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汉语(1 / 1)

吕皇后秘史 卫道存 5180 字 8天前

在皇上和妻妾们泡澡的时候,曹郭对审食其说:“接待皇上是你们当官的事,我一个老百姓偎不上,先回去了。”审食其回了一句:“随便。”

审食其此时正在送皇上准备回驾,听说有人死在包间里,立时吓坏了,转头就要到里面救人。刘邦一声大喝:“哪里走,王猛,快给我将这个贼人拿下!”

刘邦又吩咐:“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抓起来,派人保护好现场,等候廷尉府的人连夜来调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越快越好,防止暗中有人谋害。”

王猛是刘邦的卫尉首领,马上答:“是!”

夜幕降临之时,刘邦一帮人安全回到未央宫,一边让太医给审姬进行尸检,查明死因,一边让廷尉派人连夜赶到度假村勘察现场,调查是否有人做了手脚,同时对审食其一干人等也抓紧进行审训。

太医检查的结果,审姬系中了某种毒气而死,但又没有痛苦挣扎的痕迹,只是脸色有些发青,也有可能是产后虚弱,今天一早就出去玩,劳累过度,心里突发疾病而亡。到度假村检查的人,几乎把审姬休息过的房间翻得底朝天,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审食其等人被折腾了一夜,咬死口绝无害皇上之心。曹郭自然也被捉了来,更推得一干二净,说皇上洗澡时,他已离开温泉,对发生的情况一概不知。

刘邦越想越觉得情况不对头,审姬是在度假村最大的那个包间死的,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在那个房间休息的,这明显是有人要害他啊。天明他也无心思上朝,那些来朝贺的官员,他吩咐让太子代他接待,自己要亲自听听审姬死因调查的情况。太医和廷尉把连夜调查的结论说了,刘邦骂道:“废物,这明明是对着我来的,怎么能说没有问题,要你们这样办案,只怕天底下永远没有为非作歹的人。再给我查,查不出来你们都给我下课!”

无论皇上怎么发狠,负责审案的人就是拿不到证据,最后只把好审食其、曹郭等人放了。但刘邦从此没有再到度假村去,同时他还想,这个要害他的人总有一天要露出尾巴来,不妨再等一等,因此暂时没有动审食其的位子。

戚姬曾听刘邦隐隐约约地说过好像皇后和审食其有些私情,今看他们联合起来做了温泉度假村这么一个东西送给皇上,开始时在皇上那里赢了个大满贯,她就怀疑皇后和审食其肯定还保留有那种关系,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一拍即合说建就建成了?这曹郭又是什么人?他怎么会这么听皇后的,愿意出大价钱干这种赔本的生意?这样想了,她就暗中派人调查起皇后、审食其和曹郭来。

吕雉深知刘邦虽然表面上看是个粗人,实际上内心比谁都有数。出了审姬这件事,她自然不敢再和审食其偷偷摸摸,倒是曹郭被戚姬一查查出了底细,把情况报告给了刘邦。刘邦一听大怒,当即把吕雉叫来臭骂一顿:“你这个熊女人,刚说你会办点事,就做出蠢事来。这曹郭你也敢用,你是不讲政治,还是成心害我怎么的?”

吕雉说:“我问了他一些情况,好像对他家过去的事并不清楚。他现在又是富豪,我觉得对朝廷兴许有些用,所以也就没考虑其他的。”

刘邦说:“一派胡言,有两个钱,是老虎你也敢养在身边?我看你是聪明过了头,度假村的事说不定就是他搞的。”

“没有证据怎么好随便怀疑人。”吕雉小声说。

刘邦吼道:“没有证据?死了人就是最好的证据,他曹郭凭什么给你投那么多钱建那个东西,难道没有目的?”

吕雉说:“目的也就是想巴结皇上,天下人不都是这样?没有人当这个冤大头,你还做谁的皇上?”

