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哪天晚上东华看着她离去之后,独自在偏殿之外站了很久很久,他没有告诉千姬,这皇宫之内,已经是危机四伏,而她,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他也没有告诉千姬,小皇子的案子查不查都会是一个样子,没有什么用。
他不说,不是不想提醒她,只是他渐渐的发现,她对于宫中的某些事情很执着,也感兴趣,乐此不疲,他只是想看看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那颗涤魂蔻,他没有对她抱有太大的希望,只不过发现她越来越有意思了,现在让她在宫中熟悉环境,也是好的。
画楼回道庭院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茹央还在等她,听见她推门的声音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出来。
“姑娘,你回来了。”茹央的眼中浮现着淡淡的担忧,让画楼微微蹙眉,问道:“可有谁找我了?”
茹央沉思了片刻说道:“你换完衣服出去之后,陆大人就返回来了,说是你的手帕掉了,给你送回来。”
“然后呢?”画楼问道。
“我说你睡下了,就帮你收了。”茹央说完就快速的走了过去,把那一快丝帕拿了过来,画楼接到手中紧紧的捏着,陆翊没有妻室,明日清晨她们还要见面,明天给她也未尝不可,但是却半夜赶了回来,或许送手帕根本就不是什么借口,而是来看她在不在庭院才是真的吧!
茹央也大概是猜到了一些,说道:“姑娘,奴婢觉得陆大人似乎是有意的想知道你在不在。”
画楼的脸色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微微皱眉,收起了手帕,并没有对陆翊的事情说什么,只是看着茹央说道:“这么晚了,你以后不要一个人等我,最近事情多,你熬夜也受不住。”
茹央听着,也回道:“奴婢担心姑娘,睡下去也是睡不着,还不如等姑娘回来了,睡着踏实一些,还有就快过年了,奴婢给姑娘做一件小袄。”
画楼的眼睛微微一亮,说道:“先给雪儿做,现在离过年还有俩多月呢。”
“没事,才开始缝针角呢,姑娘可会女红?”茹央一边给画楼泡水,一边问道。
画楼坐在火炉边,拿起了茹央的绣样细细的看着,确实很好看,茹央回头,看到她安静的模样,嘴角微微的扬起,带着淡淡的暖暖的笑意,很是好看,茹央心想,以后谁要是娶了她,就这样放着看着也是好的,想到此处,她也缓缓的笑了起来。
“我不会,小时候娘亲去世得早,后来又在亲戚家住了几年,我没有想学,也没有人教过,这么细致的活儿,我恐怕也是做不好的。”画楼说完,见到茹央走了过来,脸上掩不住的笑意。
画楼望着她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奴婢只是觉得刚才姑娘的样子好看,以后要是谁家公子娶了,就这样放在屋内看着都是赏心悦目的。”
画楼嗔了她一眼:“哟,这春儿还没来呢,你就开始思春了!”
茹央微微皱眉,也打趣道:“春儿总会来的,姑娘等着就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茹央和画楼的脾性,倒是也合得来,这说着说着就睡意全无了,画楼是吃多了,也睡不着,围着火炉,画楼就看着茹央绣东西,回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感觉快要天亮了,但是又似乎还很早的样子。
“姑娘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等到天亮了,要去一趟钟粹宫。”画楼说完,茹央微微皱眉,说道:“姑娘查得有线索了吗?”
“茹央,其实我大概已经知道结局了,只是想找一下过程,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画楼望着茹央缓缓的问道。
茹央笑着,怔怔的看了画楼半晌,随即笑道:“姑娘有自己的想法,怎么会是莫名其妙。”
画楼笑了笑,不语。
那天两人就这样的一直坐着,闲碎的聊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画楼还没有去钟粹宫就被容娸喊道了绯烟宫,画楼进去的时候,她躺在软榻之上,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很是虚弱和憔悴,画楼静静的站在一旁,或许这样的她,是真的没有多少日子了,无论怎样的挣扎,都争不过宿命,也争不过心殇。
画楼还没有行礼请安,就听她怏怏的说道:“你来了。”
“娘娘,您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舒服?”画楼望着她的样子,颇为担心的问道。
她缓缓的就要直起身子来,月婵急忙走过去扶着她,坐起来之后,她望着画楼说道:“坐吧,我壹夜没有睡着,似乎想起了很多的事情,忽然想要找你过来陪我坐会儿。”
画楼坐在她的对面,只是静静的望着她,许久才说道:“娘娘,看你气色不太好,奴婢还是先给你看看。”
容娸摇摇头,望着画楼淡淡的说道:“千姬,你知道吗?小皇子走了,我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
画楼听到这句话,抿了抿唇,很久都没有回话,有人说,针不刺到你的身上,你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她是沈画楼,那个孩子没有的时候,她很失落很失落,也是一直觉得空缺了什么一样,画楼很清楚,虽然她没有说过容娸再也不能怀有身孕了,但是容娸的身子垮了,是真的没有什么希望的了。
她之所以不说,是不想有人嚼舌根,也不想容娸多想什么,如今小皇子没有了,容娸也快要不行了,她并没有如同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开心。
画楼望着容娸,她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什么一切都会好的话语,她说不出来,沉思着没有说话,只听容娸淡淡的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没有多少日子了。”
听着容娸的话语,画楼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就这样也坐不下去,缓缓的起身说道:“月婵,给你们家娘娘熬药,备早膳。”
说完之后,画楼望着容娸静静的说道:“娘娘,您等我消息。”
容娸点了点头,说道:“一切小心。”
画楼头也未回的快速离去,她原本要去钟粹宫,可是她却直奔政务殿,李钦看到远处赶来的女子,眸中一惊,若有所思的回到内殿对着东赫禀报道:“陛下,千姬姑娘来了。”
东赫停下了手中的笔,微微的愣了愣神,说道:“到哪儿了?”
