永寿宫,刚出永寿宫,她便要从东赫的怀中下来,奈何东赫的手劲太大,她根本动弹不得。
“为什么忽然间就收起了你那张牙舞爪的样子了呢?你不是无人能够治得了的吗?对着朕都是那么的放肆,怎么到了永寿宫就变柔弱了?”东赫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取笑。
画楼望着他,不知道是他真的没有看出来,还是只是对她的试探,但是这样的试探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看这人,明明是他机关算尽的带着她逛皇宫,让所有的人都嚼断了舌根,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容妃死了,而陛下却在庭院呆了一夜天明的时候从她的屋里出来,然后陛下带着她走散步,随后去养心殿用膳!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却偏偏这样问。
画楼心想,这样的人很无耻,但是她不也是这样无耻的人吗?东赫是算计她,她何尝不是算计着东赫,她要的效果也不是这样吗?
不知道是何时起,曾经那么喜欢,那么深爱的人,现在却成为了她最恨的人,虽然恨,却依旧要虚与委蛇,所以,她更无耻一些。
“对着皇上放肆和别人不一样,太后娘娘是皇上的母后,尊老爱幼,千姬还懂得这个道理!”画楼话语平和的说道。
东赫对于画楼的回答不语置否,只是淡淡的一笑:“朕以后要多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上一次周妃娘娘请旨要皇上放我出宫,我不出宫的理由其实还有容妃娘娘,短短的数月,我们年纪相仿,所以千姬始终放心不下,皇上.......”
画楼的话语还没有说出,东赫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变,冷声道:“所以什么?”
“我.......”画楼欲言又止,东赫沉默了很久说道:“朕不想听到你后面想说的话!”
“我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陛下已经知道了。”
“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朕的意思!”东赫说完,画楼抿了抿唇,回道:“这个世上难得还不允许人蠢一点了吗?奴婢就是不懂!”
她的话语带着些微的孩子气和任性,这一句话却让东赫扑哧的就笑了出来。
“嗯,朕允许你现在不懂。”东赫说完,画楼笑了起来。
“只允许现在不懂吗,千姬想要一辈子都不懂。”她的低音,长长的睫毛下的那双眼眸,不是平日里的柔和明媚,有的却是寒冷,东赫望着她的睫毛微微的颤动,想着她说的这句话,一辈子!
“朕以为,你这样的女子,是不会轻易许诺一辈子的,一辈子多长.....”东赫的话语中带着些微的惆怅,画楼没有抬眸,只是淡淡的说道:“一辈子,很长,也会很短很短,千姬觉得有些东西有就好了,不论它的长短,而这一辈子,长短千姬也不在乎!”
东赫抱着她走在长巷里,此时的阳光温热,却是寒气一阵一阵的袭来,屋檐上的雪渐渐的融化,水滴一声一声的滴到了地上,发出了嘀嗒嘀嗒的声音。
画楼想起了东赫说的那句话,微声回道:“陛下说我这样的人,千姬以为,这个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难道陛下遇到过像千姬这样的人?”
“没有遇到过。”东赫的话语冷冽,她的脸上的那一条血痕,看在东赫的眼中格外的刺眼。
他一路抱着画楼回到了庭院,而周嫤和沈青蔷正要去绯烟宫,也不曾想到会在这路上,遇到了东赫抱着千姬的。
四人相对,画楼在东赫的怀中,周嫤面无表情的望着面前的两人,只是沈青蔷一脸的阴沉。
“臣妾见过陛下!”周嫤和沈青蔷都对着东赫轻轻的行礼,东赫说道:“都平身吧,你们俩这是要去哪儿?”
周嫤还没有说话,就听到沈青蔷说道:“容妃妹妹的事情,还请陛下节哀。”
还没有等到东赫说话,周嫤就冷声说道:“皇后娘娘这话说错了,陛下哪儿有些微的哀伤,反而是美人在怀,这新人旧人的交替,也是要这样速度,才好,陛下您说是不是?”
听着周嫤的话语,画楼不回答,而东赫又是知道周嫤脾性的,她要是不说,那才是怪了!
不过对于东赫和沈画楼来说,只是一句话而已,无所谓,但是对于沈青蔷来说,可就不一样了,她的脸色变了变,接话说道:“敢问皇上怀里的这位是那一位妹妹?”
画楼一句都不说,静静的闭着眼睛,东赫低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的卷起了一抹笑意,望着周嫤说道:“你啊你,在这宫中这张嘴巴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你看,同样的协理后宫,皇后就比你大气多了,时时刻刻都想着其他的姐妹,可像你,把这后宫搅得怨声载道。”
周嫤听着东赫的话语,缓缓的望了沈青蔷一眼,说道:“陛下这是怪我咯,臣妾做了事情,陛下不体恤臣妾的辛苦,反而说起了臣妾的不是,这个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吃力不讨好吗?”
她的这张利嘴,画楼喜欢的紧,不过她和周嫤之间,恐怕真的只能是沈画楼的时候才能够惺惺相惜了,亦或许要到那个时候,两人才能握手言和,奈何花落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世事的变迁,到那时,她和周嫤都早已来不及,上天给她们都安排了不一样的命运,早已别无他法。
沈青蔷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情,手中的权利都像是被架空了一样,就像现在她恢复了正常,个宫内的人有事情都还去找周嫤,如今被周嫤这么一说,她好像来了机会似的,正好可以把很多的权利拿回来。
“也是,陛下怎么能够埋怨起周妃妹妹来了,臣妾前段时日身子不好,也是劳烦周......”她正好要说劳烦周妃妹妹了,她如今好了,以后的事情就不用这样一直劳烦周妃了,奈何画楼伸起手揉了揉眼睛,看着东赫说:“陛下,这是在哪儿?”
本来东赫和周嫤都正在静静的听着沈青蔷的话语的,却被画楼这忽然的醒来给打断了,她揉着眼睛,一副慵懒的样子。
“在回庭院的路上。”东赫说道。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走到,陛下,您是三寸金莲吗?”画楼微微皱眉就说了出来,周嫤身后的苏元扑哧的就笑了出来,被周嫤一眼就瞪了收回去,沈青蔷大怒:“放肆!在陛下的怀中还敢说这大不敬的话!”
画楼被沈青蔷这么一说,扑通的就从东赫的怀中跳了下来:“千姬参见皇后娘娘,周妃娘娘。”她虽然说着,但是却没有行礼,画楼不是白痴,这地上,现在都是雪水,跪下去容易,要起来可就难了,她就偏偏的不行礼了。
沈青蔷瞪着她,厉声说道:“进宫的时候宫人没有教过你宫廷礼仪?”
画楼微微皱眉,抬眸望着东赫,东赫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却听画楼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今日是陛下和娘娘遇到了,要是奴婢自己走的路的话,远远看到皇后娘娘奴婢也会绕开一点走的。”
沈青蔷气急:“你!”
东赫拍了拍画楼的头,看似是打她的言语不当,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动作中分明是带着宠溺在里面,这样的眼神,这样的举动,周嫤看着画楼刚才帮了她的忙,说道:“陛下可是要去绯烟宫?臣妾想要去送一送容妃妹妹。”
听着周嫤的话语,东赫才缓缓的说道:“一站就很久了,青蔷,你身子不好,不宜多站在这冷风下,还是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