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六章 补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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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飞歌震冬夜，雪寒藏锋漫杀机。

料甸周围的荒野里，都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冷酷，这就是黑市的气氛。

上一次来这边，正赶上周围十五天一次的大集，到处都是汹涌的人潮，热烈的气氛，就仿佛是现实社会里的步行街。

而这一次，虽然也是人踪遍布，但是，走上街头的人，却大都是面目掩盖着，目光里面更多的是凶狠与残忍，长枪背在身上，张扬着的是桀骜与狂放。

爬犁走的是另外一头的村口，进去不远就是孙掌柜的大车店，也是七道岭的招牌。

门口附近的牲口市场，今天没有开放，所以门前到是很干净，老远就能看到大车店里面的几趟长屋上，有大片的烟气缭绕。

大门附近只有一个小伙计，全身裹了棉皮袄，围巾只蒙到鼻子，见到爬犁停下，赶紧迎了上来：“三老四少，热乎的炕头，现杀的叫驴，岗尖的高粱米饭，才开场的蹦蹦戏，您是吃饭还是住店，里面请了！”

脆脆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在外边站得久了，就有嗑绊，让人听了就不想动地方，心里只想进去坐在炕头，烫壶烧酒。

“机灵的小子，还是够尽心思的，去，安排一个单间，好酒好菜给我上，在去告诉孙掌柜，就说陈虎来了！”张虎臣赶的是第一驾爬犁，上边做着的就只有佟燕妮。其他人坐的是由老钟赶着的。

要是按照佟燕妮的想法，两驾爬犁是装不回去多少东西的，却不知道，上一次，一驾中等的爬犁，就装了差不多三十多箱手榴弹，两个爬犁已经足够。只是张虎臣要的，可不单单是手榴弹，还有其他的武器装备。尤其是大威力的炸药。

接过来翻在空中的银角子，小伙计眼睛雪亮，看得出来这是大户人家自制的银角子。一颗重量三两三，足够自己去找镇上最美的红牌，去睡上一个通宵了。

“谢爷的赏，您请里面来！”高兴的小伙计转头就朝里面跑，一边喊着：“高间的贵客到，来人侍侯着！”

佟燕妮笑了一声说道：“这小伙计把你当成出手豪阔的老客，招呼伙计来领赏呢！”

“他们赚的是辛苦钱，咱们能照应就照应一下吧！张虎臣想起来的，是自己在市场上卖鸡肉时候的艰苦，心里无尽的唏嘘！”张虎臣笑着说道。

这边爬犁停下。老钟跟了那些伙计，去了牲口棚里，找了耽误的地方，将牲口拴好，上草料。酒曲跟加了蛋清之类的精料，给牲口喂上了，老钟才从牲口棚里面回到了刚才的那间房，还没进门，就听见了伙计求饶的声音。

“掌柜的，少爷捂得那么严实。我哪知道他是哪位啊！”小伙计委屈的说道。

掀了帘子进去一看，几个小伙计都弓着身站着，十分委屈的样子，老钟也不说话，自己蹲在了靠墙的位置，点起了烟袋，看着热闹的场面直乐。

“少扯那些没用的，要不是你见了好处，还能让后厨的人给弄人参炖鸡，这要是个不懂门道的，还不得把一年的辛苦钱都扔在咱们这里，你是要坏我七道岭的招牌么！”孙掌柜别看个子小，嗓门儿却是山响。

“行了，孙掌柜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别在我面前弄这些，崽子们弄些花销也不容易，就当我赏的了！”张虎臣接口说道。

“少爷，您不知道，这些混蛋要是不收拾一次，让他们明白规矩，就是收了您的钱，还得骂您是个山炮！”孙掌柜话头尴尬的停了下来，知道自己说这话是越了规矩了。

“让他们去忙吧，我这里还有事情跟你说！”张虎臣却不在乎，几个小伙计将佟燕妮侍侯得很舒服，打热水净面，炭火的炉子，新换的炕被，还有不知道从哪个房间里面搬来的大镜子，立在窗前，有差不多一人高的稀罕物件！

