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二章 摆擂(下)
群峰环绕的山谷地势略低,可相对于周围高耸入云的山峰来说,山谷显得尤为平坦。
密集的雨落在了洁白的云上,洁白的云悬在了山谷的上空。
云如伞般,隔绝了雨。
大量的雨水淌过白云的边沿,落向了围绕谷地的山峰表面。
水,聚在谷中,越来越多。
有根低下头,看着积在谷中,越来越多的水。
看着挺直腰杆站在水面上,将双手负在背后,动也不动的张道陵。
道门。
“果然准时。”
有根微虚起双眼,眼眸间流露出的冷冽目光,透过了面具上的两个眼窟,落在了张道陵的身上。
他微翘起嘴角,面露轻笑。
“也果然守信。”
“呵呵。”
张道陵冷笑了两声,随即摇了摇头。
“人无信不立。”
“又总被信义所缚。”
“究其根本,信义也只不过是可笑的固执罢了。”
“高人修为如此高绝,也看不穿这些执念吗?”
闻言,有根冷哼了一声,眼窟后的双眼,渐渐虚成了两条细线。
他沉默了片刻,道:“不对。”
“执念,固然会动摇人心。”
“但人能活着的凭借,却也是执念。”
“这与能不能看穿,没有关系。”
“因为活下去,本身就是一种执念。”
闻言,张道陵咧开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突止,张道陵收起笑容挥起右手,明黄色的锦袖轻展,银白光辉冲出了袖口。
银光闪过后,停在张道陵身前的,是一把长足四米的毛笔。
褐黄笔直,一头细窄一头宽阔,长及三米的笔杆。
笔毛如尖针般根根直立,每一根都长及一米,通体洁白。
张道陵伸出双手,握住笔杆。
“说的好!”
“修行中人,总想看破红尘,无欲无求!”
“结果呢?!”
张道陵双手快速翻转巨笔,巨笔在他手中化为一串残影。
他的声音,越发的激昂。
他的神情,越发显得癫狂。
“四千年来,有几人成道?!”
“有几人成魔?!”
“又有几人成佛!?”
“总共,也只有三人!”
“而这三人。哪一个在成道前,没有经历过坎坷?!”
“又有哪一个,会没有执念!?”
张道陵手中的巨笔,竖停在了身前。
他张开嘴。朝着洁白直立在胸前的巨笔笔头,吐了一口血。
血,浸红了无数如尖针的毛。
“执念!。。。执念!!”
张道陵脸色苍白如雪,除了紧握着笔杆的双手外。全身都在不断颤抖。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流露出了自嘲与无奈。
“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执念。”
“所以。看不透,便始终是看不透。”
“也因此,死亡和生存,才总在循环。”
死去,是因为看不破。
活下来,是因为不愿看破。
若人的身上,流着冰冷的血,并如蛇类般,漠视着同类的生与死。
那么所谓的循环,还有什么意义?
那样的人生,将只是一场简单的游戏。
“人生如戏啊。”
“因为在人生中,总会发生很多的巧合。”
有根抬起右手,将手掌摊向了天空。
无数雪花,从白云中飘落向了地面。
“但人的一生,却一点都不简单。”
“不管是任何人。”
有根将右手,猛的攥成了拳头。
他微睁起双眼目光澈亮的俯瞰着,站在水面上双手持笔,不断颤抖的张道陵。
“杀戮和抢夺,伴随着呵护与建设。”
“战争和厮杀,守护着和平与安宁。”
“正反两面的东西,互相对立却又互相依赖。”
“黑夜中,有明月。”
“阳光下,有阴影。”
“世界上,根本没有完全纯净的东西。”
“不接受自己黑暗的一面,又怎么算了解了自己?”
“不明白自己追求的一切,又怎么能知道修行的目的?”
“没有前因,光有果?”
“抛却执念,却想成道?”
“呵呵,这怎么可能啊。”
有根翘起嘴角,笑了起来。
他面露轻蔑的看着张道陵,有意的提高了音量:“虽然,我不能算正宗的道门中人。”
“但我现在,可以完全肯定的宣布。”
“张道陵。”
“你,已入魔。”
“至少,对那些一味修行,不谙世事的所谓强者们来说。”
“你,已经是魔。”
若能当魔。
其实,也不错。
张道陵满意的翘起嘴角,略垂下头。
下一刻,他便提起手中巨大毛笔,迅速朝上斜撩。
“咻!”
凝实宛如实质的红焰,聚集成一道细带状,携着鲜血的腥红,冲向了有根。
红焰,在冲至距有根双腿四尺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焰火散尽了。
有根右手结出剑指竖立在胸前,无数的白雪飘然坠落。
张道陵迎着坠落的雪,用巨笔在身前绘符。
他用尽全力,挥动着手中巨笔的笔杆。
然而,就当他在虚空中,画好第一张符时,雪花也已经落在了符上。
符散。
张道陵持笔,踉跄后退。
他七窍血流不止,面色惨白至极。
他提起笔刚要挥动,有雪已落在他身上。
“噗!”
张道陵运起毕生修为,明黄色泽的火系罡元透体而出,将覆在衣衫表面的雪全数震成了粉末,也将插在发髻上的龙形发簪震成了碎片。
下一刻,张道陵身上的明黄火焰,便在纷飞的雪中溃散。
张道陵,单膝跪在了水上。
他依旧握着巨笔笔杆,巨笔的笔头却落入了水中。
沾染在笔尖的血,被水吸附着离开了如尖针般的毛。
浓厚的血色,绽放在巨笔下的水中。
洁白的雪,覆在了张道陵的身上。
张道陵,动不了了。
他,输了。
“你,输了。”
有根缓缓降落,双脚踩在了不停升高的水面上。
他看着披散着长发,单膝跪在水面,一动不动的张道陵。
他脸上带着笑,目光显出冷漠之色。
“果然。”
“你是来送死的。”
有根抬起左手,银光在手间逝过。
遍布锈迹的宽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我,成全你。”
有根举起了绣剑,张道陵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时,蕴着剑意的佛光,落进了洁白的云中。
有根身体微僵,立刻转头向着山谷唯一的进出口,看了过去。
三个人,两个披散着头发的男人和一个没头发的女人,缓步走进了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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