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个人一双手(1 / 1)

第十一章一个人一双手

也许是有些惊讶会同时看到雇佣自己监视的雇主和被监视的人一起来见监视者,侦探社的负责人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怎么回事?”白俊秀直接问道。

负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好像这样会给自己信心似的。

他说:“当时我们离那个人只有五米左右的距离。因为穿着这个酒店的服务生的衣服,所以我们在最初的时候并不觉得他会发现我们的真实身份。”

其实负责人这样说已经十分谦虚了。作为该行业一流的人物,隐匿自己的身份的能力定是极强的。而且,负责人以及他所领导的团队经验十分丰富,他们曾经成功调查过许多在业界很难被抓住尾巴的人士的秘密信息。但是没想到却在这一次调查一个看起来并不是很特别的人身上差点栽了个大跟头。

他们想办法以服务生的身份进入这家酒店作为就近观察试图接近李优一的陌生人,保持在与李博合适的距离范围内。那一晚上两个保安被杀时他们在场,在看见那些国际犯罪分子中的两人将毒针刺入两个保安身体时,他们立刻意识到这些人想要进入白俊秀和李优一所在的房间,正打算发出预警,这时,一个神情冷淡的男人很突兀的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那个男人,就是当晚制造二十六具尸体的人。

“……现在看来,那个男人其实在出现之前就应该知道我们小组的存在。他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如果不是我们面对着他的话,也许我们也不会意识到有人出现在那条走廊上。”

那个男人,就像是暗夜的幽灵。他走路的姿态和浑然一体的呼吸让整个人仿佛成为虚幻的存在。即使是与他正面相对,侦探社的人们也不会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意识到他的灵魂是一个杀神。直到男人走到那两个杀死保安的家伙身后,谁也没有看清楚男人的动作,只听到“咯、咯”的两声,然后杀死保安的人转眼就被杀了。

“他一手提着一具尸体,就像普通人提着两个小花瓶一样的轻松,离开了走廊。当时我们谁也没有追过去。”

即使曾经追查过许多隐秘于世骇人听闻的秘密,在那些过程中见识过许多杀戮与血腥、恐怖与黑暗,但唯有这一次,他们只能用简单平白的语言来描述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吓怕了的事件。负责值夜班进行观察李优一的两个侦探社成员都没有追出去的原因是因为恐惧。事后他们每每回忆这件事,除了心有余悸,还有的就是劫后余生。虽然当时他们手上都有性能良好的相机和摄影机,但是没有一个人有勇气举起任何一件工具对准那个男人的脸。

再仔细分析,那个男人一定看到了他和他的同伴,因为事后他们才知道以同样的方法被杀掉的人一共有二十六个。作为一个能将杀戮进行得如此直接彻底的人,在整个杀戮过程中完美的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而接近敌人的人,这样的存在,又怎么可能没有发觉近在咫尺的其他人的存在?

只有一个解释:那个杀神,只杀想杀的人。对于旁人,他不会轻易动手。

白俊秀与李优一听过侦探社人员的汇报后沉默了好久。直到那个负责人终于忍不住轻声咳了一下提示两个人,白俊秀才又开始问话:“就这样?”

“大致就是这样。”负责人迟疑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我并不是很确定。”

“需要我加钱才能说吗?”白俊秀问道。

“不不,当然不是,”负责人摇摆着手坚定的表示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这件事关系到我们侦探界的一些传闻。不确定是不是真有其事。是这样的,我们在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貌似很久之前消失的前辈的踪影。”

在每个行业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传说。在侦探界,这样的传说在最近二十年内主要集中在一个人和他所创立的团队身上。这个人是整个侦探界的神话。侦探这一行,就是要查探到常人难以查探的秘闻为目的。而这个人则能查探到其他侦探难以查探的消息。传闻中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模样,只知道他来自于欧洲,是一个拥有能窥探人心力量的神奇人类。他和他创立的团队,在整个侦探界都是奇特的存在。少有人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和定居之所。想要找到他或者有关他的人,除了特别的办法和强大的人脉关系,还需要十分昂贵的代价作为见面礼。

负责人所说的前辈就是指那个消失了很多年踪迹的人。

“曾经我的师傅告诉过我那个前辈的一些特征,所以我才会觉得那个人可能是那个前辈,或者跟那个前辈有什么关联。”

和私家侦探分手后,白俊秀和李优一极有默契的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馆。但是咖啡凉了很久,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餐厅的侍应提着咖啡壶过来问需不需要续杯。李优一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对侍应点点头。一口气喝完杯中被续上的咖啡,李优一放下杯子,说:“真是……太离谱了。”

“离谱才好。”白俊秀抬起头,看向玻璃外的世界,轻声说:“这样才真有意思。”

“那个很厉害的人应该是和你一直保持单方面通信关系的‘panda’,而他能够知道你的近况看来也应该归功于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侦探界神秘人士。”

李优一招呼侍者过来又倒了一杯咖啡,这次没有一次性灌下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你我的假设上。如果假设不成立,也许那个人跟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是有可能的。”他说完,举杯想要把剩下的半杯倒进嘴里,却被白俊秀一把抓住手按下了所有动作。

“劣质咖啡就这么好喝?”白俊秀把李优一的咖啡放到桌子一旁,轻声问:“怕了?”