“你以为别人真冤?都是你哄我我哄你,这就是游戏规则。做谁的皇上?做自己的。不能相信任何人,这就是我多少年悟出的道理。你赶紧把那个曹郭弄得远远的,再叫我看见一次,连你也不利索。”刘邦威胁说。

刘邦这句话算是说绝了,吕雉听到这里,方才不说了。但事后她也没怎么曹郭,觉得留着说不定会有些用。

这些日子,燕王卢绾也在都城。刘邦和妻妾们去洗温泉的那天,恰巧卢绾来看望戚姬,因为没见着,再来时就问他们哪去了。戚姬因为这些年常随刘邦左右,卢绾作为皇上最好的朋友当然对她处处高看一眼,久而久之,互相都感到比别人的关系更亲近一些。今见卢绾到来,戚姬把去洗温泉的事对卢绾说了,同时还把自从卢绾走后她遇到的烦心事也讲了,请他出出主意。

臧荼谋反时,皇上御驾亲征,卢绾撺掇着让戚姬带着赵王如意一块跟了去。本来一路枕边风吹得刘邦铁定了主意,回来就封如意为太子,封自己为皇后,没料刚回来母子被人算计先得了一场大病,紧接着皇上就变了卦,不仅出乎意料地大封吕后母子,还弄了一个更年轻的女人赵姬在身边,对她的宠爱上也打了折扣,让她有一着失手全盘皆输的感觉,自此心情一直没有好起来。

卢绾听完她的诉说,安慰道:“不要那么疑神疑鬼,要相信,你是皇上最喜爱的人,他也特别喜欢赵王如意,一直有立你为后立如意为太子之意,但因为吕后在帮助皇上夺权政权上立过功,吕氏家族现在又有一定的势力,她又善于笼络大臣,皇上不得已才封她为后,立刘盈为太子。但皇上心有不甘,那之后我多次听他说过‘终不使不肖子居爱子之上’,看来皇上还有废立太子之意。你刚才说,皇上到了皇后专门为他建的温泉特别高兴,好像对吕后恩爱有加,要不是出现了审姬猝死的事,说不定以后没事就会到那里去。从这件事可以看出,皇上还是喜欢能给他干些事的人。过去争天下,吕后给他帮了不少忙,让皇上觉得离不开她,现在又整出温泉这个奇巧之物送给皇上,用心良苦啊。这次是老天帮了你的忙,你要想让皇上始终觉得离不开你,也要想办法帮他做些事啊。”

戚姬沉思了好大一会说:“大臣中,我只有你和其他少数几个朋友,能帮皇上做什么事呢?”

“打天下你没赶上,在保天下方面可做些文章。皇上现在最担心的是天下不稳,有实力的人造反。你是聪明人,如果在这方面能帮皇上出些主意,保准能一炮打响。”卢绾说。

戚姬说:“你说得固然是,但我这些年只知道侍侯皇上的起居,实在不知道还能帮他做些别的什么,你要帮我出些主意。”

“这个自然。”卢绾回答。

博士叔孙通帮朝廷制定礼乐朝仪后,师徒一百多人深得刘邦的信任。刘邦一边让他们把这套管理百官的做法推广到全国去,形成国人都按礼法为人处事的良好社会秩序,一边从中选拔了几位精明强干的郎官做他儿子的老师,任命叔孙通为太子太傅,为爱子如意选择的两个老师一个叫常轲,一个叫胡学,名曰赵王少傅。

两位少傅为如意开的课除礼乐知识外,重点学一些古人的学说,有老子、庄子、孔子、墨子、黄帝内经等。一日,两位师傅教授赵王学习《论语》八佾章,正在解释“《关雎》‘乐而不**,哀而不伤’”的意思时,戚姬听到又是“乐”,又是“**”,觉得孩子还小,怎么教他学习这些内容啊,皱了皱眉头问:“你们在学什么呀,我怎么听着有儿童不宜的内容?”