跟张虎臣一样，佟燕妮是什么身份，出手就是两颗金豆子！

“少爷，小姐，您两位这么打赏，以后我可没办法带徒弟了！”孙掌柜哼哼几声，就是不乐意。

“行了，以后拿掌柜的当亲爹一样孝顺，外边来客人了，赶紧去招呼着！”张虎臣将酒杯倒满，递在了孙掌柜的面前，打发了几个小伙计滚蛋。

“嘿嘿，怎么劳动少爷给老汉斟酒！”孙掌柜的嘿嘿的笑着，一口闷得底朝天，完全就是属狗的，脸色变得笑咪咪的，就仿佛刚才的驴脸是长在别人头上。

其实，他发这通邪火也不是冲着别人，而是对张虎臣表达不满，上次传递到滨城商号的消息，已经传递到了这边，毕竟，滨城距离这里不过十五里的距离，而且，这一天晚上风云变色，火烧半天云，红光映天倾，孙掌柜的是山下的大把头，这些事情第一时间就传递在他这里。

七道岭的少爷扯旗立窑，这要是在官面上，就叫起居拔座，开衙建府。

这么大的事情，孙掌柜竟然一点消息都没见到，而且，消息上还说，是跟佟三爷家的小姐，两人合伙，这到是开玩笑还是玩家家酒！

没等想明白，第二道消息传了过来，说是滨城的乱就是红鬼联合弄出来的打头炮！

孙掌柜给震得不轻，没想到，自家少爷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小鬼子的势力，这些道外的绺子谁家没尝过厉害，就连佟三爷那么大的本事，不也是抛下了祖宅，钻了老林子！

连弹药都是从自家里弄出来的，竟然还能跟小鬼子叫板！孙掌柜得觉得自己要疯了！

这还不算完，当白天最后一个情报到手。孙掌柜算是明白了，这头道响雷，少爷是彻底炸开了局面，不说别的，就说有四百鬼子给窑里披红，这就是百多年以来，从来都没有过的大局子。大面子！

就连自家何老爷，也不过是抢了老毛子的一个货仓，用了十二个毛子的脑袋。刷洗了聚义旗而已。

现在，孙掌柜的是害怕里带着骄傲，恐惧里带着自豪！

少爷开局大气。就连自家的名声都不用，就靠了那么十几个兄弟，几十条人枪，就干出来这么大的买卖，而且，直接将旗子插进了滨城这个大雷场里。

也不知道手底下收来了人以前都是什么货色，如今全都大变样了！

就说那个小贼头，如今跟滨城里面，十几家势力的关系非常牢靠，据说。昨天晚上他们还干了一个大买卖，只是，到了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漏！反正大早上的，每一条街口都有黑皮查岗。每一条大路都有鬼子巡逻，甚至，比当初鬼子才进城的时候，都要夸张。

兄弟们接下来要干个大买卖，手里家伙不多，弄点手榴弹吧！张虎臣笑眯眯的给孙掌柜的将酒倒满。不管他难看的表情。

“少爷，不带这样的，有大买卖都不叫我插上一脚！”孙掌柜的看看抿嘴笑的佟燕妮，抱着肩膀，没去那杯酒！

“我也没叫林家掌柜的，咱们亲近，我才过来找您，庞大龙没将我得手的东西，送回来给您？”张虎臣拈了一粒花生米，将盐粒磕掉，笑着说道。

孙掌柜的怎么能不知道，从知道了队伍里有个女人，孙掌柜的就在担心，这是少爷单独扣下来的东西，还是有佟家的一份！

这话可不好说，尤其是当着佟家小姐的面。

张虎臣给孙掌柜敬了酒，解了他的郁闷，正要斟酌着问话，没想到，又一个大难题丢了过来。

弹药的问题到是好说，周围四十多家势力的汉子，谁手里都有个三五七箱的，收集出来些并不是什么麻烦，麻烦的是，弄到手了之后，给少爷带走了，不知道还要搞出来多大的乱子，一个才起局的绺子，能不能抗住折腾。

虽然说，小鬼子不如从前了，但是，也不是泥捏面裹的，到底有多厉害，只有打一场才知道。

“少爷，这些东西，是单独算您的，还是有佟家小姐的份子！”孙掌柜不知道，这个红鬼联合，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钟可是个玲珑人，见到张虎臣对自己使了眼色，就从地上站了起来，烟袋放在背后说道：孙掌柜，咱们的字号您也听说过，红鬼联合，说的是巾帼披红袄，伥鬼舞关刀，虎爷是绺子的山爷！

“掌柜的多虑了，东西交到你手里，是我对叔叔的孝心，你只管派人取用了就是，或者直接卖了，换成金银，给叔叔添些合心能用的货色。咱要去跟鬼子搏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他老人家膝前尽孝，才有了这番准备！”张虎臣的心思，那在这点东西上，再说了，他也没路子换成金银啊！

