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人自然是多如牛毛,孟慧茹不过是繁星之一,不管在此遇见谁,恐怕都不会令得她如此的惊讶。
没错,她是真的很惊讶!
眼前之人形容瘦削,身材纤弱,颇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态。她的容貌的确称得上是百里挑一的。五官秀丽而大方,几乎挑不出什么瑕疵,然而唯有那双眼睛显得过于锐利,倒是有些破相了。
旁人若是如她这般面色,定然是会让人觉得病态而且柔弱不堪,可是在她这里却一点也不违和。
那苍白的脸颊,和只略略有些血色的嘴唇,却令得她增添了几分高贵和孤傲。
诚然,此女本也是出身高贵,且身在豪门。
“见过世子妃!”孟慧茹短暂的惊讶之后,还是迅速的躬身行礼。
端亲王世子妃垂下眼眸,试图掩饰眸子深处的鄙视和厌恶:“原来是孟小姐!真是幸会!再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她的话不阴不阳,同她这个人一样,总是令人觉得心里别扭。
孟慧茹与她并无深交,而且也没有打过任何交道。加之前世的时候,压根没有接触过此人,因此心里便存了几分提防和退避。
“的确是巧遇。臣女便就不耽误世子妃礼佛了。告辞!”孟慧茹不予和她纠缠,便就直接结束了对话,示意那庵主领着她离开。
世子妃显然也是无心应酬,点点头示意,就自顾自的走开了。
孟慧茹随着庵主继续向前,却并不知道,背后的世子妃投来异样而探究的目光。
“端亲王世子妃是为了给世子祈福而来,已然是来了半个多月了。不过,您和她之间并不冲突,平日若是想要找贫尼等诵经或者做法事,只要提前知会贫尼一声即可。贫尼一定会安排妥当的。”世真庵的庵主边走边解释。
孟慧茹知道她这是怕自己误会他们会因为世子妃而怠慢了自己,所以忙不迭的说明。
“有劳师太费心了。只是这一次,我只是诚心诚意为母亲诵经尽孝,并没有要做法事的想法。家母的忌日是在明年,到时候,只怕才要劳烦师太了。”孟慧茹说道。
那庵主点头慨叹:“现如今像您和世子妃这般年纪轻轻,却能静心礼佛之人已经是越来越少了。希望施主诚心诚意,求的佛祖的保佑!”她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提前准备好的精舍。孟慧茹的箱笼行礼都是随后才到,因此丁香不过是去打了热水,伺候着孟慧茹洁面洗脸,去了一身的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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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两个坐在一起闲聊,孟慧茹便就又想起了世子妃。
“你好歹也是端王府里出来的,不如和我说说,这世子妃的来历?我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有听说过她的娘家?”
丁香皱着眉头,想了想方才回答:“不是奴婢不肯知无不言,实在是因为世子妃在府里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她的身世来历,府里面的人从来不肯多说的,奴婢也不过是听哥哥偶然提起几句。”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用这么蛇蛇蝎蝎的。”孟慧茹对她的突然客气非常不屑。
丁香吐了吐舌头:“奴婢听哥哥说,世子妃自小就是在府里长大的。从我哥哥和我进了端王府开始,世子妃就已经在了。我哥哥猜测,世子妃的父母应该是何王爷有亲属关系,也或是多年的老友。而他们想必是早就去世了。所以世子妃才会寄养在了王府。一直以来,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被当成世子妃培养的。她和世子、郡王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但是后来,和世子成亲之后,为了避嫌,同郡王就很疏远了。哦,对了,世子妃姓柴,闺名玉洁。”
柴?
这姓氏倒是有些罕见。
京城之中似乎并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是姓柴的。
既然她的身份不够显赫,为何却又能得到端亲王的青眼,聘为世子妃?而且皇上竟然也同意了?
委实有几分古怪!
