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
这样的想法在修士眼中并不少见,越是修炼日久,修士对外界的纷纷扰扰就越是冷漠,若是换一个人说这样的话扶月也不会惊讶,但是小花姑娘就不一样了。
在扶月眼中,小花姑娘就像是一朵蔫搭搭的小花,又像是闯进了另一个世界的没头苍蝇,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他就像是捡回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样饲养着小花姑娘,全然没想到小花姑娘其实也是有自己想法的。
扶月忍不住细细的看小花姑娘,那双孩子一样又黑又亮的眼眸令他竟产生了一种畏惧感。
多么可笑,他生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长在实力为尊的修仙界,一步步踏上教主之尊,平生无所畏惧,却只是看到那双眼睛就有一种溃败的感觉。
大约是因为他一生都做不到这样的专心致志吧,他是一个心思太多太杂的人,无论多少年,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是这样。扶月并不为此烦忧,诸生百态,大千世界,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只要在自己的道上万死无悔,均可成就无上大道。
思想间,扶月似又回到了那个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他的每一柄灵剑无不是天财地宝所铸,每一句话都被奉作金规玉律,如此的风光,可内心深处总是孤独而黑暗的。
扶月曾经是享受这样的孤独感的。
小花姑娘全然不知自己理所当然的一个反问令扶月陷入了对人生的思考,她还在叽叽喳喳:“真是的,好好修仙就好了,综什么宅斗啊有没有意思啊。”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便少不了这样的事。”扶月回神,摸了摸小花姑娘的狗头,“你想,灵石的数量是固定的,天材地宝的数量是固定的,师长教导的时间是固定的,你少了,他就多了。”
“……好残酷!”小花姑娘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还能不能好好修仙了?”
“与人斗,与天斗,这也正是修仙的乐趣所在。”扶月语焉不详的说道,抱起小花姑娘坐在河边,“近日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有的有的有的!”小花姑娘红着小脸儿急匆匆的说道,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个小本子,打开之后又是一大把问题。
扶月最先看到的是小花姑娘的字,和小花姑娘的人一样,她的字也写的比上次好看多了,扶月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欣慰,却又忽然觉得有点寂寞。
此时扶月不由得想起了二皇姐。
对二皇姐的印象早就随着时间流逝消弭殆尽,毕竟只是一个无法修行的凡人,在修士漫长的生命之中就如同沧海一栗,被时光洗涤的干干净净。
只是扶月却一直记得自己某次回武安国,那时候二皇姐早就嫁了人,在看到他的时候笑了。哪怕早已忘记二皇姐的笑容,扶月也还记得那个笑容如同冬日的太阳一般暖洋洋的。
在一室的光中,二皇姐温温柔柔的说道:“阿宁,你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呢,现在就这么大啦。”
“已经过去十多年了。”那时他似乎是这么答的。
“小孩子啊,总是一转眼就长大了。”二皇姐说着看向了窗外,她的儿子正一脸欢喜的玩泥巴,“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有些寂寞呢。”
后来又过了几十年,扶月听说二皇姐重病的消息,他未曾回去。没过一年,扶月就听闻二皇姐就去世了,凡人的生命总是如此的脆弱短暂,令他……也有点寂寞。
“师兄?”清脆的童声令扶月回神,他幽幽叹息一声,直叫小花姑娘紧张一下子绷了起来,“师兄你不舒服吗?”
扶月被小花姑娘这么两只小爪子搭在胸前,小狗一样的跪在他膝盖上又担心又难过的样子弄的心尖一颤,虽然知道这并不是男女之情,可实在又辨不出除了男女之情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情。
只一思量自己刚才的心思,扶月觉得莫非这就是他从未体会过的父女之情?
如此扶月不由心神(脑洞)大开,从前那些不合情理的举动(似乎)也有了解释,不由开口道:“师妹,你进步的好快,师兄觉得有点寂寞ˉ︶ˉ”
“……”小花姑娘一下子呆了,她的脸越来越红,最后在扶月坦然的目光之下直接扭头又跑了。
扶月又一次望着小花姑娘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感觉不赖,他的确许久都未曾如此轻松过了。
小花姑娘跑了两步,停下脚步总觉得有点什么事情不太对,她怎么又不知不觉的跑了呢?这明明不是她的错啦!
一想到自己刚才竟然羞的逃跑,小花姑娘就发自灵魂深处的瞧不起自己!她鼓足勇气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决心要当一个情场女战士!