“这个问题，必须要分清楚。”孙掌柜的话，到是真心，这里面牵扯到的，可不单单是他孙得贵，还有两个大佬的关系。自家老爷与佟三爷都是一杆大旗，代表了滨绥图佳地面上的一块招牌，但是，越是岁数大了，就越是起了争名夺利之心。

开局的时候，少爷是主动带了枪给佟家三爷拜山，才换来了人员的支持，去砸了张家大院！这对七道岭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意头。

张家大院里，可是滨绥图佳地面上的一个招牌，这可是百多年来的从来都没破过的红窑，里面捞了多少东西，孙掌柜的可不知道，不过，看着炕头上的箱子，就知道里面绝对都是红货！第一次下手，就挑了这么个大家伙，无论是胆气还是眼光，都是超人一等。

不用说，这肯定是佟三爷给挑出来的难题，为的就是要考验一下这个七道岭出身的小子。

嘿嘿，难为了佟三爷，也不知道在张家大院里折了多少人手，才能摸出来这家的底细，原本自己以为是因为佟家姑娘的因素，现在看看这些带着鬼子鲜血的荣耀，才知道是自家少爷的本事，越是这样，就越不能让少爷给女人给带下沟里去。

这几年都说少爷憨傻痴呆，孙掌柜才不信，就老爷带出来的汉子，就连庞大龙这样的都一肚子主意。

咱七道岭的爷们儿，千万不能让佟家小姐给迷了心！

既然如此，少爷的吩咐，自己还真就得答应下来，哪怕是自己掏腰包，也得把事情办得漂亮了！

“上一次，少爷拿来的那些破烂，都已经消化了出去，有了辽西的财主，一股脑的都包圆了，他们总跟蒙古人干，手里的家伙损失得快，百八十杆枪，也用不了多久。少爷轻车简从，恐怕，带不走那么多的东西！”孙掌柜的已经下了决心。

“那就要孙掌柜费心，送咱几个爬犁了！”张虎臣早就打了这样的主意，说话到是不客气。

佟燕妮又在一边抿着嘴笑了，让孙掌柜大感无奈的同时，心里也在想着，佟三爷家的那个婆娘，能养出来这么水灵的妮子！

“没问题，事情我来做，不知道您要多少？另外，只需要手榴弹么？还有其他的步枪和****子弹需要么？”孙掌柜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就一次性的配个全套，免得在佟家小姐面前，弱了自家的威风。

只要将这婆娘娶回七道岭，咱老孙倾家荡产，都为山爷挣这个脸面！

“步枪和****弹，得去找新伯号的那个俄国人去买，对了，上次送弹药的事情，还多谢掌柜的帮忙周旋，才没误了时辰！”张虎臣拱了拱手，给孙掌柜倒了第三杯酒！

“都是应该的，咱们爷们儿可不能因为短了手里的家伙，就不去做买卖。”孙掌柜毫不客气的将酒饮下，这是他应该得的赞美。

“本次，咱们既然是做买卖，哪怕是孙掌柜看了叔叔的面子，咱们也要明码算帐！”张虎臣将堆在火炕上的木头箱子拎了一个过来，扭头对叶轻罗打了手势说：拦着外边人，别让人凑过来。

“诺！”叶轻罗仿佛唱大戏一般，撩起来棉大衣的下摆，将迈了八爷步就走了出去。

张虎臣捂了一下额头，感觉到十分的无奈，没想到在这时候，叶轻罗耍宝。

咳嗽了一声，将表情怪异的孙掌柜给吸引了过来说道：“真金白银，这一个箱子里，是小黄鱼两百根，具体需要什么价钱，孙掌柜给个公道吧！”

张虎臣将箱子在炕上一推，炕被上就拖出来一到沉重的压痕。

将箱子上的短木拴给解开，露出来一片灿烂的金黄。外边虽然是简陋的木条横竖打制，但是里面竟然是金光耀眼。

这就是当初张家大院里面的好东西！

孙掌柜也是猴精一个，否则也不会将这个大车店，开成今天这般模样，哪怕是有七道岭的招牌也不成。

“少爷，咱们是自家人，您跟我动这个，可是拿我当外人了！”孙掌柜眼睛闪了闪，就将盖子捂上，原样的推了回来。

“不，孙掌柜，你可千万别拿我当自家人，我是红鬼联合的当家人，绺子里的山爷！”张虎臣将酒杯拿了回来，自顾自的倒了杯酒，跟佟燕妮碰了一下杯子，满面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