常轲赶忙停下来解释:“启禀娘娘,我们在学习《论语》,这是先贤孔丘活着时日常和人所说的一些话,后来由他的弟子编撰而成,去芜存菁,成了一本教育人的书。正在讲解的这句,是孔子对他编选的《诗经》中《关雎》一首诗的评价,说它欢乐而不放纵,悲哀而不伤痛,对于情感的表达恰到好处。”

“原来是这样,是我没听清楚。先人平时说的话,也能编成书啊?”戚姬为自己掩饰说,同时在她的脑子中闪出一个念头。

“当然能,诸子百家的书不都是纪录他们那些人的言论嘛,有人还认为有了一部书,比拜将封侯还能传之久远呢。”胡学补充说。

“我明白了。你们学吧。”戚姬说。她感到有一种激动的情绪,迅速在心中成长起来,促使她马上回房间理一理这种想法,以便尽快付诸行动。

不久,叔孙通被召到戚宫,两人长谈了半天,戚姬的想法让他也很激动,二人一拍即合,商定在戚宫成立一个文成馆,由戚姬任馆长,叔孙通任监事,另由他选择十个弟子到文成馆任著作郎,做些具体的工作。但此后不久,叔孙通被皇上派到南越、闽粤一带施行教化,一年多以后方回,以致文成馆的工作他没能介入。好在戚姬不是只想当甩手掌柜,正想亲自动手,工作反比老夫子在这里进展得顺些。

戚姬为自己的想法得到博士的认可大受鼓舞。刘邦再到她这里来的时候,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慌忙记下来,有听得不清的,还要再问一遍。刘邦看她神秘兮兮的样子,问:“你搞什么名堂,不好好地陪我说话,像个史官似的,累不累呀?”

戚姬向刘邦脸上亲了一口,撒娇说:“先不告诉你,我在为你做一件大事,等做好了你一定喜欢,只是我现在做什么,你不要干涉。”

刘邦看她美艳的样子,从心里喜爱,心想女人不过是想为男人做点事,让你多到她这里来两趟,也就不再多问,只管夸奖说:“月儿也知道干大事了,好啊。等你做好了,我一定重重地赏你。只是我这一段时间没到你这里来了,今天晚上倒要看看你长本事没有。”

戚姬嫣然一笑,说:“我不长本事也照样收拾得了你。”

现在是仲春时分,天气不冷不热。夜晚,六个侍女把戚姬的寝褥铺设整齐,准备退出。戚姬说:“你们不要离开,也不是没见过皇上的身子,就在这屋里看着灯吧,需要时递个东西也快些。”侍女们互相看了一下,启唇笑笑,脸登时都红了。

刘邦和戚姬在帐外脱了衣服,交给侍女放到几上。帐子是用薄纱做的,室内点着灯,从帐内能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侍女站在那里,只听里面先是接吻的声音,接着不知是刘邦吻戚姬还是戚姬吻刘邦,从上吻到了下,仿佛还有吮吸的动作。过了一会,听皇上说了一句:“舒服。”接着戚姬“哼叽”起来。刘邦急促地喘着气,两个人好像在打斗。不一会又有戚姬狠命叫的声音。

皇上说:“我们月儿真是越来越浪了。”

戚姬说:“不是你们这些臭男人说,做女人在客厅要像个贵妇,在**要像个**嘛,不然我才不会这么卖力呢,让你们舒服。”说着,又狠劲动了起来。

过了一会,刘邦好像刚泛过想来,说:“你刚才说什么?让我们舒服?我们是谁?还包括很多人啊?”

不知戚姬怎么一用力,刘邦大叫了一声,只听她说:“叫你胡说。你以为我也像你的大老婆那样,你不在时就跟别人乱睡?”

刘邦说:“轻点,疼死我了。我知道你对我最忠诚,所以也就真心地喜欢你。但你们都是我的女人,互相之间也要团结,不要互相攻击。你说的是以前,她现在也不那样了。”

戚姬可能是骑在刘邦身上的,一边动作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甘心当乌龟,我也没办法。你是憨还是傻,虽然我没有证据,但凭女人的直觉,我敢说她和那个审食其肯定还有联系,不然他们会合起伙来给你建个温泉?名义上给你,暗里方便自己。”

刘邦正被弄得舒服,他也知这些年吕戚之间积了很深的怨,虽然明白戚姬说的话有些道理,此时也不愿多想,打叉说:“不说她,别让她影响我们的好事,再说我把你的嘴堵上。”

戚姬说:“你敢。”

不知刘邦来了什么兴趣,只听戚姬说了声:“脏,”然后又“唔-唔”了两声,就没有声音了。

一段沉寂过后,戚姬喊了一声,侍女们过来拿香巾给他们擦了,又端水让戚姬潄了口。刘邦赤着身子下床在便器上解了手,上床歇息。侍女们见怪不怪,收拾好便自觉到外间值夜。

刚睡下,刘邦忽然说:“女史官,快起,我们刚才说的话,你怎么不记下来,看过后忘了。”

戚姬说:“子曰,‘中媾之言,不足道也’,不记了,不然让天下百姓知道你们这些大人物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还不等于打你们的脸。”

刘邦说:“你这个小骚肉,说话什么时候也尖刻起来了。我们这些大人物,包不包括你啊?”

