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屁股!”
文景帝的脸顿时黑如锅底,他手中握着的酒杯,依稀在颤抖。
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太监万宝瞧见了,便知道这位九五之尊是真的生气了。
这都多少年了,文景帝从来没有在说话的时候被人打断过!而且还是用——“屁股”打断!
“放肆!”文景帝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就被摔在了御案之上!
天子之怒,悍比雷霆!
殿内的进士们个个噤若寒蝉,纷纷跪倒,口中直呼:“皇上息怒!”
然而到底是好奇究竟是谁这般不知死活,居然敢在皇上面前造次,便又忍不住都朝那便看去!
那边厢,一个人正捂着自己的臀部,一脸的痛苦状,此刻,因为文景帝的怒气,他也目光呆滞,不知所措,一时之间,脸上又痛又呆,简直是可笑至极!
可不正是之前对状元肆无忌惮说什么照应的冯希然!
众进士心中都是幸灾乐祸——本来大家都生怕自己在御前出错,耽误了前程。而今有了这么一个活宝,就算是想要在皇上面前犯错,都难了!
他可真是集天下之可笑于一身!
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考中进士的!
若是孟慧茹此刻在这里,只怕也要心生怀疑,前世那个心机慎重、狡猾无情的冯希然到底去了哪里?
其实不然,并非冯希然真的就是个愚蠢之徒,而是时候未到!
要知道,他此刻不过是初来乍到的异世亡魂,比之孟慧芯对这个时代的了解还要差上许多。不过是凭着他前世身为古装剧王子的演出经验和台词功底,所以才能遮掩的不露痕迹。
奈何他穿越之后,遇到的人或事,几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挑战——亲娘刘氏自然对他千依百顺,韩世昭也因为冯墨心的缘由而多加器重,所以他此刻对于这个封建王朝的残酷并没有太深的认识。
反而是自以为凭着千年的知识和非凡的能力能够驾驭凌愈到这些古人之上!
因此行事颇为张扬无状,倒是处处撞壁。
而前世,在五年之后,冯希然早已经适应了环境,也因为有孟慧茹的悉心照应和全力帮助,他得以在最适合、最恰当的时候成了探花郎,那时候他自然是大方得体,文采斐然又令人敬佩敬仰!
然而世易时移,首先,周氏意外身死,此后又由于孟慧茹的刻意引道,和上天有意无意的安排,这些本该发生在五年后的事情都突然提前了。
他的心理和行为都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却要骤然接受这等重大的变故,自然是要错漏百出,贻笑大方了!
文景帝见冯希然居然还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甚至都不知道该跪地求饶,心中怒火更盛!
什么狗东西!
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被取为进士的!
真是文人的耻辱!
冯希然看着满地跪着的人,再看看文景帝的黑脸,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下意识的扑通一声跪下:“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他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顿时又让其他的进士嗤之以鼻——文人最重风骨!这人却是如此卑贱!令人齿冷!
可是冯希然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一个真的能被口水淹死的时代,从这一刻起,他已经离前世那个探花郎越来越远了。
因为,他已经被文人集团彻底踹离了队伍——当然了,这也无形中为他开辟了另外一条上位之路。这些都是后话,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言行无状,又不敬君主!你的学问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文景帝气得直拍桌子!
“皇上,冤枉啊!我……不,臣的椅子上有钉子,扎了臣的屁……”他刚说了一个屁字,就发现文景帝的眼睛冒火,赶忙改口道:“臀部一下!所以臣才会痛的尖叫!请皇上明鉴!”
他的话倒是说得顺溜——只因为这类似的台词他背过不下数百遍了。
文景帝自然是想直接撵这个混账出去挨打,可是又不想当着这些大好青年的面显得自己过于残暴不讲理,所以他看了万宝一眼,示意他去查看一下。
万宝小步跑过去,仔细看了看那角落里格外寂寥的椅子。
他眨了眨眼睛,直接从椅子上拿起了一样东西。
那金光闪闪,又格外精致名贵——这不是女儿家头上戴的金簪吗?
