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在杰斐逊9岁的时候,父亲决定返回夏洛茨维尔。正是经历了这种所有权不明朗的7年,父亲也意识到了这是个大问题,而且威廉·伦道夫家的孩子也已经在逐渐长大。

等到父亲回到夏洛茨维尔之后,他立刻又建造了一栋新屋及马厩、磨坊、烟叶库房与仆人房。杰斐逊并没有跟着家人一起回去。杰斐逊要上学了。父亲觉得杰斐逊应该接受更多的古典教育,所以送他到离吐卡霍几英里地之外的多佛教堂去。那边有个叫做威廉·道格拉斯的牧师,他可以教杰斐逊学习拉丁文、希腊文和法文。就这样,杰斐逊全家又进行了一次大迁徙。然而,就在杰斐逊正为能够回到夏洛茨维尔而欢呼的时候,却又听到了让他真真正正离开家人的消息。

杰斐逊离家大约有50英里,他既不与威廉·伦道夫家的人住在一起,也不与自己的家人生活在一块。就这样前后共5年,每年有八九个月,他都寄宿在道格拉斯牧师的家中,只有到了暑假才能回家,直到1757年他的父亲去世,他才返回夏洛茨维尔。

从杰斐逊的公开面对最卑劣的政敌时所表现出的很出色的自控能力,和他在临去世之前都在勤奋学习的那种惊人的毅力,就不难看出,在儿童时期,杰斐逊的父母应该是用相同的方式来教育他的。

不过,杰斐逊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我们可以想象,当一个孩子了解到,爱是有条件的,必须言行举止都很优雅,无论如何都不能发脾气,而且要避开懒惰如同避开危崖,他会怎么办呢?

曾经受到这样诱导过的孩子,很可能对那份从来没有完全得到的爱,产生无穷无尽的渴望,同时还会误把尊敬当**。杰斐逊就是这样。历史上,很少有总统像他那样因为在政治圈里受到了指责,在生活中遭到别人算计,就时常感到抑郁寡欢。他更不会公开辩解这些,只是在受到各界的批判与攻击的时候,备感痛苦与煎熬。可见,他对爱是多么的渴望与希望啊!杰斐逊一生所遇到过的男男女女都感受到了他的这种渴望。因为杰斐逊在爱的给予上很仁厚、灵巧、宽大,而他自己也确实需要爱,因此他们也以爱他作为回报。

杰斐逊在多佛教堂求学的5年之中,他母亲又生了3个孩子,其中2个是双胞胎,双胞胎里的伦道夫,是唯一没有夭折的弟弟。威廉·伦道夫家现在虽然不跟杰斐逊家住在一起了,但是杰斐逊的父亲仍旧是他们的监护人,所以杰斐逊的父亲现在要照顾11个孩子。这么多人,憎恨、紧张、帮扶、亲情与友爱,应当是全都经历过的,尤其是在夏洛茨维尔、吐卡霍和多佛教堂辗转的杰斐逊,经历了这些岁月和家庭的变动,他逐渐养成了一种念家的情感。

杰斐逊跟他的父亲一样,都喜欢照顾孤儿。杰斐逊的妹妹玛莎在丈夫过世之后,有好几年经济困难,于是杰斐逊就让妹妹住到蒙特沙罗的自己家里。甚至有一段时间,杰斐逊还抚养她的6个孩子。杰斐逊的女儿结婚之后,他写给她们的信中,总是一再地邀请她们回到蒙特沙罗与他一起生活,后来,他的大女儿玛莎终于被杰斐逊说动了,决定搬回老家和父亲一起生活。

杰斐逊还有一个念家的表现,就是他很鼓励自己的女儿和“家族内的人”通婚,这样亲上加亲,而且联系起来更加方便。杰斐逊的大女儿玛莎就嫁给了远亲,除此之外,杰斐逊家中还有很多家人都与远亲再亲上加亲。当然,以我们现在的眼光,对这些很难理解,可是当时的人却觉得一点也不足为奇。杰斐逊同时也鼓励他的奴隶们,在自己的大家族里相互嫁娶,而且杰斐逊愿意以任何形式去帮助他们。

在杰斐逊的后半生,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在有生之年回到蒙特沙罗的老家。他的这种对家的眷恋之情十分明显,他总是幻想,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夏洛茨维尔意味着课程的结束、回家休假,和亲朋好友欢聚、打猎、钓鱼等。而杰斐逊长大之后,蒙特沙罗又成为他可以摒弃杂念和远离政治争议的地方。杰斐逊在担任总统的时候,曾经给女儿写了很多信,并表达了回家的愿望。

自打离开家之后,杰斐逊总是不断地重复着怀念家乡,他对家乡十分热爱,更对家乡的感情十分深厚。后来,杰斐逊在距离夏洛茨维尔几英里以外的地方,营造自己的新家,更是一种用来怀念家乡的方式。在杰斐逊年迈之际,当他提到弗吉尼亚,仍然把它叫做自己的“国家”。

在离家5年之后,后来的弗吉尼亚虽然还是殖民地,而且依旧盛行长子继承的传统,杰斐逊却没有继承父亲全部的财产。因为杰斐逊的父亲根本不在意这样的传统,杰斐逊以后也带领人们将这制度完全废止。