戚姬说:“不是尖刻,是尖锐。当然不包括我,要算也只能把你的大老婆算上。”

刘邦说:“又说她,还想把你的嘴堵上?”

朝廷的王侯将相包括到外地任职的一些曾经亲耳聆听过刘邦教诲的人,在短时间内都收到了文成馆让人送来的信札,内容都是让他们把过去见到皇上时,皇上曾给他们说过哪些话,仔细地回忆一下,然后按原话记录下来,并且说明这些话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都有什么人在场,尽快整理出来送到文成馆,以备将来查考。

汉朝建立后,成立了不少新的机构。那时还不大时兴用印,人们的诚信度也相对高一些,大臣们接到文成馆的告谕后,以为文成馆是朝廷新成立的一个机关,况且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坏事,很多人以为皇上过去为激励他们打仗,作了不少承诺,现在是不是要给他们兑现奖励啊;更有人以皇上曾和自己说过话深感荣幸,巴不得皇上还能记起这些话,现在让他们写这些东西,说不定下一步皇上想重用自己。总之,这件事挑起了很多人的幻想,所以都忙不叠地当成一件大事干了起来。

刘邦是一个从平民做到高位的皇帝,平时说话比较随便,对部下经常骂骂咧咧。同时汉初的一帮开国功臣,文化多不高,文成馆让他们把回忆的刘邦说的原话报上来,很多人报上来的是刘邦骂人的话,要么就是遇到危机时刘邦的口头禅“我为之奈何”。这让借到文成馆工作的一帮著作郎哭笑不得。有的说,报上来的这些东西,哪像皇帝说的话,简直就是老粗俚语。还有的说,这样看我们皇上,顶多是个亭长水平。一个叫朱射的说:“我看这些资料很有用,可以编一部厚黑大全嘛,告诉人们皇帝是怎么炼成的。”

常轲、胡学在不辅导赵王时也被安排到文成馆做事,此时他们都在,听到几个文员刚才对皇上的一番评价,感觉有些大不敬,常轲忙制止说:“各位快不要这么说,隔墙有耳,这些话要是传到皇上那里去,十有八九会招来杀身之祸。再怎么说,我们皇上也是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如果没有两把刷子,轻易不会到了这一步。如各位所说,我们皇上的这位子竟是捡的不成?”

“常先生有些过于小心,我们是看下面报上来的材料可笑才这么说的,不过是就事论事,就是皇上知道了,难道还揪辫子打棍子不成?听说皇上的心胸很开阔,从来不会因为谁说错了一句话就治谁罪的。”朱射说。

“还是少说为好。”常轲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早在刘邦为赵王如意指定两个少傅之初,吕雉就设法把其中的一人收买了。自古以来,文人都是最懂得见风使舵的,这被吕雉看上的人见她现在是皇后,儿子刘盈又被封为太子,天下早晚一天是她的,况且吕皇后的狠毒是出名的,只要叫她盯上了,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权衡再三,乖乖地做了她的奸细。拿了别人的银子,自然要替人家做事。这奸细来到戚姬身边后,因戚姬做事很小心,很少有漏洞暴露在外,所以一时半会没有拿到可以到皇后那儿邀功的东西。可巧今天听到几个著作郎讥诮皇上的对话,当天把它报告给了吕雉。

