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母亲的印象(1 / 1)

在杰斐逊的一生中,真正给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的母亲。杰斐逊在回忆往事的时候,会常提到父亲彼得·杰斐逊,但是,他对母亲提及的并不是很多。

总的算起来,杰斐逊在27岁之前,除了有一次因为要学习法律不得已离开家一段时间之外,都是和母亲一起生活的。但是无论在什么时候,杰斐逊都极少提到母亲。即使从他与人保持联系的一千多封信件和其他联系方式的记载当中,都没有特别提到母亲。算起来,杰斐逊只有在他写给舅舅的信里以及他的《自传》里,各提到过一次,但是那些都是一笔带过,没有任何特殊之处。除了这些,杰斐逊在他的账册里还提过母亲四次,仅此而已。这个世上,绝大部分人还是深深爱着并依赖着母亲的,杰斐逊也不例外。那么,为什么杰斐逊对母亲提及甚少呢?只可能有一个解释,就是由于性格和家庭背景的影响,杰斐逊对于谈论或者描述家庭中的女性感到有些羞怯,而这种羞怯会让他尽量对母亲或者家里的其他姐妹避而不谈。其实,杰斐逊的母亲应该说在很多方面都是值得他敬爱的,而母亲也很乐意接受杰斐逊的敬爱与依赖。杰斐逊的母亲来自高尚、儒雅而好客的富豪家庭,家里有一百多名奴隶。母亲和蔼可亲,为人热情诚挚,举止温文尔雅,脾气随和,而且很有幽默感,并且她非常喜欢写信。

杰斐逊与母亲一起生活的时候,奴隶、收入、食物和其他的物品都是属于两人共有的。母亲教会了他列账目,把收入和支出的明细列到本子上,做成账册。这样既能很好地理财,也能一目了然地看到自己的花销和收入。于是,杰斐逊在母亲的监督和教诲下,开始详细记载每笔收支,杰斐逊很敬佩母亲的智慧,一直都坚持记账,他也一直认为这些记载是相当有分量的。每次他做完账目账册的时候,都会想起母亲的教诲,并且潜意识里觉得如果账目毁弃了,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杰斐逊直到83岁去世的时候,都一直保存着历年来辛辛苦苦记录的账册。他叮嘱妻子也要做详细的账册,并且也将这些账册保存了下来。

杰斐逊的母亲之前没留下什么笔迹,1770年杰斐逊的家——夏洛茨维尔农场突然发生了火灾,这几乎把杰斐逊家大部分的记载与信件都烧毁了,不过在这场火灾之后六年,母亲就去世了。在这几年之间,杰斐逊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威廉斯堡和费拉德尔菲亚这两个地方,但是这对母子之间仍有很多的信件来往。

在夏洛茨维尔发生火灾后不久,杰斐逊写信给朋友约翰·佩奇。在这封长信里,杰斐逊根本就没有提到他自己和母亲的损失,只是稍微提到“母亲的房子”被烧毁了,提到最多的反而是被烧毁了很多信件和几本很重要的书。从他的信件中可以看出夏洛茨维尔火灾的发生似乎是一种信号,一种要了却杰斐逊曾经对母亲的依赖之情的信号。在夏洛茨维尔火灾发生的时候,杰斐逊正在蒙特沙罗建造属于自己的房屋。而杰斐逊在与妻子玛莎·威利斯·斯凯尔顿结婚的时候,也是在蒙特沙罗自己建造的房屋里——当时还只是一片荒芜的山顶上的小屋。

在1776年3月31日,也就是距离夏洛茨维尔火灾之后的六年,杰斐逊只是在他的小账册里用很简单的话写着:“母亲今早大约八点钟的时候过世了,享年57岁。”在这之后的两个月,杰斐逊把噩耗写信告诉远在英格兰的舅舅。杰斐逊的这封信,刚开始是向舅舅倾诉这几年自己的事业总是遇到挫折,这两年英国与美洲的殖民地之间产生了微妙变化,双方慢慢走向对立,而这让自己很是烦闷。只是在信的末尾,杰斐逊才突然提到母亲因为患了中风而去世的消息,就简短几句话,又是一带而过。而信中唯一能够说明杰斐逊还是很在意母亲的去世并且受很大打击的是,他不经意地说出,在3月底的时候自己突然病倒了。这无非是母亲去世让他悲痛无比,而且他还为此患上了十分缠人的头疼病。在以后的日子中,杰斐逊的头疼病发作过好几次。每次在杰斐逊遭遇人生的剧变之时,他的头疼病就会发作,遭受的挫折以及病疼让他不断悔恨和矛盾,悲愤之情总会不断涌出,而导致病情恶化。

那么,怎么样才能了解杰斐逊的母亲对他的影响呢?我们不妨看看在杰斐逊的《自传》里面,他对母亲是如何记载的。在《自传》里关于母亲的记载,却感觉到杰斐逊对母亲有反面讽刺的意思。杰斐逊在《自传》中说:“简·伦道夫·杰斐逊是艾沙姆·伦道夫的女儿。艾沙姆有兄弟七人,这一家子定居在顾屈兰的丹金尼斯,他们追溯自己的血统,来自遥远的英格兰与苏格兰,对于这一点,你爱怎么相信就怎么相信吧!”

