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初见仙人

赵地的心中忍不住产生一股寒意，这种被神念扫透的感觉，赵地已经许多年未曾感受过。

只有低阶修士面对修为远超自己的高阶修士时，才会有这种发自内心的震骇。

“想不到这废弃的地方，居然还有修士驻扎，小友何不出来一见！”这股可怕的神念扫过之后，便有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传来，仿佛就在赵地身边吩咐。

这句话语气平静，却有一种让赵地无法拒绝的威严。

赵地心中一凛，自己洞府设下了层层禁制，却对对方的神念毫无效果，很显然，对方的修为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这种情况下，若仍执意避而不见，万一激怒“高人”，简直是自取灭亡。

赵地立刻站起身来，身形一晃的飞出洞府，同时还顺便袖袍一挥的将几只傀儡收起。

果然，赵地一出洞府后，就见到了立在对面山峰上的一名老者。

这名老者，白眉须发，端的是仙风道骨、绝尘脱俗，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着一股玄妙的仙家气息，与周围的天地气息融为一体，正是传闻中实实在在的天人合一！

而老者的修为，更是让赵地没有半点概念，因为赵地一眼看去，只觉得此人的气息平静无波，察觉不到任何的法力波动，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灵压，乃是一种静如止水的至高境界。

渡劫期修士，不可能达到老者这样的层次和境界，赵地没有任何怀疑，很显然，这名老者就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仙人！

赵地在下界只见过九州仙人的遗骸，还见过仙使无邪的主神念之体，也见过真圣之魂等等，但从严格意义上而言，这些都算不上真正的仙人。

而他虽然来到仙界已经有数百年的时间，但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且一直在低阶行宫中修炼，一直无缘见到高阶修士。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仙人！

“晚辈参见前辈，未知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前辈宽恕。”赵地一躬身的施礼，语气颇为恭敬。

“呵呵，老夫没有打扰小友吧！”老者微微一笑，颇为慈祥。

“当然没有，能否见到前辈风采，实属晚辈幸甚！”赵地急忙摇头说道。

他的这句话，倒也不全是客套，此时他的心中，担心之余，也的确有几分激动。

对于赵地这样一名一心向道、意欲求仙的苦修之士而言，能亲眼见到一名真正的仙人，并且与之交谈，的确是一件极为欣慰之事。

毕竟仙路太过渺茫，绝大多数修士的心中都自然而然的有一个疑问——真仙是否真的存在、仙路是否真能走通？

如今初见仙人，这个疑问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赵地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偷偷的多打量了对方一眼，却正好见到对方颇为友善的目光。

赵地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多看，但他那有几分崇敬痴迷的眼神，却让老者了然于胸。

不过就这么一眼，赵地却似乎察觉到，老者的神色间似乎有一种无法释怀的苦楚，就是那种满怀心事、历经沧桑的感觉。

“小友如何称呼？看小友的体质，居然是罕见的混沌法体！”老者的语气中，略显惊讶之色。

“晚辈赵地，让前辈见笑了，晚辈的确是混沌之体。”赵地心中一凛，对方居然毫不费力的看出了自己的体质，足见修为大部一般，既然对方已经识破，那他也没有什么好否认的。

老者点了点头，继续含笑说道：“原来是赵小友。唔，赵小友的混沌之体，并非天成，而是后天炼就的，怪不得，怪不得！嗯，小友修为不高，居然将菩提佛体修炼到初阶小成的境界，机缘倒是不浅。若是让那人看到了，岂不是要哭笑不得！”

“菩提佛体！？”赵地闻言心中一愣，立刻想到了自己在鬼界得到的菩提子。

“菩提佛体”这种说法他是第一次听说，也未曾在仙界典籍中看到过，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肉身，应该是佛门的金刚佛体。

“也许只是称谓不同吧。”赵地心中暗道，不敢多问。

“很好，很好！”老者忽然轻叹一声，说道：“想不到相隔多年，老夫居然能重见混沌修士！看在老夫与小友颇有眼缘的份上，老夫就赠给小友一句！”

“还请前辈赐教！”赵地闻言大喜，如果真能得到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仙人的亲自指点，哪怕是一句话，也必受用无穷。

“盛极则衰！”老者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四个字，然后便身形渐渐淡去，竟要消失在原处，与此同时，又有一句话在半空中响起：