很多大臣都在纳闷戚姬收集皇上过去说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话干什么,有的表扬肯定的话倒还不怕,有的直接就是君臣吵架或向皇上提意见的话,这时再抖露出来,保不准会勾起皇上的不快。刘邦现在已是位及极尊,随便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有人吹捧,搞得他头脑轻飘飘的,越来越以为自己一贯正确。这时把历史上说不清谁对谁错的东西翻腾出来,不是没事找事嘛?所以当接到文成馆的通知后,也有一些清醒的大臣将相没有急着去写,来信再催时,也只说记不得了。像曹参、周勃、郦商、灌婴、任敖、王陵等人,一直没有交卷。

吕雉听了卧底的报告,一阵高兴。但她旋即想到,以戚姬对皇上的依赖,不会做事诋毁皇上,即使把别人说皇上的坏话说成是戚姬说的,皇上也不会相信。但收集皇上过去的言论干什么?一定另有企图。想取悦皇上?从中找到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借以攻击我?总之,这件事非同小可。就目前的发展来看,客观上起到了诽谤皇上、歪曲皇上的效果,有损于大汉的统治。这还了得,与谋反何异!她越想越激动,越义愤,正要起身去见皇上时,忽然迟疑了一下,心想我和戚姬素来有隙,这件事危害再大,我去说了,皇上也会以为是争风吃醋,不会把它当回事,与其这样,何不找个皇上信得过的人利用一下呢?

郦商是个文武双全的人,他把皇后透露给他的文成馆目前在做的事以及那一帮儒生议论皇上的话说给皇上听后,刘邦气得满脸发紫,骂道:“这帮臭文人,竟这么看老子。老子现在拥有天下,难道还不比他们的水平高?纯粹是扯淡,扯不好老子一刀把他们砍了。”

郦商说:“他们成立的那个文成馆,专收集皇上的议论,把皇上过去在当时条件下说的一些不雅的话,不能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也收集了上来,成心是要给皇上找难看,您看是不是把它关了,把这一帮文人驱散了事?”

“他们居然还敢私设机构,这是谁搞的?目无朝廷。你给我调查清楚,我要重重地治他们的罪。”刘邦说。

“这东西是设在戚宫的,是不是和戚姬有关?听说叔孙博士也参与了这件事,最好让廷尉派人去查。”郦商说。

刘邦忽然想起戚姬曾对他说过在为他做一件大事,在没做成之前,不让他干涉,想来可能与这事有关。他是相信戚姬的,但让一帮文人在背后这样说他,揭他过去的疮疤,无论如何不能容忍。凭几句话就治别人的罪,本不是他的性格。他想了一会说:“先不要动他们,让他们继续放,这叫引蛇出洞,等放得差不多了,再秋后算帐,到时看他们还有何话说。”

郦商说:“是,皇上真是深谋远虑。”

文成馆一时汇集的全国各地报上来的刘邦言论车载斗量,其中自然是良莠俱全,真假莫辨。负责梳理的几个儒生看得头昏脑涨,累了时就拿材料中的笑料调侃,看得越多,越不把如今的皇上当回事,议论起来竟如说邻家阿狗阿猫,极不尊重。他们平时说的这些话,自有人记下来报到吕雉那里,吕雉听后问:“他们要干什么?”

来告密的人回答:“好像是要给皇上编一部书。”

“编书?把皇上骂人的话也编进去?”吕雉听了一愣,自言自语道。又一想,这想法也够绝的,是变着法子取悦皇上,让皇上流芳千古啊。这件事要是做成了,比杀死项羽的功劳还要大,自己这能干的名,真要让位于戚姬了。想到这,吕雉本能地紧皱了一下眉头,但口里却对那人说:“一帮老夫子,能干成什么事,且不去管他。”

约摸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文成馆拿出了一部刘邦言论集的初稿,共万字,分述志篇,尚武篇,谋略篇,教子篇,养民篇,赏功篇,论政篇,治国篇,用人篇,后宫篇十个部分。

儒生们给这部巨著拟定了两个名称,一曰《沛公集》,一曰《皇帝训词》。刘邦常以起于沛为荣,即使做了皇上仍喜欢人称他沛公,所以儒生们投其所好,为其文选起了《沛公集》这样一个名字。但因为吕后的娘家在沛县,刘邦又是在沛县和吕后成为结发夫妻,这让戚姬对“沛”这个字特别敏感,见到了就心里不舒服,不用说就把第一个名字给否决了。第二个名字,因为书中收录的不全是刘邦训导下级的话,更多的是对生活对人生的一些感悟,所以也感不确。戚姬不愧是才女,想了几个晚上,琢磨再三,把这书的名字确定叫《汉皇语录》。

