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师兄走了。

苏小花埋头睡了一觉，睁开眼的时候不知今夕何夕,奇异的是她并不觉得悲痛,也没有哭过,只是内心空荡荡一片，就像是雪后的大地，白茫茫一片干干净净。

纵然之前想着要作为昆仑弟子加油，但是此时苏小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有很多想法,但却没有一个让她有动力实施。

修仙就是好，以前宅宿舍的时候还要起床吃饭，但是修仙之后根本都不用管吃饭了，只要闭上眼,睡到什么时候都没关系。

不会饿,不会冷，不用思考，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睡过去。

时间就像是停止一样，有时苏小花睁开眼，还想着师兄是不是在外面分药，然后再想起其他事情之前继续睡过去。

她想把现实忘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之后发生了变化。

就在苏小花还懵懵懂懂睡着的时候，她的小院子的门猛地被推开了，她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就被一个小老头一把揪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睡！”那个老头特别自来熟的说着，一把把苏小花从房子里拽出去，一把把苏小花丢进了水缸里，“快醒醒！”

苏小花茫然的从水里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老头：“你是……？”

“我是你师父的朋友。”老头说道，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小花，“要不是我碰到扶月……不卓攸宁那个叛徒，我还不知道你在这里！”

“……卓攸宁？”苏小花茫然的说道。

老头没好气的说道：“你不知道吗？扶月的俗家名字叫卓攸宁。”

卓攸宁，和师兄很配的名字。

苏小花是真的不知道。

她浑浑噩噩的看着这个老头，被他从水里提出来，就像是扔小鸡仔一样扔到了地上：“你师父的弟子只剩下你一个了。”

“……啊？”苏小花茫然的回答，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这个老头在说什么，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你看到了师兄？！”

“他不是你师兄了！”老头暴躁的吼道，“你们信任他，把一切交给了他！可他呢！眨眼就用昆仑掌门指环去舔日冕教的臭脚！”

他真的做了，师兄真的去了日冕教。

苏小花想，内心的悲痛姗姗来迟，她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一切，咬着牙忍住了泪意：“请问您是？”

“我是你师父的朋友，姓丁。”丁老头放轻了口气，叹了一口气说，“你师父的徒弟就剩下你一个了，你还要这样迷迷瞪瞪的过吗？”

“我……”

“先别说了，日冕教那些人估计又要来了，你快跟我离开这里。”丁老头急急的说着，“你有什么东西要拿快点！”

对方这么着急，苏小花也不由自主的急了起来，就像是才能接受周围的环境一样，她发现其实原本熟悉的地方已经变了。

几天没有打扫，院子里有了落叶，凄凉无比。

苏小花不想再去看第二眼，走进了房中，才发现她睡了好几天的房间桌上有一把剑，一把散发着淡淡光彩的剑。

她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剑。

似乎在回应她一样，剑身发出了轻轻的低鸣声，苏小花却像触电一样放开了剑。

刹那间剑身的鸣动停止了，那柄剑又安安静静的躺在桌子上，就像是一个精美的饰品一样。

这是师兄的剑。

苏小花知道，她内心之中涌现出一种无法承担的巨大情感，她自己都分不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自己被压迫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急急忙忙的走进了房间，想要收拾一些东西。

但其实并没有什么要带走的，都只是一些在这里之后留下的东西罢了，苏小花看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走到了桌边，一把抓住那把剑塞进了储物戒指，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出房间的时候，苏小花被耀眼的太阳照的头昏眼花，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雪花，马上就要被这烈日灼化。

“快跟我走！”丁老头拽着苏小花，取出一张棋盘扔在地上，两人跳上去之后就开始飞了。

要飞到哪里苏小花不知道，她只是空茫茫的跟着丁老头，两人就这样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小花心中知道自己应该振作，可是她却总觉得疲惫。

发自内心的疲惫。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小花只记得丁老头总是对着她长吁短叹，然后再带着她一起走。

这样的生活也很快到了尽头，苏小花还在呆着的时候，却看到丁老头猛地站了起来：“是元白那小子！”

