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是这样的对峙着,东华沉声说道:“办事不力和能否接受,是两件事情,不要混淆了。”
“奴才办事不力,自然是会受到惩罚,而我刚才所说的,和王爷理解的似乎是很不一样。”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的就让气氛陷入了一种严肃的氛围当中,画楼说完,东华没有说道,却是咳了起来,贺州听见咳嗽声,急忙冲了进来,在东华的背上轻轻的捶着。
他一边捶着,一边给东华端上来了清水,东华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缓和了下来,似乎是真的有些严重。
“爷,您喝点水。”贺州轻声说道。
画楼沉思着,望着眼前的东华,他的起色不是很好,昨天夜里也不见他穿得多,估计是昨夜着凉了。
本来一直以为,东华生病只是一个幌子,但是没有想到,他的身体似乎是真的不好。
“王爷是不是昨夜着凉了?”听到画楼的问话,贺州抬首就要回答,但是东华缓缓的挑眉望着他一眼,他才改口说道:“姑娘不用担心,爷就是昨夜着凉了。”
画楼深深的蹙眉,她不就是问是不是昨夜着凉了吗?难道贺州想要告诉她的,不是这句话?
她没有深究,只是说道:“府中还有药材吗?”
“没有了。”
听了贺州的回话,画楼扬声喊道:“似水。”
似水听到喊声,快速的就从外面小跑了进来:“姑娘?有何事?”
“我以前在府中的东西,没有动过吧?”
似水点了点头:“没有,姑娘,您所有的东西,我们都还原封不动的放着呢。”
“那你回去,在我以前放杂物的那个柜子中找一个深红色的锦盒,找到了拿过来给我。”画楼说完,似水也就快速的离去。
东华望着她说道:“找杂物做什么?”
“是药,我记得我那个锦盒里面放了治风寒的药丸。”画楼一边说着,一边吃菜,她就没有停过筷子。
“你又不是大夫。”东华生怕她拿出一颗什么毒药来。
画楼咽下嘴中的东西,望着东华说道:“我要是不懂,他为何让我给容娸保胎?”
她没有提东赫的名字,也没有说皇上,只是简单的一个字,他,就代替了。
东华皱眉,冷声说道:“可是孩子,现在已经没有了。”
是啊,孩子已经没有了,她就算是保胎也没有用,最终那个孩子,还是注定了活不了。
“只能说明,那孩子投错了胎。”画楼的这一句话很冷,淡漠的气息瞬间就蔓延开来,贺州微微一滞,这个话题,他似乎不适合听到。
之间东华示意他出去,他便快速的离去了,在走出屏风的那一霎那,听到东华说道:“本王没有想到,你会真的下狠手。”
东华的话落,画楼微微一滞,两条秀眉都紧紧的拧在了一起,随后东华却听到了他没有想到的话语:“不是我下手的。”
“你说什么?”东华似乎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
他们说好了的事情,而确实小皇子也死了,到最后她却说,不是她下的手!论谁也是不会相信的。
面对着东华的质疑,她蹙眉:“王爷不信?”
“你觉得本王该信?”
“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我还以为是王爷下手的,因为当时我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离开了,小皇子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画楼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可就把自己带到坑离去了。
她当时在场说的那些话,东华可是还历历在目。
“你当时说的那些话,惹起他那么大的反应,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秘事的?”东华冷眼望着沈画楼,他的眼中出现了不相信的信息。
画楼还没有开口,东华接着说道:“不要再说你要自救那样的说辞,你应该知道,自救不是去触礁,而你三番两次的触碰东赫的棱角,试探他的底线,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的踩到了边缘上,为什么?”
“王爷说得什么意思,千姬不懂。”画楼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着她复杂的眸光,东华伸手过来,一把就抬起了她的下颚。
“你是谁?”
画楼望着他,冷硬的回道:“王爷的这话问得甚是奇怪,难道还有人胆敢冒充千姬接近你吗?”
东华望着她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小巧的脸颊,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朱唇,谈语间笑若嫣然,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眼神便了,以前的一股子柔弱没有了。
“也难保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东华紧紧的捏着她的下颚,水嫩的肌肤被他一捏变得通红,这样一上一下的对着王,她那弹指即破的肌肤,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能够捏出水来。
他还没有使劲儿,她就感觉要碎了似的。
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东华缓缓的放松了力道,但是却没有放手,画楼微微眨眼,长长的睫毛就像是两片羽毛一样,就这样三三两两的就落在了东华的心尖上。
一直到画楼冷声说道:“王爷以为我是那胆大包天的人吗?我很惜命的,很不想死!”
