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一章 决战的序幕（五）

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压迫，仿佛暗流激荡。

虽然没有统领过千军，指挥过万马，张虎臣身上的那种血战余生的凌厉，没有刻意压制下，带来的气势，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

他人给他注视着，甚至，在他距离稍微近些，就能感受到，在猛兽面前的那种凶厉，森冷，渗透进骨髓的胆怯。

多少次生死瞬间，洗炼出的胆魄，铸就了张虎臣独特的气质，只是，平时掩盖在温和与平凡的面孔下，不被人所知，当他显露峥嵘，却沉如狱，重如山。

“江湖好汉，讲究的就是雷厉风行，咱黑云岭上的交情，比这些东西，值钱得多，陆大哥，您说呢！”张虎臣背了手，起身上了墙头，指了山上的缓坡上说：“这里，将来要起一片大大的书院，以后，这边的人家，靠着给书院的孩子们出租房间，就足够生活富足，文有文路，武有武路，陆家大兴，已经开始，这一铺，我陈虎搏了，你陆家大哥，有没有想过，以后，您陆家的孩子，有可能紫衣白袍，掌管一方！”

“嘿，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俺陆家兄弟，就拼他一次。大哥，我信得过老万推荐的人。”陆行深心胸坦荡，没那么多龌龊，站起身来，拳掌互击，铿然作响。

于怀见到陆家老大面色阴沉，嘿嘿一笑：“陆大哥，我们二当家的，硬撼过蛊仙人--苗太虚；大辽的千军万马闯过，别看他一副和气模样，清凉山一战，放翻了多少大了勇士，杀出来的血路；最近，白莲教的圣母都给他们打退。”

“现在帮着圣火教搞得风风火火，荣任刑堂香主，就连天王帮的护法大将宫玉楼，都死在了他的手上，论武力，二当家可以算得上是高手！”

“论文学，镇江府里谁不知道集英社的大名，多少雅士求片纸而无门。”

“你们这小村，能建立起族学，在镇江府里面就算是占了位置，以后有能耐出几个举人，自然能霸住大把的好处，那樊老汉，不过是个睁眼瞎，多少人，为了后代有出息，都会主动要求嫁到这村里来，以后有得他后悔。”

“二当家说过，让敌人在郁闷和憋屈中死去，才是最大的乐趣，只要族学建立起来，十里八乡的农家子，还不都沾了你陆家的光彩，这是直接在大势上压人，正所谓，杀鸡用牛刀，狮虎搏兔，必尽全力是也。”

于怀能给派出来做一方领袖，勾连南北，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是递台阶，同时也张显实力。

江湖汉子，一样是只跟同级别的人交朋友，这才是合作的基础。

陆家兄弟，敢战的死士不过三十，也能称王称霸，张虎臣如果不是要用他们来做眼线，如何要费这么多的功夫，来与他们攀交情。

陆家老大心胸不够宽阔，不想受人控制，只想捞好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还不上路，那么就只能舍了这边的情份，另寻他路了。

“好，陈当家果然是北地豪士，出手不凡，我陆家兄弟，就领你的人情，看在洪万军的面上，咱们就是兄弟，以后有事情，尽管开口，我陆家兄弟的话，也拿金子换。”陆家老大到是开了口，点了头，场面上的气氛就松动了些。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张虎臣也不太过逼迫。

“哈哈，陆家大哥，这才够意思，否则，回去少不得要跟洪万军大哥，告你们的刁状，看他有机会来江南的时候，会不会朝你们脸上吐口水。”于怀松了口气，将话题歪到了一边。

于是，众人重新坐下，亲近了许多。江湖人都这鸟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多的是。

“别看这里河道密布，如果，洒家从北地运来骏马，想来也有用武之地，这就是我黑云岭上拿出来的诚意，至于书院和族学，不过是花钱能搞定的事情，算不得本事，洒家看中的是刀枪里搏出来的名声，血海里滚出来的豪气，陆家嘴的兄弟，是不是金字招牌！”

“当然是，大江上，三十六连环坞的寨主们，都与我家哥哥，以兄弟相称，也算熟悉，挂了咱们旗号的船只，也少受盘剥。”陆行深嘴快，也有些得意。

张虎臣知道，黑云岭上的义气，只是敲门砖，凭白的一句话，就想拉上关系，陆家老大绝对不干。

在这场交锋里，张虎臣使用得是圣火教的名头，黑云岭与洪万军都太远，而且，与陆家嘴没有实际勾连的意义。

圣火教就不同了，在连续的战斗与扩张里，打出了自己的名头，甚至将传统的几个门派，都搞得狼狈不堪，这才是陆家老大看中的实力，当然了，张虎臣给建个学堂的示好行为，也获得了陆家人的认可。