“已经到了!”一声清脆而洪亮的声音响起,李钦微微皱眉,觉得这姑娘好生速度!
东赫抬眸,就看到了来人的身影,她穿得一直都不多,披着一个斗篷,小巧的样子藏在那帽子中,这才没多久,就有结果了?
“你倒是来得快,说吧,找朕什么事情?”东赫望着她沉声问道。
画楼放慢了脚步缓缓的走了过去,望着东赫沉默了片刻说道:“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昨夜下棋有一子无解,奴婢斗胆,想请皇上解一局。”
东赫听着她的话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笔,抬眸颇有兴趣的望着她,说道:“哦?什么局?”
“死局!”
她的话落,李钦轻喝道:“大胆,竟敢对着皇上胡言乱语!”
画楼缓缓的转身望着李钦,说道:“不好意思,李公公,千姬可能酒还没醒,昨夜喝了点酒,奴婢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皇上就当奴婢醉酒之言当真不得!”
李钦倒是没有太多的生气,或许就是因为长得像沈画楼,他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东赫缓缓的起身说道:“既然是死局,那么必然是无解了!”
“这也说不定呢?”画楼勾了勾唇,望着东赫笑道,只是她那双水灵灵的眼中确实全然没有笑意。
东赫听着缓缓的回头对着李钦说道:“把棋盘拿来。”
李钦拿来了棋盘,画楼跟着东赫进了偏殿坐下,李钦拿来了棋盘之后,画楼开始安静的摆放棋子,整盘棋子都摆放了黑子,唯独中间空缺了一个子,画楼缓缓的捻起了一颗白子放在了最中间。
东赫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变得铁黑。
而画楼则是面无表情,目光平澜无波的望着他,静静的看着,一句话也没有说,东赫的心中犹如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只是对望了片刻之后,他缓缓的恢复了神色:“这是你说的无解的局?”
“是,陛下觉得,应该如何解?”画楼的手中拿着几颗白子,若有若无的望着东赫。
“和你下棋的是何人?”东赫问道。
画楼挑了挑眉,回道:“和我下棋的,不是陛下吗?”
东赫望着她,眸光有些瘆人,冷声说道:“你知道什么?”
“奴婢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亦或许说奴婢知道了开头和结尾,但是不知道过程!在还没有来得及知道过程的时候,就知道这已经是一个死局了,到最后必须有鲜血来解局,陛下您说,奴婢该怎么办?”画楼说着的时候缓缓的抬眸望着东赫。
东赫却是笑了起来,眼前的这人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忽然就想留下来看看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你想如何解?”
“陛下是觉得全凭奴婢的心思?”画楼静静的望着整盘棋局,勾着的唇角一直都未曾弯下去。
“这样的局,朕更想看到是你解了。”
“那奴婢向陛下借一样东西可好?”
东赫望着她问道:“借什么?”
“奴婢听说皇上有一把袖珍的宝剑,想借来观赏一下。”画楼的话落,东赫沉默了很久才回道:“与解棋有何关系?”
画楼笑着起身:“棋局已经无解,奴婢其实是想拿着那把袖珍小宝剑到时候自尽呢!对了,容妃娘娘怕是快不行了,陛下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吧。”
沈画楼离去之后,东赫一气之下把棋盘都摔了,他明明可以直接就把千姬扣下来,直接言语不敬打入天牢,可是那笑容,那话语和沈画楼一字一句的,什么都不差!
沈画楼给摆过一次棋局,和这盘一模一样,只是黑白颠倒了,当时沈画楼说的,中间不留白,白喜之事是死人的意思!
而千姬,竟然对着他摆了这样的一个局,说者无心,听着有心,棋局无解,那就自尽!
李钦冲进来,看到这样的一副惨状,急忙说道:“陛下,千姬姑娘是口无遮拦,陛下既然要留下她,又何必和自己怄气。”
“朕想留她,可她也容不得朕留!”东赫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杀气,让李钦微微的皱眉,说完就甩袖离去,李钦急忙跟上,朝绯烟宫赶去。
画楼回了庭院,让茹央去找苏鼎盛送过去了一封信,而她转身去了钟粹宫,周嫤在等她,刚到门口,苏元就说道:“娘娘在里屋等着你!”
她刚刚掀开门帘,一把长剑直直的朝她刺了过来,画楼猛然一惊,瞬间滑倒下去,从周嫤的腿下整个人都滑了进去,周嫤腾空翻转,沈画楼此时赤手空拳,她望着腰间的带子,瞬间抽下,朝周嫤的腰部袭击过去,周嫤刚硬,画楼柔软,两人在屋内对峙着。
“周妃娘娘,今日你是一定要我的命了?”画楼目光阴冷的对上同样眼神的周嫤,两人都丝毫不退让。
“就算我此刻不取你命,你也活不过明日!”
“活不活得过,是我的命,和周妃娘娘无关!”画楼说着怔怔的看着周嫤,两人都不甘示弱。
周嫤放下手中的剑,冷眼望着眼前的女人说道:“我竟然不知道沈画楼的身边竟然有你这样深藏不露的角色。”
“周妃娘娘还会有不知道的事情吗?”画楼冷眼看着周妃,她的目光也是那样的让人不容忽视。
“千姬,本宫知道瞒不住你,千丝万缕只要有一点点的踪迹,你都会找得到答案,说吧,你既然知道了,你就应该明白不能说,你想怎么办?”周嫤望着她沉声问道。
“娘娘,我想那把袖珍宝剑是在你这儿的吧?”
“是又如何?”周嫤回道。
“没什么,娘娘可要看好了,不然得话千姬很喜欢玉石俱焚。”
周嫤望着她的样子,心渐渐的沉到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