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天香楼主人
夜幕刚刚降临,距离午夜狂欢还有些时间,李承训便在天香楼找了一个合适的位子,一个人独酌起来,他一点儿也不觉得枯燥,因为需要他思考的事情太多了。
既然在天香楼,他便先捉摸起邹驼子来,觉得这人的市侩气似乎更浓了。
他观察邹驼子在其他人面前一副仁厚宽容之态,而在自己面前却依旧是奴颜婢膝的模样,这种两面性使他感觉很不舒服,但细细想来,无论是仁厚之态,还是奴颜之像,却又都令人觉得他是诚心诚意的,能做到这点,得是什么样的人呢?
但无论邹驼子如何折腾,李承训已在其心中为其定了性,“这人可以与其共富贵,未必能与其共生死。”其实道理很简单,邹驼子这个时候出现,完全是因为李承训现在是驸马的身份,否则,在他深陷囹囵,甚至无忧即将被斩杀的时候,怎么不出现?
但随之,李承训便释然了。商人的趋利,无可厚非,只要不是损人利己,无可厚非。换个角度想,邹驼子见自己因“谋刺”皇帝而被打入死牢,后又“劫持”小公主跑路,而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低调不作为,也是人之常情。
且不说邹驼子对自己的忠心到底有几分,其经商的能力确是另人叹为观止的。当初他们在暗影门总舵分手的时候,李承训仅仅送他千两黄金,以为发展基金,可这也就一年的光景,他竟然买下了偌大个天香楼,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昨晚,邹驼子对于自己的发迹史一笔代过,不愿多说,表面上看来这是在谦逊,实则是不打算让李承训知道其中内情。
但李承训是何许人也,从他闪烁其词的只言片语中,基本已了解了个大概。
当初二人决定打造暗影门的金融帝国,李承训便把帝都至洛阳附近的暗影门组织联络图送给了他,并且任命他为总负责人。
暗影门是军队系统为班底建立的,非是一般江湖豪客组织,其组织成员完全听从于上峰的领导,并不会因为他不会武功,又完全陌生而对其产生抵触情绪。
当然,若是领头人尸位素餐,他的部下自也会不满,但他们的不满方式将是越级上报,这是暗影门的组织特点。
但是,邹驼子仅仅用一个月的时间,便征服了所有部下,他的做法很简答,就是他一到任便把五百两黄金全都分了下去,给门徒家里改善生活。
试问如此的领导,谁不拥护?而难能可贵的是他分了银子,少了本钱,可赚钱的速度却并不慢,只要是用心办事的部下,便一定会有丰厚的报酬。
他赚钱的法子也很简单,便是借鸡生蛋,他拿着另外五百两黄金去了洛阳夏家,摆出李承训和丐帮的面子,要求与夏家合作,一起做洛阳至长安间的生意。
军队系统的效率是很高的,他们按照邹驼子的指示,密切关注着政、商两界的一切发展机会。
邹驼子便是依据暗影门的这套人脉资源,情报资源,结合洛阳夏家的巨大资金,努力发展自己生意。他有聪明的头脑,清醒的眼光,每每能较人之先的发现商机,并抓住机会。
他就像是一个居中的蜘蛛,在编织自己的金融网络,无论大钱、小钱,有机会便不会放过。
别人看他风光无限,他心中却清楚分明:光有资金、有眼光、会把握机会,这些还不足以使他成为富可敌国的巨商,一定要广交朋友,交好朋友,有身份,有地位,有手段的朋友。
其实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商业运作的路数其实是一样的,一是资本,二是人脉,有这两样,便无往不利,顺风顺水。所以,邹驼子有了一些资本以后,便着力发展人脉关系网。
在邹驼子的这张人脉关系网中,有个核心人物是他极力想要结交的,他费劲心机的交往许多达官显贵,目的都是为了设法接近这个人,因为这人是帝都之内的一个隐藏富豪,但知道的人却不多。
这位富豪绝对是低调奢华有内涵,从不张扬,他是跟随皇帝一起打江山的老部下。
在李渊起兵之初,极需财力,人力支持,他不仅倾尽全部家当,还把自己的部属和家门中有才干的人,也拉进李渊的队伍中,他自己更被受命为掌管军需的官员。
李唐建国之后,他被授光禄大夫,加封义原郡公。数年后,又被任命为工部尚书,加封应国公,负责长安城的军防工程。
玄武门之变后,他毅然选择了站入李世民的队伍序列中,优宠不减反增,威势赫赫。
这人名叫武士彟,虽然他战功显赫,却在大唐廖如星汉名将中,根本排不上号,之所以后世会常常提及他,完全是因为他有个很出名的女儿。
他的女儿今年刚满十一岁,将于三年后入宫,成为李世民的才人,这人便是后世无数传奇故事的主角,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邹驼子只知武士彟是官家身份的富豪,却不知这人的女儿将给后世带来的影响,不过李承训却是心知肚明,他来自现代,自然知道武氏家族的来龙去脉。