杰斐逊父亲的遗嘱规定,杰斐逊继承夏洛茨维尔农场和家中六分之一的财物及奴隶。在杰斐逊的父亲去世的时候,奴隶大概有90名。6个女儿每人可得6个奴隶和200英镑,到她们出嫁时或21岁时付给她们。余下的土地由杰斐逊与弟弟平分,要到21岁时才可获得。这份遗嘱同时又规定,如果杰斐逊的母亲去世,则由杰斐逊继承夏洛茨维尔。夏洛茨维尔大概有375英亩土地。不过,杰斐逊父亲的遗嘱也说,杰斐逊要负责教育年幼的弟妹,并把姐姐与妹妹们应该得到的遗产都分给她们。但是,杰斐逊的一切财物和其他权力,都得由杰斐逊的监护人执行。

就在杰斐逊的父亲去世之后的两年,他到弗列得利克斯维去上学,还好这里离夏洛茨维尔十分近,杰斐逊周末就可以回家。这样,每个星期,杰斐逊就有两天时间可以在家中度过。家中6个姐妹,1个弟弟,年龄最大的17岁,最小的2岁。而每个星期的前5天,杰斐逊要和一个顽固的英国牧师一起度过。在《自传》里,对于这位老师,杰斐逊没有写什么,只说他是个“称职的古典学者”,相比他对威廉玛丽学院的教师们的赞扬,显然杰斐逊不是很欣赏这位教师。这位教师在弗吉尼亚算是个特殊的教士,他的文章写得很好,并且善于记录一些东西,而且他自认为是法国皇室的后代。他积极地维护英国国教牧师的权益,认为他们是国家政治系统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当时杰斐逊与这个牧师一起住的时候,他已经十四五岁了,正是处在青春反叛期。他把心胸狭窄、言论偏颇的牧师莫里和主张自由独立的父亲相比较之后,心中对英国的国教产生了极度的鄙夷,而这也对以后的美国造成了极为深远的影响。跟杰斐逊同一个时代的那些政治家,没有一个人像杰斐逊如此对英国国教恨之入骨的,不论如何,杰斐逊的这种恨意貌似没有办法消除,好像天生就该痛恨它一样。

还有其他地方也都说明了,虽然是处于叛逆期,但是杰斐逊的想法很前卫,这与顽固派莫里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完全格格不入。牧师莫里瞧不起印第安人,认为他们是野蛮人;可是杰斐逊跟他的父亲一样十分喜欢印第安人,觉得他们是很值得研究的对象,而且认为他们的战士值得尊敬。莫里对杰斐逊所说的平民思想表示完全怀疑,他说:“如果你信任平庸的凡人,认为这血肉之躯就有力量,那么你的心灵早已经远离了上帝,这些人都该死。”但是,杰斐逊却说:“如果每个国人都沉着稳重,有条不紊,这其实是我们能够得以安全的基石。”

在后来的独立革命中,摧毁英国国教教会的势力很自然地成了杰斐逊主要的目标之一。后来在1780年,杰斐逊出任弗吉尼亚州长和威廉玛丽学院的校董时,首先采取的行动就是把那些英国的国教教士全部赶出校门,把学校交给那些科学、数学与现代语言的教授掌控。有趣的是,直到杰斐逊去世,也不相信那些牧师的话,认为这些人只会分派别、挑起内部战争,而且还总想禁锢人们的思想。

当然,对于这位英国国教牧师对杰斐逊青少年时期的影响,绝不仅仅只是反面的。杰斐逊通过莫里的教导,不但学习了正确的希腊文和拉丁文,而且还培养了对语言的爱好。从此之后,杰斐逊不但可以借助这些语言技巧和人沟通思想,而且还能够沉浸在历史与神话的海洋之中。比如,杰斐逊经过莫里的教导,精通了希腊文,这样他完全不必受限于波普的译文,而能够尽情地享受荷马的原文带给他的最直观的感觉。

在杰斐逊14岁和15岁这两年中,杰斐逊跟着老师莫里研习希腊文和拉丁文。当然,作为顽固派,老师莫里的训练是十分严格的,丝毫不给他通融的机会。杰斐逊为此非常苦恼,他认为,想要躲开这位顽固派只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回到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夏洛茨维尔,第二条就只有钻到虚幻的世界里去探究、沉醉,然后忘记现实。于是,杰斐逊就在这两条路上不断徘徊。

其实,杰斐逊心里清楚,他固然喜欢夏洛茨维尔那种乡间气息浓郁、景色古朴但是清新的感觉,可是如果让自己在那里待得时间长了,他绝对会感到烦躁,开始觉得没有乐趣,甚至会感到人生已经到了尽头。当然,他也想一头扎进那个他认为“很狂热”的政治生活中去。但是,如果沉迷在政治圈中久了,他一定也会开始想念以前的田园生活,想念那种乡间的气息,更怀念没有烦闷的闲情逸致。其实,在杰斐逊离开家之后,他就一直在这两种不同生活道路上徘徊,顾此失彼,两者不能兼得,直到后来杰斐逊当了8年的总统之后,告老还乡回到蒙特沙罗,这种矛盾心理才算停止,而那时杰斐逊已经65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