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兵者诡道(下)
“胤水镇已灭。”
“无兵源之地,无缴粮之处。”
“其竟还敢直接与我军对垒,勇气可嘉。”
周和面容肃穆,双眼虚成了两条细缝。
“还是说,贼兵想要拼死一战!?”
“贼众之辈,皆有赴死之心?”
一名身穿森绿色甲胄,皮肤白净,面容俊朗,颔上少须,眼眸如漆的人走到了周和的身旁。
“敌方修者,皆是亡命之徒?”
来人的声音很清晰,口气中带着浓厚的磁性。
青色豪芒泛透出他的五官,他闭上了双眼。
“敌方排兵可不止一处,西北处布有兵卒。”
“在北面,也就是这片营房之后,也设有伏兵。”
“看来我们必须重新计议了。”
陈甫散去了萦绕在耳间的元气,他侧过头,斜眼瞥向身后。
他的视线凝聚在说话的人身上。
“数千之兵卒,不能被称为伏兵。”
“应该是疑兵。”
“吴将军多虑了。”
陈甫转过头,再次眺望向了大营。
“敌军不论分兵几部,其军大部仍在此处。”
“敌军修者又怎敢擅离?”
“刘恒定也在其中!”
“不一定吧。”
周和上前几步,走到了陈甫的身旁。
“营房中一人足够,敌方修者可有两人。”
“两人不一定都在。”
“两人有可能都在。”
闻言,陈甫敛去了脸上的笑容,眉头轻蹙。
片刻后,陈甫的眉头便舒展开了。
他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他满脸微笑着道:“诸位,敌军营房绵蜒,我等前军若是强攻,敌方修者便易突破我军围困,袭击我军后方粮道与常人兵将。”
“不如等大军汇合,再分兵递进,强攻营房各处!”
“若单独遇一名修者,凭我等之力,定可将其御住。”
“若不幸遇敌两名修者,凭我等之力,也应可将其缠住。”
“若是缠不住,也只怪我等技艺不精!”
“即便我等身陨。”
冯将军走到周和的身旁,已散回元芒的眼眸间。遍布着血丝。
怒瞪着腥红的眼,冯将军残忍的笑了。
“敌方修者也会暴露,以一换二。”
“划算的很啊。”
一名脸颊上腮胡茂盛,鼻梁挺拔,厚眉遮眸,穿戴着漆黑鳞甲的中年人,走到了冯将军的身旁。
中年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于常人的嘹亮。
中年人说中了五郡修者的心声。
得到了五人附和的笑声。
此时,在绵蜿的营地中,有根双手叉腰的站在一堆篝火前。
鹰嘴,付磊,跋舌,李西和猴石,都站在有根的身后。
“我军粮草仅剩七天。”
“敌方实力远超我方,若敌军按兵不动,我军败局已定。”
“我只盼敌军能轻敌。”
敛散去眼眸间的金色罡元,有根嘴角微翘,脸上流露出恬淡的笑容。
“敌方前军不知我军状况,不敢冒然进攻,很正常。”
“但敌军不寻地扎营,却只徘徊在我军之前。“
“我所看到的,尽都是散漫的士卒。”
“还有六团奔散的热流。”
满脸笑容的有根,略低下头,双眼中的眸瞳微动。
“敌军终还是轻敌了。”
“今晚除了换防的巡逻兵卒,所有人都去休息吧。”
“敌方大部明日将到。”
有根将双手背在身后,原本平静的脸庞在飘忽的火光中变的忽明忽暗。
“明天晚上,我们可能都睡不成了。”
闻言,站在有根身后的五个人俱朝着有根抱起双拳。
执礼后,鹰嘴等人便转身走向了各自的营帐。
有根依旧站在篝火前,双眼凝望着燃烧的火。
“谋事总在人。”
“成事却在天。”
“一直都是。”
耳畔的脚步声渐远,有根扬起头,视线从火中移开。
老天啊。
仰望着此时的穹夜,有根面无表情,心中却暗自开始祈祷。
保佑我一次吧。
有根一直站着,站到了黎明的时刻。
朝阳东升,清晨的曦光却遗留着暗夜的寒冷。
回春大地上的柔嫩芽叶上,挂满了沉甸的露水。
湿冷的水汽,沾润了新芽间的枯梗黄叶。
头顶光秃的驽马,抬起纤细马蹄踩踏在润软的梗叶上。
骑在驽马背上的石脑,紧皱着眉头,面色凝重。
驱马沿着崎岖的坡路,走到一堆篝火旁。
剥羽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又朝火中添了一捆柴。
石脑翻身下马,几步奔到剥羽身旁。
“羽,为什么不穿盔甲?”
闻言,盯着被火烧灼至“噼啪”作响,并火星四弹的干柴,本来面无表情的剥羽,略撅起了嘴。
“石头,不要急,还没到时候。”
“我们只是偏军,首领和将军才是主力。”
“而且,我们根本就不用上战场。”
闻言,石脑额间的竖纹更深,他看着剥羽,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羽,你不想报仇了吗?”
此言一出,剥羽的双眼便立刻充满了血丝。
“我想啊,做梦都在想。”
剥羽周身颤抖的站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尖锐,因此有些走调。
他的语气满是愤慨,因此显得无奈。
“但这场战争,我等根本无法左右。”
“纵然我等拼尽性命,也只会如张愈一般!”
事世如此。
“石头,何必妄想?”
莫之奈何。
“我穿甲,甲又有何用?”
闻言,石脑沉默了。
片刻后,他打破了沉默,开口向着剥羽问道:“若,你心中没有那万分之一的奢念,你为何不愿逃离?”
“首领和将军可有迫过你?”
“你满心真的只有畏惧与怯弱?就没有一丁点敢于直面强敌的勇气?”
穿甲,甲有何用?
“不穿甲,你有何用?”
口气突转严厉,石脑双眼中闪过决绝,右手一把握住了腰间佩剑的长柄。
“速去穿甲,休在此扰乱军心!”
闻言,剥羽依旧站在原地,他双眼中的血丝迅速的褪去。
“石头,不要吓唬我了,我的魂早死在胤水镇了。”
“这身躯壳,肯定也会在战场上逝去。”
“我等手中的兵卒,那一个不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军心早定,扰是扰不乱的。”
“铮!”
石脑猛然拔起剑柄。
剥羽不为所动,只是站在原地,双眼盯着被焦黑柴棍上,飘忽不定的火。
对着剥羽,石脑手中的长剑出鞘。
剑刃却终未能离鞘。
刚刚从医院打完点滴出来,明天去复查。
现在虚的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