壮了怂胆的小花姑娘一股脑儿的跑回去,就看到师兄正坐在她刚才坐着的石头上。
师兄今日并未束发,一头黑发松散披在身后,他似乎正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带着淡淡的笑意,眉眼一片平和宁静。
风吹起他的发丝,他的宽袍广绣,还有小花姑娘的心。
扶月,扶月师兄。
他真是如同月亮一样,皎洁无暇,翩然如仙。
她从没遇到过这么男神的人儿,只消对方朝她笑一笑,整颗心就跳的快窒息,何况他还这么好。小花姑娘想破罐子破摔直接去告白,却怯的不敢开口,心中不由唱起了陈小春的《没那种命》。
“唉,我又不是嫦娥飞船,搞什么登月计划……”小花姑娘对天长叹,有生以来头一次懂得了什么叫自惭形秽。
要是绞尽脑汁能从扶月身上找到一个缺点,小花姑娘就毫不大意的上了,可是她真是用生命都没能找到扶月身上的一丝缺点。
他长的很好,个子很高,身材很好,很温柔,很稳重,懂得很多,字写得很好……就连他偶尔为之的令人觉得暧昧的话都是如此的动人。
明明才见过几次,可是小花姑娘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沦陷的不行不行的。
“呆在那里做什么?”扶月含笑朝着小花姑娘招招手,小花姑娘脑子还在想着自己不能这么狗腿儿,双腿就不自觉的奔了过去。
帅!哥!真!是!天!怒!人!怨!
“你啊,怎么还是有这么多问题。”扶月说着,开始絮絮叨叨的解释起来。
午后的田野暖洋洋的,小花姑娘听着师兄滔滔不绝的讲解,不知不觉就开始走神。
似乎眯着眼就能听到山林里的鸟鸣,山溪的流淌似乎带着生命的韵律,那些不可触及的遥远之物也近在眼前,它们伸出手邀请她一起去寻找那名为“神秘”的地方。
脚下仿若无地,头顶仿若深渊,天地一片混沌,她在无边之地漂流,周围混混沌沌别无他物。忽然之间天地之间大亮,有模模糊糊的人影从光之中出现,将这一片混沌分为两片。
那人夺天地之造化,将混沌一分为二,轻而清者向上,重而浊者在下,自此分出天地阴阳。初生天地只一片荒芜,那人于天地间行走,天日高,地日厚,他逐渐生长,最终身化万物。
她懵懵懂懂不知为何落下眼泪。
扶月看到小花姑娘闭着眼睡过去就不再解释,捉摸着要不要再拿回去把这些问题的答案写一遍,就在此时,他忽然间感到了天地灵气的汇聚。
刹那间扶月就条件反射掐出灵决,放出禁制遮住了灵气的波动。
以扶月的阅历,只消一眼就看出了引发波动的源头就在小花姑娘身上,扶月心中一凛,没想到小花姑娘竟然能引发天地异象。
但仔细一想却又不足为奇,天地异象向来是心思简单的人容易引发,只要在一条道上足够投入便能达成。
但天地异象和修为却没什么大关系……因为作为日冕教历来最强的教主,扶月还从来没触发过天地异象呢!
想起来这一点,扶月看着小花姑娘还真有点小嫉妒呢。
这约莫是傻人有傻福吧?扶月心里暗自想着,想到小花姑娘平时呆愣愣的样子,心中不可避免的舒坦了不少。
只是看着小花姑娘明明引发了天地异象,还是一脸睡懒觉的呆脸,头枕着他的腿睡的正香扶月就没好气了。
纵然此时不正襟危坐,也合该有个正行,哪里会这般随意邋遢。
望着小花姑娘天真无邪的睡颜,扶月心中一叹,轻轻的抚摸小花姑娘的头发,眯上眼沉溺于这灵气的漩涡之中。
待到灵气消散,扶月睁开眼轻轻叹了一声,垂头时青丝垂落,他不紧不慢的用手指将之束拢,看着小花姑娘,心头忽然一紧,盖因小花姑娘的口水流在他外袍上了。
扶月微微一笑,屈指“嘣”给了小花姑娘一个大脑瓜。
“呜哇好痛!是谁在偷袭我!”小花姑娘捂着脑袋嗷嗷叫着在地上打滚,一抬眼就看到笑的云淡风气的扶月师兄正在宽衣,“⊙▽⊙师兄你在做什么!”
原本扶月只是打算脱了衣服就丢掉,只是望着小花姑娘这张十二万分兴奋的小脸儿,扶月忽然之间觉得自己可以更残忍一点。
“自己弄脏的自己去洗。”扶月将脱下的外袍提起来松手,恶意的糊了小花姑娘一脸,想到小花姑娘自己的口水沾在她身上就暗自高兴了,还不忘假惺惺的关心一句,“天冷,你快回去吧。”
说罢师兄轻巧的踏在自己的灵剑上,潇潇洒洒的去了。
小花姑娘糊着一脸的师兄衣衫,面红心跳几欲眩晕。
“我总算懂了,为什么女孩子都喜欢给心上人洗球衣。”小花姑娘陶醉的拥着散发着淡淡桂花香气的外衫,一边鄙夷自己的花痴一边道,“师兄,你这么帅你家人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