东华猛然的惊醒,差一点,他就把千姬当成了沈画楼了,瞬间在花林的声音如梦惊醒,他直起身子背对着她,他此刻的脸色相比不太好。
画楼想起他刚才看她的眼神,心口微微一滞,一江春水付诸流,似乎是已经定格的结局。
“本王不觉得你很惜命,每一次你都很不怕死,只是本王很好奇,你是不是每一次都笃定东赫不会杀了你?”东华背对着画楼问道。
画楼沉思了很久很久,说道:“王爷不是想要替四小姐报仇吗?只要我做的是对王爷无害的就对了,王爷何必还要深究我会不会被杀?”
她的话语淡漠无情,想起自己带她回来的那一年,她的心中是存在恨意的,但是她很少显露,时间久了,似乎也就忘记了。
可是现在,却就像是忽然就越于纸上一般,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就表现出来了。
冷漠,无情,仇恨?
“你若是死了,本王便少了一颗棋子!”
画楼嗤声一笑:“棋子而已,我甘愿,也希望王爷果断决绝一些,就像你说的,我可能做不到那么快的时间内拿不到涤魂蔻,或许,他死了,下一个皇上会知道呢!”
画楼这样的话语,让东华的后背一凉,她说得倒是轻巧,下一个皇帝会知晓?什么意思?让他篡位吗?
“千姬,下一个皇帝?本王忽然也想知道你这句话要是对着东赫说,他还会不会留你一命?”
画楼嘴角微微的勾起,似乎是带着嘲讽:“有很多的事情,都要等到那一刻才会知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不知道王爷赌不赌得起?”画楼继而问道。
东华因为画楼的话语,缓缓的转身,此时的沈画楼目光坚定不移,让东华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却听到画楼再次说道:“我赌王爷救不活躺在东厢里面的沈画楼!”
东华还没有回话,但是他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目光中的怒火,用沈画楼来说事,千姬是不想活了吗?
“你说什么?”东华怒声说道。
画楼望着东华,沉思说道:“我记得王爷说过,你死,沈画楼就死,你活,沈画楼也活,今日我也觉得,沈画楼死,我活着,她活了,我死!”
沈画楼的话语之后,东华沉默。
见到东华没有回答,画楼说道:“王爷不回答,是因为心中不接受,不过我今天还是想把心中的话说了,我会尽力,但是我不一定会拿到涤魂蔻!王爷也未必能够救活沈画楼。”
画楼此时不会知道,她的这句话在东华的脑中亮起来红灯,言外之意就是,为了我自己能够活下去,我就算拿到了,也未必会给你!
曾经的时候,千姬会害怕拿不到涤魂蔻而被他抛弃,那是她的心中对他唯一剩下的依恋,他衣服冷眼,便叫她可以委屈了自己。
可是如今,她的叛逆,就在他的眼中肆意的盛行中。
东华定定的望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缓缓的开口说道:“你变了。”
画楼没有接话,听见东华说继续说道:“可是本王还活着,她已经死了。”
让她听见这样的话语,她其实是痛心的,人心都是肉做的,有些人,你以为他很好,可是他却是在笑容的背后淬了毒药,让你万箭穿心而死,有些人你觉得他很不堪,你恨他恨得牙痒痒的,可是背后他为你做的,未必就是杀了你。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结论,不知道到底还会不会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去,可若是能够回去的话,早就已经回去了,所以此时此刻,或许是早已经注定了的。
两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就在此时,似水也从西厢房跑了回来,手中拿着那个深红色的锦盒。
她忽然间的冲入,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沉默:“姑娘,您说的锦盒是这一个吗?”
画楼转身看到了她手中的那个锦盒,外面在下雪,她的长发上还有衣襟上,都沾满了雪花,跑得微微的红着脸,喘着气。
画楼接过锦盒,拿出了手帕给她把头发上的雪花给轻轻拭去,碰,便就化了,画楼隐隐一笑,说道:“我一碰,她便化了,快去让流年给你拍一下。”
似水微微一笑,对着她福了福身子,便出去了。
东华微微皱眉,平日里间这俩个丫头都是拘谨得很,这如今和她在一起,便还多了几分俏皮。
这么狠心的女子,对身边在乎的人也是好的,从他见过的小姐,格格中,公主中,没有谁会像她这样对待侍女的,不,有一个人也是这样的,那就是沈画楼。
他望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中复杂而交织的情绪。
画楼缓缓的坐下,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呐,把晚膳撤了。”
她的话语一落,外面的奴才便都纷纷的上来把桌上的东西撤走,她对着为首的那个人说道:“府中可还有羊奶酒?”
“姑娘,还有的。”
“一会儿温两壶送过来。”她望着那侍女交待着。
“好的,姑娘。”
“你要羊奶酒作甚?”