文武是冤家，但是，能够有个文人的身份，绝对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闭嘴，咱们兄弟这点本事，怎么能与圣火教相比，这几天，江湖上传得厉害，说在镇江府出了个圣火教的李纪山，法力高强，是个得道的仙长，更家难得的是，此人行事，处处以百姓为先，为人德厚，据说在城外十里坡，起了一个茶水寮，给过路的行人歇脚，分文不取，武功怎么样，咱是不晓得，不过，这善心到是有的。”陆家老大，咧嘴一笑，说起了这个事情。

“都是小事儿，新晋子弟，要多得功勋，晋升职位，就需要经过一系列的考验和修行，那边，不过是一处，其他的还有修桥，修房，这样的活计，也是给府台大人，和本地的乡亲们干点实在事情，同时，也是为了宣传我们的教义。”张虎臣与陆家老大，碰了下酒碗，干了一个。

这是后续舆论攻势的一部分，大都是善人信主，凑出来的份子钱，由张虎臣派下去的人，顶了圣火教的名字，去发放好处，虽然只有三两个地点，但是，只要肯宣传，大部分镇江府的百姓，还是愿意相信，圣火教与其他的教会不大一样。

“说实话，这边洒家是占了你的便宜，刚才你的话里漏出来的信息，就足够洒家给你建个族学。”伸手挑了块鱼干，在嘴里抿着，张虎臣弹了弹短袍下摆，继续说道：“那些在樊家附近勾连的人手，说不得就是我圣火教的仇家，还望陆家大哥，借洒家几艘小船带路，洒家要去抄了那边的贼子巢穴，杀他个，干干净净。”

张虎臣别看小眼睛看不到缝，但是，动起杀心，那可真是气势一变，凌厉如刀。

这都是连续在生死线上拿命挣回来的，古诚，辛赤龙，就仿佛一块块的铁砧和磨刀石，将他淬炼得更为坚固，更为深沉，更为锋利。

“嘿，不管怎么说，我家老三承了你的情，这事情，我们帮你。”陆家老大知道，这是张虎臣在给自己机会，与他一起杀敌，结为联盟的机会。

老话讲，谁能与我共同浴血，那就是我的兄弟。（出自电视剧台词--刀锋1937）

“那伙人是莲花寨的人，我在暗处见到他们的香主翻江龙严动，这伙人常年徘徊在太湖，很少出来活动，这一次，不知道是为什么，改了路数，所以，我才让老三他们撤回来，否则，今天晚上就抄了他们樊家庄。一堆烂人以为绑上了团练大人的轿子，就拿自己当个人物了，某家什么时候不喜欢了，过去摘了他们的脑袋！”

陆家老大能在这一片逍遥自在，没几分本事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张虎臣是猛龙过江，压力太大，本能的陆老大就反应的激烈些，如果不是有洪万军的交情和于怀提前来打前站，再有大把的银钱砸下去，画了个大饼给他，否则，这时候绝对已经翻脸了。

“那好，既然陆兄愿意帮手，自然感激不尽，洒家再捐些家具和文房四宝。”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有地头蛇帮忙，花些钱财算个什么事情。

圣火教每过一天，都在强大，正经的粮店，布庄，杂货店，药铺，歪门邪道的赌档，妓-寨，暴力团，暗杀队，还有与蒋家二爷谈拢以后，新成立起来的船队，还有黑云岭上搞来的贼赃，孙婉如商行里面的货色，都在给圣火教，带来更多的生机。

就好象一个突然膨胀起来的气球，正在逐渐转变成轮胎。

经过几次挫败了本地教派的攻击，圣火教的发展势头，已经不可阻挡。这样的新贵，连千水阁的蒋二爷都去拉拢，陆家兄弟，拿什么拒绝这样的条件，还是张虎臣亲自来说和。

所以，尽管有些小波折，最后的结果，还是喜人的。

大家计议停当，陆家嘴里面出了四十几人，其中十几个好手，都是拴过人命，见过血的好汉，其他那些，也都是孔武有力，看起来很有些气势。

于怀带来的人手二十多个，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还有六个挑战者，足够用了。

正好是晚饭时间，大家饱餐战饭，就随时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