李优一苦笑,“或许你并不觉得很可怕。我是真的怕了。”视人命如草芥。他虽不是一个擅长悲天悯人的家伙,但是,在面对昨晚上那样一个杀人如同杀蚂蚁一样简单利落的人物面前,他从心底觉得有种颤栗在生长、翻滚。而此时坐在他面前的人,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而且,在将来的某些情况下,也许还会继续做这样的事情。

“恐怕是我不成熟,太胆小。”李优一还是把咖啡杯又拿到了手里,握着那温热的杯子,他多少觉得好受些。

“我以为一切都是很正常的行为。为了活下去,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自然也能,以命还命。在正义的立场上,法律只是为了维护所谓的阶级利益的一项为专属人士服务的武器,军队的力量配合着所谓的一切为了国家与人民的口号而不断侵害人民的利益。这跟黑道上强者争夺地盘的行为并没有多少差别。或许,真正最大的差别,是在于黑道更加的光明正大,他们做什么事不会藏着掖着,不会给自己找一个所谓的正大光明的理由,而白道上,正义的这一方,总能找到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着说着,李优一的眼睛里充斥了红色的血丝,即便如此,他的神情还是那样的平淡苦涩,“娱乐界是个小小的社会,也是个很大的染缸。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与利益。如果真这样想,或许很多人在做很多事都能觉得理所当然,良心无愧。可是,我还是想要问一句,真的吗?”

白俊秀没有接话,他也端起了眼前的劣质咖啡一点点的喝进肚子。

“再仔细一想,这世界能有那么多干净的东西吗?那些所谓干净的东西,又不都是人类自己规定出来限制别人行为的玩意儿吗?所谓的道德——何谓道德,怎样才叫真的道德,它的意义在哪里?为什么遵守道德的人被不遵守道德的人所欺压所侮辱所糟践,反而是那些习惯了游戏规则习惯了借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的人能够呼风唤雨长盛不衰?图个心安?做好事的人就为图个心安吗?仅仅是这样?”李优一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似乎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白俊秀招招手,侍应过来再次给两人续杯。

“你一直纠结于这些玩意儿?”学着李优一一口气咽下所有咖啡,白俊秀忽然这样问道。

李优一很想反驳说“自己没有纠结”,可是他也知道那种语言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死之前看这人世觉得苍冥中自有定数,但何时能够确定自己真正看透了这人世间的纷扰纠缠。在圈子里混了整整二十年,所见所闻都无非因为那个“利”字。名只是利的附属品。倾轧欺骗,背弃割舍,人类得到的,往往需要付出很多最珍贵的东西去获得。可一旦真付出了,他们才会发现那些得到的已经不是最初想要的东西了。

“你想太多了。”白俊秀淡淡的说。

李优一沉默。

白俊秀像是了然一切的看着李优一,“你脑子里真的想太多了。我虽然没有在道上混多少年,但是见过的东西还是比你见过的那些虚假的东西要好得多。”

义气、情分、生死之交。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的大都只能出现在这些最底层的地方。因为他们要付出的是生命。在道上,生命最大的依托不是金钱,是能够患难与共的兄弟。

也有人会选择为了钱去捅自己身边人刀子,但真正能够站在这条路上最顶端的,能够被人们所记住的,只能是那些符合道义两个字的人们。被旁人说是混混也好,是古惑仔什么的也罢,他们至少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一条自古以来从唐时诗仙李白也向往过的游侠到各种各样所谓侠小说里面的普通英雄,他们是不同于人民警察那样正义的另类存在。在自己世界里的规则下,他们不喜欢虚伪和做作。也许他们从来没有认真的去深究活着的终极意义是什么,其实他们跟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凡人一样,都是为了生存。只是,各自的生存方式不一样而已。

“谬论。”李优一说。

白俊秀笑了笑,“理由?”

“法律、人命、道德……正义。”李优一吐出最后两个字,停下来。

白俊秀轻轻的说:“你也相信这些,不是吗?”

看着一脸平和的白俊秀,李优一有些感动。

“想不到竟然是一个道上的家伙来说服我相信黑道并不应该存在于世的理由。”

他刚才那样说着社会上的黑暗一面,只不过是让自己相信黑道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白道也有见不得人的人事。

可白俊秀却只是告诉他,黑道只是不屑披着羊皮的狼而已。

“虽然我属于这条路。但是那并不代表我需要将所有认识的人都劝服到认同这条路。”白俊秀喝完了咖啡,撇嘴说道:“这咖啡的确很难喝。还是回家和你煮的好了。”

“好啊。”李优一微笑着应道。

是夜。再次回到了安全系数比酒店高的小公寓里。

李优一在厨房里面弄东西,白俊秀在和自己老爹说话。

“侦探社给我的所有资料已经发送到你邮箱里面了,如果还有问题记得别迟了才通知我。”

很快,那边电脑回了一条信息。

——你个臭小子能不能叫我一声啊!

白俊秀对着电脑屏幕翻白眼。

“我说,我不称呼你你也该知道我是你的谁吧?”

——对我用敬称!

“敬称等去祭拜你的时候我会用的。”

——你个小混蛋!

“我煮了咖啡,要不要尝一下?”厨房门口李优一端着两杯咖啡对客厅里的白俊秀问道,白俊秀头也不回,“要。”

“你生的小混蛋不伺候了。我这边有事情。”

——臭小子,等你回来我要打到你求我为止!

“等我回去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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