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倾城垂头不语，仿佛刚刚射箭的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而已，此时的她看起来又恢复了那般羞涩胆小样子。

她不回答，莫怀和莫桑两个满腹疑问的人更不可能回答出什么来，他们还没明白过来呢！什么时候他们这个丑女妹妹一下子就变身成了神箭手？

没人回答，枭王也不恼，只是笑声更加爽朗了，似乎非常非常地开心。

枭王的笑声还没散下去之际，四周突然飞溅起数丈高的水花，一条条黑色的大鱼从水底一跃而出，翻身落在了船板上，手中的宝剑闪烁着刺骨的寒芒。

“有刺客！保护王爷！”人群中有人喊了起来，一群人鼠头鼠脑地乱窜起来，也没一个真正冲过来保护三位王爷的。

他们不过是些世家子弟，又不是什么能文能武的高才，这个时候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不被错杀已经不错了。

两艘画舫上的侍卫鱼贯而出，瞬间挤满了偌大的船板，三位王爷被包围在中间，其他人自然而然地退到了一边，刺客们也不看他们，直接提剑向着三位王爷刺了过去，一个不留。

慌乱之中，莫怀对着两个妹妹吩咐道：“莫桑你去推着霍珃离开！”

顿了一下，目光移到莫倾城身上，语气平和了不少，“我们掩护他们！”

莫倾城幽深的凤眸看了一眼三位临危不乱的王爷，问道：“我们不用保护他们吗？”算是默认了莫怀将她当作一个会武之人的事实，以及他的安排。

莫桑脚下一顿，回头担忧地看向荣王，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离开。

莫怀准备上前的身形一滞，目光动了动，但立即又收了回来，颇具深意地看了一眼莫倾城，说道：“王爷们有侍卫保护，我们保护好自己就行了！”说着，他脚下一动，迅速提了两把弓箭和箭袋过来，将其中一份递给莫倾城。

“好！”莫倾城淡淡应了一声，抬手就射出一支箭，正中枭王面前那个正举剑向他砍下去的刺客，刺客两眼一瞪，不知怎么回事，以为是枭王杀了他，靠着眼中最后的一点光亮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枭王扭头看向箭支射过来的方向，眉头微微一皱，脚下一边往后退去，逐渐地脱离了刺客的包围圈，期间，莫倾城又帮着他解决了几个刺客，而他的眉则越皱越紧，快拧成了一个“川”字。

莫怀见她一直保护枭王，而不顾及另外两人，神色也不大对劲起来，正想回头看她，却看见莫桑还没带着霍珃离开，当即沉声喝道：“莫桑！”

倏地一下，莫桑回过了神，忍住心中的担忧，推着霍珃进了船内，一直到了船下一层才停了下来：“霍少爷，你在这里等人过来吧！我看见你的小厮和我的丫鬟都过来了，待会儿你让他们推你离开吧！我……对不起！”

道完歉，莫桑一转身折了回去，华丽的裙裾随着她奔跑的步伐飞舞出绚烂的弧度，上面用金丝银线绣的海棠花仿佛一瞬盛开，只可惜此刻无人有心欣赏。

刺客逐渐被解决，少了不少，莫倾城的体力也消耗了不少，她停下手，喘息了几口气，这副身体果然还不行，这才多久，就累的不行了。

“你先下去避一避吧！”莫怀分暇看她一眼，说道，手中的箭支射出去的速度不减丝毫。

莫倾城没有强撑，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包围中的三人，枭王已经逐渐退出了包围圈，只剩下荣王和成王还在里面，成王身体虚弱，无法动手，身边围了一圈侍卫挡着，荣王那边就显得形单影只，只有那名上次在观云寺见到的贴身护卫在护着他，不过荣王身手不凡，解决了不少刺客，更没受任何伤。

显然，刺客不是荣王安排的！

眼下也没什么危险，莫倾城就退了下去，走到下面看见霍珃一个人在那里，不由问道：“莫桑呢？”语气有些沉重。

“她跑了！”

莫倾城眼中一暗，肯定是去着荣王了！既然她这么急着送死，她又何必拦着她，说不定到时候她还反过来怪你呢！

暗嘲一声，莫倾城推着霍珃往他们来的方向走去，刺客的目标是上面那三个人，只要他们回到霍珃的船上应该就没问题了。

霍珃的船上，被留下来的寒星小环和莲棠三人，站在船板上等了一会儿，见这情形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过来了，寒星就擅自招呼了小环和莲棠进去里面休息，拿出来不少点心招待他们，一时三人在里面吃得有滋有味儿，以至于外面出事的时候他们还在里面舒服地吃着吃点心。