平日里她讨厌那股子膻味,就连吃羊肉她都不吃,别说吃了,就算是沾过的锅和盆,她都要分开,一双鼻子灵得很,别人都说没有味道了,可是她还是闻得出来,一闻到就吐,也娇气得很。
如今她忽然说温两壶羊奶酒上来,若是他喝,一壶酒够了。
画楼没有抬头,依旧低头捯饬着那个锦盒,只是冷冷的说道:“自然是要了喝,不然你觉得羊奶酒能够干嘛?”
“你以前什么羊肉,牛肉,你都不吃的,觉得膻味太重了,羊奶酒你能喝吗?”东华淡淡的说道。
画楼不知道千姬以前不吃,所以一时间也难以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了。
只得冷声回道:“忽然想要尝试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再说了,人总要学会改变。”
“有改变也是好事。”东华的话语很淡,看着微弱的烛光下,她低头做事的模样,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儿,便是像极了沈画楼,以前是说话神态都不像,如今是似乎什么都像了。
苏祉总是对他说,每一次来你这府中,总觉得少了个东西,少个人气什么的。
他告诉苏祉,这王府中人已经够多了,侍婢奴才一堆。
苏祉说他缺个女人。
那个时候没感觉,而千姬也一直是府上的女人,除了那些伺候的丫头们之外,真的只有她一个女人了,可是她住在西厢,而他在东厢,很少走动,每每说话都带着隔阂。
如今反而好了很多。
画楼拿着铁丝,轻轻的敲着她的那个锦盒,让东华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别人家的贤妻肯定是在昏暗的烛光下绣花做衣裳,而沈画楼却是在昏暗的烛光里拿着铁丝撬锁。
她折腾了半天还没有弄开,东华有些看不过去,说道:“钥匙呢?弄丢了?”
画楼听到了东华的话语,说道:“你懂什么,我这个锦盒就没有钥匙。”
东华眉间浮动,她说话的这语气,越发的没大没小了。
“那你没有钥匙,你锁了做什么?”东华说着微微的凑近了一看,有一缕长发从她的耳畔边缓缓的顺到了脸颊上,她觉得有些挡光,便伸手去挽于耳后,不过一会儿又掉下去了。
“都生锈了,你还想用铁丝开?”
画楼也不管东华的话语,只是自顾自的开始捯饬,弄一下头发,弄一下锁,看着她有些微的烦躁,缓缓的伸手把她的头发的锊了起来,轻轻的掩于耳朵的后面,他倒是想看看她到底是如何用一根细铁丝打开一个生了绣的锁的。
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东华坐在她的身侧,画楼没有察觉,此刻他们两人的距离静得不能再近了,紧紧隔着一点点缝隙的脸颊。
东华闻着从画楼身上传来的清香,那颗死去的心似乎在缓缓的开始跳动,他忽然觉得这屋内有些热,不知道是不是不远处的炉火升了温?
画楼开了半天,发现那个原本留着的眼已经被绣得塞不进去铁丝了,她得慢慢的用针来透进去。
想着便准备喊似水她们给她找针,没想到一回头,冰凉的薄唇便从东华的唇角划过,她微微一滞,愣愣的看着东华,东华的脸色微红,呼吸有些不稳。
她望着东华眨巴眨巴了眼睛,一时间心就像是漏了一个洞似的,一时间便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东华望着她的潋滟剪瞳,心思越发的不稳,却听见画楼淡淡的说道:“王爷,你有针吗?”
“噗~~”门外发现没有了声音之后趴着偷窥的似水和流年,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景,东华差一点就吻上了画楼的唇,却听到她漫不经心的说道,王爷,你有针吗?
就算是找针,也不应该是找王爷要啊,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有针?
听到笑声,纷纷把头缩了回去,东华收了收眼眸,轻咳了一声,画楼却是若无其事的喊道:“似水,给我找俩绣花针来!”
似水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要针,探出头问道:“姑娘,您要绣花针干嘛?”她说着,话语中还带着愉悦。
画楼微微皱眉:“要了把你们的嘴缝上,还不快去拿。”
似水轻笑着说道:“姑娘别生气,似水这就去找。”
说着缓缓的朝后面的绣房跑去,一会儿便把针拿了回来,路上遇到了端送羊奶酒的侍婢,她便让那人先回去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她也顺路就把羊奶酒也一起送来了。
“姑娘,这是绣花针,这是羊奶酒,奴婢放在这儿了,您一会儿有什么需要您再喊奴婢,我和流年就在外面守着。”她一边说着一边隐隐的笑着,似水望着画楼,想发作又不能的样子,再看东华,平日里淡漠冰凉的安王爷,此时嘴角也隐隐的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