眼看大功告成,戚姬准备把书呈给皇上,请他定稿,然后刻制几十部,或者发到功臣手中,供其学习,或者藏之深山,传于后世。正在他们作最后的修改,刻有皇帝语录的竹笺堆满一屋时,郦商把半年多来几个编书的儒生嘲笑皇上的话,写满了几十块布帛,谨慎地呈给皇上。刘邦不看则已,一看勃然大怒,没想到他做到皇上这个高位,还有文人仍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仍然不服他,仍然把他看得鄙如村夫,太可恶了。更没想到,戚姬说要给他干一件大事,不要他干涉,竟背着他聚集一些臭文人整理出攻击他的黑材料,实在令人失望。是可忍孰不可忍,刘邦当即下令:“封闭文成馆,在馆人员全部下狱,暂囚戚姬于永巷中,令其具结悔过。”

没等刘邦派人抄检文成馆的东西,当晚,戚宫发生了一场大火,把文成馆内已刻好的皇帝语录竹笺和收集的大量刘邦言论的资料全部燓毁。因为戚姬被囚,服侍人员多跟了去,留下的人都是住在偏房,以致人员没有伤亡。倒是纵火的人在逃出戚宫时,不知被什么人用布袋套住,拉到城外埋了。

第二天早朝,御吏大夫周昌把戚宫昨夜失火的事凑了上去。刘邦问:“伤人了没有,都烧了哪些东西?”他知道戚姬昨晚不在自己宫里,赵王如意被带到未央宫由人看护,因此并不十分着急。

周昌说:“一早派人去了解,没有伤人,只是戚姬让人编书的文成馆烧得干干净净,另有两间主房烧了半个。起火的原因可能是白天把人抓走了,有留下的火种没人看管,夜里烧起来了。”

刘邦纳闷地说:“这倒巧了,白天刚把文成馆查封,夜里就起火把里面的东西烧个干净,让你查不出任何东西。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啊。”他此时想的,一定是文成馆的人在自己捣鬼,怕查出什么对他们不利的证据,因此一把火把房子烧了。

郦商说:“我的看法,这火绝不是自己起的,幕后一定还有指使人,建议皇上彻查。”

刘邦看了一眼郦商说:“文成馆的人已被抓起来,还有谁会去放火?对了,你先前呈给我的那件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郦商没想到皇上会当着众大臣的面问他这样的问题,这等于把他打小报告的事公布了出来,他又不好说出是皇后交给他的,只得吱吱唔唔地回答:“是……是……是他们内部一个人报给我的。”

众大臣一齐把目光投向郦商,大家平时都把他当成一个直爽人,没想到也会做些小动作,但事关为皇上做事,大家认为也无可厚非,只是他自己觉得面子上有点过不去。刘邦看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郦商,意识到自己问得不是时候,马上挽回话题说:“我早听说这几个臭儒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心想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没人说,当时也就没治他们的罪,没想这帮人愈演愈烈,发展到整我的黑材料,欲让我遗臭万年,真是死有余辜!这件事从今天起交给廷尉处理,严加审查,一旦审出结果,重治其罪。”

几个著作郎当然没有多少可交待的,只承认说过几句对皇上不敬的话,绝没有诋毁皇上的意思。叔孙通这时已回到都城,看皇上要治他几个弟子的罪,明知这是一桩冤假错案,便百般运作。刘邦本是一个大而化之的人,时间一长,他看廷尉审不出什么结果,心里又想起戚姬的好,也不再甚究,过了一段时间,就把几个人放了出来,但不再让他们为官。戚姬自然没事,被烧的宫室已被修复,还回去过她的高尚生活。

吕雉成功阻挠了戚姬编书的事,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但对没有因此把戚姬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多少留下点遗憾。让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仅仅过了三个月,戚姬却把自己删定的一部《汉皇语录》完完整整地交给了刘邦。刘邦一看,当时激动得流下了眼泪,疼爱地说:“爱姬,我差点冤枉了你,你是真心为我做一件大事啊。我把帮你做事的人都赶跑了,你却独自完成了这样一件繁重的工作,太了不起了,叫我以后怎么能不疼你呢。”