“赵小友，混沌仙气耗尽之日，就是此处毁灭之时。”

“盛极则衰？”赵地心中顿时极为困惑，不明白老者赠给他这四字真言的用意何在。

“多谢前辈，不知前辈是何方仙尊？”赵地顾不得仔细揣摩，他眼见对方就要消失，急忙大声问道。

“老夫姓凌，有缘再会！”老者的话音刚落，身形便彻底的淡化为无形，就这样消失在赵地眼前，再也察觉不到任何气息。

赵地目光中满是羡慕和向往之色，这般举重若轻的消失在虚空之中，穿梭虚空而去，该是多么高深的神通。

如果有一日，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一名仙人，身怀莫大神通，寿元无穷无尽，再也没有任何烦恼，那该是一番怎样的情景！

赵地呆呆的望着老者消失的山峰，久久不动。

一时间，赵地仿佛又体会到了刚刚踏入修仙界时，那份对修仙的朴素的向往之情。

那时候，修仙仅仅是为了“好玩有趣”、“获得神通”、“增加寿元”，而随着他越来越深入的接触修仙界，他的修仙路，却包含了更多更现实、更无奈的意义，有时候仅仅是为了生存，有时候也是为了一种责任。

“难道当混沌仙气耗尽时，这里真会毁灭？”赵地将信将疑，虽然他没有看出此处有任何的不妥，但不知为何，心中竟更倾向于认同老者的说法。

也许这是因为老者的修为极高，却颇为平易近人；也许是老者对赵地的和颜悦色；也许是因为老者实力远超赵地想象，甚至不屑为难赵地……总之，赵地初见仙人的这一次，过程虽然极短，却留给了他极大的想象和回味空间，而且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和压迫，这样赵地忽然对这残酷无比的仙界，又有了几许不一样的感受。

就像在人界中，一名刚刚进入修仙界的炼气期低阶修士，见到传闻中高不可攀的结丹期长老，并被指点鼓励那样，赵地的心中，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对结丹期长老而言，一个炼气期修士实在没有值得贪图的地方，反而随口的几句指点，足以让对方铭记终生；而对于那名仙人老者而言，或许赵地的修为同样是无法打动他的心思，他的几句平淡的言语，也让赵地反复品味。

“盛极则衰！”赵地默默的念着，这其中的道理，他也能体会一些，天道或公，损有余而补不足，则是修仙界道门一脉讲究“天人合一”的基础理论，赵地自然也有所领悟。

这似乎是浅显的道理，又似乎蕴含了极为深刻的内涵，赵地始终无法参悟透彻，为何老者偏偏留下这四字真言！

赵地就这样呆呆的仰望着老者离去的山峰，一动不动的陷入了冥思。

直到九九八十一日后，他才忽然间轻叹一声，不再纠结此事，转而进入洞府，继续闭关修行。

此处废弃的仙山中，混沌仙气正被赵地一丝一丝的抽取，吐纳，消耗，随着混沌仙气的日益稀薄，此处的风貌，果然也在渐渐发生着变化。

最开始是仙山的边缘处，当混沌仙气不再笼罩此处时，边缘处的山脉，开始渐渐的土石崩离、草木枯萎，甚至还不断的有大块大块的山体，滑落裂崩，坠入无尽虚空之中，很快就化为了无数细小不可见的粉尘，最终彻底消失在无尽虚空之中。

如此又过了二三十年，某一日，当赵地将最后一缕混沌仙气炼化时，此处山脉终于在轰隆隆的巨响声中，彻底的分崩离析，化为无数残渣，飘落散漫，分布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用不了多久，这些残渣碎石，也会继续分化，化为无数粉尘、光点，最终彻底的泯灭在无尽虚空之中。

赵地飘在虚空中，忍不住轻叹一声，这座仙山终究和其他的上古仙域一样，逃不出毁灭的命运。

而赵地自己，则扮演了一个加速其毁灭的角色。如果不是赵地，也许此处青山还能保留混沌仙气更长的时间，在这茫茫无尽虚空深处，继续漂流万年。

“天人合一，人即是天，天即是人，生生息息，永世不绝。但是我等修士，为了追求提升自身，不断的向周围索取，却始终未有回报，长此以久，天将不天，人亦无处可依！”

（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