武家累世经商,武士彟原本从商做木材生意,而且挣下了很大一片家业,但是当年因得罪了隋朝尚书令杨素,而被罗织了罪命,要治罪入狱。
封建社会有个通病便是重农抑商,因此商人的地位是极其低下的,即便你有家财万贯,也不弱官家一根手指头,于是乎,有抱负的武士彟在侥幸逃脱后,便决定弃商从军,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才去投靠了李渊。
他辅佐李渊起兵,通过战功及与皇帝的良好关系,建唐之后位列一品大员,但功成名就后的武士彟,除了一心扑在工作上,继续为大唐朝呕心沥血外,暗地里也没闲着,非常低调地干起了经商的老本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成果便是天香楼。
这一晃十多年过去,随着年龄日益增大,武士彟身体也每况愈下,遍观身边子侄,没有一个对经商感兴趣的,反倒是一个个有钻营官场的心,他便想转手天香楼,把银两与众人分了,也便了无牵挂了。
邹驼子便是了解到这种态势,才着力结交于武士彟的。最后,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花了怎样的代价,使得武士彟低价把天香楼转让给了他,但即便如此,邹驼子的资金也是不够的,其中四成,是洛阳夏家的股份。
李承训纵然精明,也猜测不透他们私底下做了什么交易,可邹驼子不细说,他也不好太过逼问,唯一的办法便是接触武士彟,从中了解情况。但公主下嫁之日便是自己离开帝都之时,而史书记载武士彟于贞观九年去世,恐怕自己无法与之会面了解内中详情了。
李承训把邹驼子自述的敛财经过,又详细梳理一遍,觉得这邹驼子确实是难得的经商奇才,并不能因为他对自己不够忠心,而因噎废食,对之弃而不用。
但他心里清楚:这驼子与小英子、虎子等人绝对不一样,他是存了二心的,因此只能把他放在心中的二等地位,深知在信任他的同时,也要留个心眼。
当然,现在谈信任还为时尚早,这次,他打算试探一下自己在邹驼子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便布了一个局,而这个局的主要执行者之一,便是邹驼子。
现在,这个局已然完成一半,根据他白天的观察,阿史那云罗那边做的很好,没有任何纰漏,倒是邹驼子这边,今晚才是真正检验他时候。
虽不确定邹驼子对自己的忠心度,但是他确信邹驼子不会在这事儿上出卖自己,邹驼子是极聪明的人,应该想得到,这件事即便让皇帝知道,凭借他李承训与皇帝这种打出来的关系,也不足以对他构成致命威胁。
而一旦撕破脸皮,李承训倒可以利用皇帝手,甚至暗影门门主的威压,来制裁邹驼子,使他身败名裂,甚至死无全尸,都不难办到。
想到这里,李承训笑了,他呷了一口酒,多少有点得意。他突然想到,邹驼子突然出现,完全是认为自己深得皇帝宠信,从而想通过自己搭上皇帝这条线,可这小子万万不会想到,自己首先让他做的便是欺君罔上,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人独酌,想着心事,时光匆匆而过,转眼便夜深,天香楼更加热闹起来,此时舞台之上已经开始有了表演,先是一位侍女抚琴,后来几位花魁舞蹈,这些前奏其实都只为午夜胡姬的表演做铺垫。
李承训心里有事,酒并没有多喝,四处打量着那些**纵欲的社会精英们,在这奢靡生活背后的嘴脸,思考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除了享受之外的价值所在。
午夜终于来临,醉生梦死的社会精英们期待一夜的时刻终于到来。他们的眼睛一个一个睁得溜圆,直放光芒,他们欢呼着,雀跃着,躁动着,癫狂着。在这里,没有古代的礼法与矜持,有的只是人性的贪婪与享乐。
再看舞台上扭动着身体的胡姬,她们像蛇一般蜿蜒缠绵,像狐一般妩媚柔情,那撩人的面纱,那低开的胸襟,那半短的裙摆,无处不惹火,无处不挑逗,无处不勾引着台下看客们的**。
狂欢的火焰,被疯狂的点燃了。
胡姬们开始下场与酒客互动交流,李承训对两个金发碧眼的美女格外的敢兴趣,当然是一掷千金了。
他来这儿便是来花钱取乐的,他要让皇帝知道,自己爱酒爱玩,并非是铁板一块没有弱点的人。
不过,他心里也知道,皇帝绝不会被他这种做作所迷惑,以为他真是这样的人,只是希望聪明的皇帝,能猜到他的良苦用心,这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