冯希然看见这东西,以为找到了罪魁祸首,大叫道:“就是这东西扎了我……臣!”
“斯文败类!真是令人羞于与之为伍!”那状元郎张坤跪着一甩袖子,一脸恶心状。
冯希然愣了,这东西怎么和斯文败类扯上关系了?
万宝倒是一笑,似笑非笑:“这位进士老爷倒是风流,到了金殿之上,也不忘了带相好的信物?果然是情深意重。”
冯希然的心一寸寸下沉,他就是初来乍到,也知道古人最忌讳的就是男女私相授受这样的事情!
这到底是谁要陷害他,竟然放了这样的东西在这里!
“皇上,臣冤枉!冤枉!这不是臣的东西!这不是臣的东西!”冯希然高声喊冤,“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要陷害我的!”
“陷害你?”文景帝笑得很冷,“你是什么人物?不过是个刚中进士的,甚至连三甲都不是,又有谁会故意陷害你?陷害你能得到什么?更何况这是皇宫大内,你的意思难道是朕要陷害你不成?”
冯希然哑口无言。
他是觉得有人要害他,可是他根本找不到这个人是谁!
“万宝!”文景帝冷着脸孔,沉声道:“把人给朕拉下去,痛打五十大板!革了……”他本想要革除冯希然的功名,可是一想到十年寒窗不易,总不能为了一时的粗鄙就断人生路,便接着道,“罢了。就这样吧!”
冯希然整个人颓然倒地,甚至都忘了要继续喊冤。
他本是满怀希望,想要一鸣惊人而来,到最后,却是变作了彻底的绝望!
两个太监过来拉走了木然的冯希然,直接拖出了大殿。
冯希然听见里面有人高呼:“皇上圣明!”
是啊,他丢脸丢人,那些道貌岸然的进士却趁机拍马屁!
他觉得冤枉极了!
明明不是他的东西,可是又是谁这般处心积虑的要害他丢丑受罪?
“啪啪啪!”
木板拍在皮肉上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诡异的粘着感,似乎是血肉溅起又落下。
孟慧茹立在那朱红色的大柱子旁,一动不动的看着那边受刑的冯希然。
她的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冯希然,大概那时候的你,永远都想不到,曾经堂堂的探花郎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慧茹?”
有人在背后叫她。
孟慧茹一回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孔,她微微一笑,“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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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宝在一旁看着行刑,却也不禁有些佩服起了这个看似糊涂的冯希然。
如今已经打了足足四十多板子了,这位居然是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看着是个小白脸,没想到也算是条好汉!
“算了!就这样吧。”万宝一时起了恻隐之心,就让那两个太监少打了几板子。
“多,多谢公公!来日,在下,在下必报此恩!”冯希然惨白着一张脸,断断续续的说道。
万宝赶忙摆手:“快别说话了。皇上也不是要你的命!不过是小惩以戒罢了!”
“万宝,这人是谁?”突然有人冷冷的问道。
万宝一错眼看见来人,心里倒是一惊,赶忙行礼:“小人见过六皇子。”
“嗯,这人是哪个?怎么这个时候被从文华殿拉出来?”六皇子英俊儒雅的脸孔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抹阴鸷之色。
万宝急忙将冯希然之前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六皇子点点头,说道:“把人抬到我那里歇歇吧!”
万宝愣住了:“这……”
“怎么?”六皇子阴测测的一笑,“如今我是指使不动你了?”
万宝吓了一跳,急忙改口:“不不,小人遵命!”
六皇子自从那天在水里泡了一夜之后,就不知道怎么的,总是阴阳鬼气的,让人看了就背后发凉。
偏偏皇上怜惜他糟了无名之罪,所以这些日子反而更加看重他了。
自然,这其中也有淑妃的枕头风的功劳。
“那就走吧!”六皇子当先一步离开。
万宝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太监就赶紧小心翼翼的将冯希然放到春凳上,抬起来跟着去了。
冯希然抬起头,想看清来人是谁,却是耐不住疼痛,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