莫倾城推着霍珃行至两船靠近的地方，她一个人没办法把霍珃抬过去，正要喊小环他们出来，突然整艘画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还没等他们缓过来，第二次晃动又来了。

接着画舫就像是婴儿的摇床一样，在湖中来回晃荡，接二连三的呼叫声伴随着物体落入湖水的声音传来，莫倾城扶住了霍珃的轮椅，正准备推着他往里面退，却还没来得及抓住栏杆，两人就这样掉了下去。

“少爷！”

“小姐！”

寒星他们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着急地站在船头不知所措，他们都不会水，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主子也都不会水啊！

“大小姐呢？”莲棠没看见莫桑，同样着急起来，而且对面的画舫还在摇动，她也不敢过去。

“我们去找船夫，他会水！”着急中的寒星突然想到了这个，拉着小环就转身去找船尾的船夫，莲棠看了看荣王的画舫，捏着衣袖，搜索不到莫桑，只能跟着小环他们去了。

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水浪将莫倾城头上的簪子等都冲走了，一头长发如墨般在湖水中逐渐晕开，这种不着地面的漂浮感令她没来由地一阵恐慌，胡乱挥动着双手和双腿，恐惧如黑夜里的暗鬼侵袭而来，扼制住了她的喉管，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整个人感觉越来越沉重，不断地往下沉去。

活了两世，她都不会水，前世根本没机会接触，今世有了机会，却是把性命都搭上去了！冰寒在那双凤眸中逐渐凝聚，她绝不要死在这里，她还没向那两个人讨回他们欠她的，不，她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轮椅在跌入湖中的时候，更快地沉入了湖底，霍珃的双腿使不上力，只有一双手也没办法游动，缓缓睁开的双眼被一团黑色的发丝包围，此刻依旧淡然的目光看见莫倾城挥舞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抓了过去，将她稳稳地攥在手心。

感觉到力量的莫倾城，注意力一瞬间被转移了过去，怔忡了一瞬，逐渐地平稳下来，只余眼里的寒芒未散。

忽地，她眸中射中一道冷冽的光芒，脚下狂动地往莫怀身后踢了过去，钲亮的宝剑在水中显得笨拙了不少。

看着被她踢开的刺客，莫倾城身子往前一动，脚下继续往前，一把钩住刺客的手腕，微微地一番转，宝剑便从他手上脱落，她连忙挣脱开霍珃的手掌，抓住剑柄，在刺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宝剑刺入了他的心口。

殷红的鲜血迅速在水中扩散，消耗不少力气的莫倾城感觉身子又沉了几分，胸腔快要炸裂了，如果再不能呼吸，她觉得她就要窒息了。

她的目光逐渐地变得涣散，手上还死死地攥着那把宝剑不肯松开，怕又有刺客过来。

不断下沉中，莫倾城的眼眸突然一瞬亮了起来，她艰难地仰起头，挣脱开霍珃余下的手，双手环住了霍珃的脑袋，在他不解的目光，对着他的唇盖了上去，用舌头粗鲁地顶开了他的唇瓣，贪婪地汲取着他嘴里的氧气。

这一刻，无关情爱，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

就算是死，她也一定要拉着那两个人一起下地狱！

老天爷，如果你愿意费尽心思让我重活一世，绝不会让我这么轻易地死去的吧？

当莫倾城那张脸在眼前被无限放大的时候，霍珃的第一反应竟是唇上的触感是他从未感觉过的美好，他没有丝毫抵抗的意思就让莫倾城撬开了他的嘴，接着胸腔里残存的一点点气息不断地被对方汲取走，一种强烈的感觉袭来，像是一只温柔的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温柔的快要让人沉溺在其中不可自拔，可是一阵阵的疼痛感又不断地刺激着他，将他的意识扯回来。

意识回笼，他看见面前那双眸子愈发的美丽了，如罂粟花一样地迷人而**，甚至甘愿为它而死。

吸了几口霍珃嘴里的空气，莫倾城才稍稍缓了过来，但她觉得还不满足，仿佛陷入了魔怔之中，要将霍珃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吸干占尽才肯罢休。

沉迷其中，直到手臂上那丝温热的触感消失，霍珃抓着她的手垂了下去，她才回过神来，看着他缓缓合上的眼眸，仇恨如来时一样迅速消失，婕羽在水中一抖，嘴里微微动了动，不自觉地渡了一口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