这是为什么呢?突然对母亲的家族甚至母亲都有着十分暧昧并且带有稍微轻视态度。而且他一个朋友的资料中也写了杰斐逊对母亲的评价——“他认为她在他生命中的分量是个零”。这话当然说得有些过了,因为没有哪一个母亲在儿子生命中的分量会是零。那么这是为什么呢?这很可能是杰斐逊觉得母亲在他生命中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大得令他窒息,他对这种影响由原来的依赖和敬爱转成了抵触,所以,他想抹去他对母亲的意见和感情的痕迹,也想尽力逃避母亲对他的影响。

那么,我们不得不说,杰斐逊提到家谱的那一段可能是个重要的线索。杰斐逊的父亲彼得·杰斐逊是威尔士人的后代,在“新大陆”已经是第三代的移民。数百年以来,威尔士人一直对英国怀着仇恨和不满。如果杰斐逊的父亲没有过早去世的话,他很可能会出现在独立战争的战场上。然而他的妻子,也就是杰斐逊的母亲,却出生在英国,在“旧世界”里的家族中深受影响。杰斐逊的外祖父——艾沙姆·伦道夫是个船长,曾在弗吉尼亚殖民地的威廉玛丽学院受过教育。那时候,艾沙姆是从事奴隶买卖行业的,并在这个行业中做得很出色。根据弗吉尼亚的标准,他算是十分富裕的。他的房屋众多,而且宽敞明亮,他还有一百名奴隶服侍自己。杰斐逊家中有人曾说,杰斐逊的母亲嫁给父亲,只能住进夏洛茨维尔这种潮湿而原始的森林中的一片小土地的时候,总感到自己的地位下降了很多。

对于祖先和血统这种问题,杰斐逊向来很是轻视和鄙夷。所以,他在《自传》中提到母亲的祖先时所显示出来的轻蔑,正暗示着这样的一种矛盾。

由于对家族和血统的问题而牵连了母亲,杰斐逊也正是在这种矛盾中看待母亲的,敬爱、依赖,而又不断轻视和逃避关于家族和血统的承载者。

有趣的是,杰斐逊在快要结婚的时候,为了获得未来妻子一个好的评价,就写信给他在英国的代理人——汤姆斯·亚当斯,求他帮忙。他用有些讽刺和轻蔑的言辞,请亚当斯为他在伦敦找一找是否有他家曾经有过的贵族的纹徽。杰斐逊说:“家人曾告诉过我,我家的纹徽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怎么来的我却不知道。很可能我家根本就没有什么纹徽。假使这样,我倒想借助于你,做一次买卖,因为根据史特恩的说法,那有着贵族纹徽的罩袍和其他任何的罩袍一样便宜呢!”

杰斐逊在他一生当中,每当遇到一些碰巧有着高贵的出身就自命不凡而且咄咄逼人的社会人士,都会毫不留情地对这些人进行猛烈的攻击。

虽然,我们对于杰斐逊与母亲的关系了解得不多,可是从一些很明显的事实当中我们了解了杰斐逊对女人的看法是怎样的。杰斐逊喜欢文雅而又循规蹈矩的女人。杰斐逊的女儿玛莎结婚的时候,他写信给女儿。从这封信的内容,我们就能看出,杰斐逊是怎么看待女人的:“你一生的幸福,现在就全看你是否能够不断地获取一个人的欢心而定了,为了这个,所有其他的事情都必须退居次要的地位,就连你对我的爱也不例外……”

由上述内容我们能看出,杰斐逊只在能真正埋藏住自己的情感,而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理智的时候,才会简单地提起自己的母亲,可见,杰斐逊与母亲大部分时候都是对立着的。但是杰斐逊却和他的母亲一起住到他27岁,既然是对立的两人,那么在如此长的时间里,杰斐逊可能是备受煎熬的,也是痛恨这种生活的,并且他只是一味听从和同意母亲的意见,这种生活当然是单调而乏味的。杰斐逊说,如果人生能够重新再活一次,他再也不愿意回到25岁以前的那种生活了。那么,既然已经对立和产生不满,为什么还能够和母亲一起生活那么久呢?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杰斐逊一定是在骨子里面深爱着母亲,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