“？”苏小花茫然的看着丁老头，却猛地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令她觉得害怕，就像是要有什么东西就要发生一样，苏小花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丁老头阻止了。

“老朽的成就也就到此为止了，但你的路还很长。”苏小花想要说什么，却被丁老头一把推出去：“你快走！记住你是归玄唯一的弟子了！”

——我并不是。

——从来没有一天，我想过要当他的徒弟，我只是被形势所迫，其实我不喜欢他。

——我只想和师兄在一起，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这些话就在嘴边，但是却有什么死死的将这些话永远按在了喉咙里。

不知道为什么，连师兄离开时都未曾落下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扶乐，昆仑的未来就交给你了。”丁老头说道。

——不能回答，如果回答的话一切都没办法了。

——我只想和师兄在一起。

“……恩。”苏小花听到她干哑着嗓子答道。

丁老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又严肃起来：“你快走！”

苏小花眼泪落了下来，她握紧双手，情感叫嚣着让她留下来共同御敌，理智却知道她根本不是对方一合之敌。

明明该死掉的是她！

任何人活下来都比她有用！

她宁可死。

不知跑了多久，苏小花觉得自己的真气都空了，终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苏小花大字躺在地上，把剑在手里握的紧紧的，剑鞘上的花纹都深深的嵌入了手心，但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痛。

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冷冷的看着她，苏小花用力呼吸着，肺就像是烧着了一样，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痛的。

上一次看星星，她还在师兄的怀里听他讲怎么看星星占卜，还指着天空中的两颗星星说那就是他们。

可是苏小花怎么都看不懂，她有模有样的看了半天，板着脸点头说他们靠的真近。

师兄当时还笑话她看不懂瞎说。

她确实是看不懂，就像是看不懂星星，她也从没看懂过师兄的心。

看不懂为何师兄什么都不肯和她说，看不懂师兄望着她时的矛盾。

师兄要是早说了他和日冕教的事，哪怕被全天下的人唾弃，哪怕被全天下的人指责，她也愿意毫不犹豫的跟他走。

她以为他们早就心心相印，但面对师兄的犹豫时她也害怕了，她逃了，他们两个人都逃了。

原来过去自以为是的永不分离的爱情，不过只是镜花水月。

师兄早在昆仑的时候就已经和日冕教好了，但是却什么都没告诉她。

她也终于不再是那个毫无负担的小姑娘，她答应了别人，她有了责任，她是归玄唯一的弟子。

从明天起就当一个合格的弟子吧，但今晚就让她最后再脆弱一次。

苏小花浑浑噩噩的，烧空了真气的经脉就像是烧着了一样痛的她发抖。

师兄，我好疼啊。

师兄，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师兄，为什么你不能带我一起走。

——都怪我，是不是我答应和你一起去日冕教，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扶月带着苏小花的全部期待消失了，连他自己都消失了。

现在没有人再能保护她了，苏小花想着，强忍着疼痛从储物戒指之中想要取出武器，却摸出了师兄留下的那把剑。

“走都走了，还留下这个做什么？”苏小花自言自语，将剑从储物戒指中取了出来。

剑身像是贪恋她一样低低嗡鸣，苏小花握着剑，只觉得没有一处不合心意，没有一个地方不顺手。

明明都走了，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个呢？

师兄给她的剑叫念月，她就想要一辈子只念着那一轮明月，却不曾想师兄自己不要月亮了。

“我们明明是相爱的。”苏小花说道，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灵剑，“念月，念月……”

“你说从今后起，你就叫斩月好不好？”苏小花摸摸手中的剑，又笑了起来，“就叫天锁斩月，嘿嘿嘿，这样我不就谁都打得过了？”

笑着笑着，苏小花嘴唇颤抖起来，再也勾不出一个笑容，她闭上眼将脸贴在剑鞘上，眼泪洒了一脸：“还是叫念月吧，你又不是菜刀。”

——对不起，师父，我没法恨他。

——对不起，师兄，我没法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