戚姬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也不要你怎么对我特别的好,你只把我们的如意儿培养成才,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会的宝贝,说到做到,就凭你忍辱负重,为我做了这么一件功在当代、名扬千古的大事,你要天我也会许你半个。”刘邦发自内心地说。

原来,在编辑书稿的过程中,每确定一个篇章,戚姬都把刻好的竹笺拿到自己室内,仔细地誊在素的绢帛上,谨慎地收藏起来。大火烧了文成馆后,并没烧到她留的这份存稿。皇上把她解放出来后,立刻明白有人蓄意破坏,设法阻挠这件事,便不敢再声张,只默默地在自己的住处整理书稿,并把其中她认为不妥的话全部删掉,这才有了她今天献给刘邦的册子。

大臣们见到《汉皇语录》,一个个惊叹不已,赞不绝口,有的说:“太了不起了,有这样一个册子,足以享誉万世,可与秦始皇统一天下比美。”有的说:“戚姬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帮皇上做这样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呢?”

谋士刘敬说:“如果不是有非凡的毅力,怎么可能做成这件事?戚娘娘真能吃苦啊。”

叔孙通说:“还是皇上平时说的话就言简意赅,大义微言,不然就是神仙也编不出这么一部光芒四射的巨著。”

刘邦听着大家的议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里像吃了凉黄瓜似的,不知有多舒服,但表面还是很谦虚地说:“诸位不要只是一味地肯定,我们这些年都忙着打仗,没注意过这类事,所以乍一见到这个东西,觉得新奇,实际上哪会有诸位说的这么完美?戚姬是做了件开创性的工作,费了不少劲,但她毕竟不是专业出身,学识有限,难免有错讹之处。要真想这部小册子传于万世,发挥出教化生民的作用,还需要集中大家的智慧,进一步完善。你们知道,我是最不喜欢唱赞歌的,今天让大家看这个东西的目的,就是让大家提意见。这样吧,反正这个东西字数也不多,还交给博士,让你的弟子把它抄出几十份,分发给大臣们传阅,有意见就直接在上面改。然后交给博士和戚姬统稿,最后定稿时我再看一下。”

大臣齐说:“皇上圣明。”

刘邦和大臣们在朝廷上议论书稿的话,自然很快传到吕雉耳朵里。她现在已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只能静观其变。

凡收到《汉皇语录》征求意见稿的人都把涉及到自己的地方,认真看了一下,只要没有明显损毁自己形象的,都没多作修改。倒是统稿时,叔孙通和戚姬又下了一番功夫,锤炼语言,删除俚俗,真正使这部著作达到了当时的最高水平,就是老子的《道德经》,孔子的《论语》,庄子的《庄子》,也比它强不到哪儿去。

刘邦看了叔孙通、戚姬交给他的修改稿,他本是见了文字就头疼的人,实在找不出还有要修改的地方,但是自己的著作,又不能一点不动,那样就显得自己太没有水平了,只好在书名上做起了文章,提笔改之为:《汉语》。

大臣们对皇上的这一改佩服得五体投地,俱说:“好,好,好。”叔孙通说:“这一改,实在改得高屋建瓴,高度概括,既尊重了原书名,保护了发起者的积极性,又反应了主旋律,而且还更简洁,对天下所有的人民今后说话规范用语也有指导意义啊。大家想,皇上起于沛县,发于汉王,现在建立的朝代又叫汉朝,皇上说的话不叫汉语,还有谁的话有资格称为汉语?皇上的话就是当今唯一的官方语言,沛县话自然也就是全国的普通话。所以我说,皇上改得巧啊。”

《汉语》共抄了了三百部,侯爵一级以上官员人手一部。吕雉也得到了一部,翻到其中《教子篇》一章,见开首两条记的是:太子不类我,如意类我;终不使不肖子居爱子之上。她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心里像被揪了一下,口中念道:“这个骚臭的狐狸精,她是亡我之心

不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