主仆两个说话的功夫,府里的东西也都送来了。
尽管孟慧茹极力的劝解,可是老夫人还是执意送了七八个箱子过来,还把环儿也给送过来了。
孟慧茹十分无奈的说道:“你来了,谁在家看屋子?可别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环儿讪讪的一笑:“实在是没法子。老夫人说若是奴婢不来,就要换了金枝姐姐或者玉叶姐姐过来。奴婢寻思,到底还是奴婢更贴心些,就交代了小丫头子好好看门,自己亲自来了。”
“你倒是惯会提高自己的!”丁香戳了环儿的额头一下。
环儿憨憨的发笑,也不生气,就赶忙撸了袖子,开始收拾起东西来了。
府里带了自己的床单子和帘子,都一一的换上,又将那孟慧茹平常吃茶用的茶壶茶杯也摆上。
丁香将她爱看的几本书放在了窗子旁边的小书案上,又摆上了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
孟慧茹见她忙得不亦乐乎,瞧着天色也还早,就自己歪在了铺好的床头,倚着个大迎枕翻看着那本《般若波罗蜜经》。
哪成想,她今日气得早了些,佛经又是容易令人心神放松的。两下里,孟慧茹竟然就睡着了。
等到她觉得腹内饥饿,清醒过来的时候,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了。
丁香迎过来扶着她起身,又帮着她略微整理了一下头发,便问道:“可是饿了?环儿才刚给你留了饭了。不过都是些素斋,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正所谓入乡随俗!到了庵堂里,自然是吃斋饭!难不成还要大鱼大肉,美酒佳肴的供着?那又哪里称得上是修行呢?”孟慧茹坐着闭上眼睛又缓了片刻,方才彻底清醒。
“你去给我倒杯茶。来了就没有喝上一口水,喉咙干得厉害!”孟慧茹吩咐道,“然后就让环儿摆饭吧。”
丁香将茶杯递给孟慧茹,刚要出去,又听小姐说道:“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咱们三个一处吃了就罢了。省得费二遍事。”
丁香答应了,就扭头出去了。
孟慧茹坐着等上饭,却突然听见外面响起了宛转悠扬的笛声。
这好歹是座庵堂,怎么可能有人如此造次,唐突佛祖呢?
她竖起耳朵细细的听。这笛音缠绵非此,颇为动人,似乎是《梅花三弄》。
正所谓“漫弹绿绮,引三弄,不觉魂飞”。这样引情动性的曲子出现在世真庵这庵堂之中,委实是有些不合时宜。
“这是谁吹的笛子,这么好听?”丁香捧着食盒进来,禁不住赞叹。
“你糊涂了 !还敢说好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快去瞧瞧,顺便告诉那些姑子,可不是咱们这边弄出来的!”孟慧茹心道,她们刚来半天,就突然有人吹什么笛子,只怕是庵堂中的其他人要误会是她招蜂引蝶了。
丁香这才恍然大悟,赶忙招呼了环儿过来摆饭,自己则是出去“辟谣”了。
孟慧茹有些不悦。
这才多一会儿工夫,怎么就有人故意找麻烦了?也或者是她杞人忧天,多心了?说不定是某人路过此地,有感而发罢了。
然而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还是小心为上,免得没为韩氏祈福,却招来了一身的脏水。更何况,不远处还住着一位阴阳怪气的端亲王世子妃呢!
孟慧茹见环儿摆好了饭菜,便就招呼着她坐下一起用。
环儿起初有些不自在,可是也拧不过孟慧茹,便就斜插着身子,做了半个椅子,也小口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丁香便撇着嘴走了进来,嘴里嘟囔着:“真是会含血喷人!”
“你这是怎么了?又这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孟慧茹放下手里的筷子,去问她。
丁香却是饿得有些急眼了,也顾不上回答,坐下之后紧着扒了两口饭,又了一口素鸡,却是因为吃得太猛,直接就噎着了。
孟慧茹赶紧亲自给盛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
丁香脸涨得通红,一口灌了汤下去,又让环儿给拍了好一会儿,才算是顺过来这口气。
“这真是……方才憋了一口气回来,吃饭都能噎着!”丁香不停的抱怨起来。
“你才真是……什么事情都能怪到别人的头上!”孟慧茹瞪了她一眼。
丁香急忙解释:“可不是奴婢胡说。要不说小姐你神机妙算呢。奴婢方才出去走了几步,可不就瞧见有姑子过来探头探脑,说是让咱们不要再吹笛子了。佛门之地不庄重!”
环儿接口道:“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虽然这笛子声音是从咱们这个方向来的,可是不是咱们的人吹的啊!她们怎么就敢信口冤枉人?”
“可不就是!我当时就把她给堵回去了!那姑子倒是还算是通情达理,只说是因为世子妃那边的人找到了庵主,说是笛声扰人,令得她没法静心礼佛,所以希望能有人阻止一下。可是问题是,怎么就认定是咱们干的呢?真是荒唐!”丁香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冤枉。
“出家人不打诳语。那姑子说得应该不是假话。只不过,诚然如你所说,怎么就认定了是我干的呢?呵呵,看来世子妃是瞧着我不顺眼了。”孟慧茹冷笑着说道。
这笛子声音来得突然,走得更加突然。压根令人抓不住什么把柄。说是谁吹的,都能说得通。
若不是她一早就让丁香主动出去说明,等到别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只怕就说不清了。
她自己说是为母亲礼佛尽孝,进了庵堂却又让人传说胡乱吹奏**词艳曲,只怕是这名声就不用要了!
至于她是不是会吹笛子,又有没有笛子,压根不会有人去追究。
她刚来这一会儿,又没有和世子妃起什么正面冲突。这女人犯得上就这么明晃晃的给她找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