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生子以后,家庭开支增加,生活的负担日益沉重。孔子需要找一份稳定且收入较高的工作以便赡养妻小。当时鲁国司空孟僖子非常敬佩孔子的才学和人品,临终之前,嘱咐他的两个儿子——孟懿子和南宫敬叔都要将孔子视为老师。

孟懿子继任孟孙氏的第9代宗主后,想整顿自己封地内出现的严重的税制混乱和贪污腐败问题,于是请孔子出任委吏。委吏是掌管仓库、赋粮出纳的小官,官职不高,却是一个肥缺。过去历任的委吏为了谋求自己的利益,都和家臣们串通一气,营私舞弊。这种情况由来已久,已经成了封地内人人皆知却无可奈何的事情。为了整顿赋税、清除积弊,孟懿子任用新人,以求改革。

以孔子的学识和能力,做这种芝麻绿豆的小官,不但游刃有余,简直是大材小用。

孔子初入仕途,并没有因为官卑职小而马虎从事,掉以轻心。他接任之初就发现税制弊端重重,涉及仓库和赋粮的所有官员几乎都沆瀣一气,要跟这班恶势力周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曾有官员贿赂孔子,希望孔子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孔子谨记外公的教诲,要做一个正人君子,他斥责了行贿的官员,表示坚决不会与之同流合污。慢慢地,孔子全盘了解了舞弊的黑幕,就开始大刀阔斧地予以改革。他自己作出表率,令行禁止,逐渐把过去赋税不足、贪污舞弊的情形,整个扭转了过来。

如此一来,势必挡了一些人的财路,他们对孔子怀恨在心,处处暗加阻挠和掣肘。

渐渐地,孟懿子觉得事情有点蹊跷,赋税的情况经过短暂的变好之后,又一点一点往原来的状态上发展。他猜想孔子可能已被人收买,跟他们同流合污了。于是孟懿子下令派弟弟敬叔彻查。经过一番调查,所有的内幕完全被揭露出来,凡是串通舞弊的人员,一律受到严惩。

这件事情之后,孟懿子和敬叔对孔子更加崇敬。敬叔建议孟懿子把孔子举荐给朝廷,让他有更多的施展抱负的机会,但是孟懿子不这样想。当时的鲁国除了王室,还有三大势力极盛的公族,孟懿子执掌的孟孙氏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公族是叔孙氏和季孙氏。他们都在广纳贤人,培植自己的势力。三者封地面积差不多大,但孟孙氏的封地户口不多,财用不丰,是三者中势力最弱的一个。由于这个缘故,孟懿子想把孔子留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治理封地。他对弟弟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敬叔认为哥哥的话也不无道理,于是商定让孔子先留在封地,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举荐给朝廷。现在,田赋方面经过孔子的整顿,已经上了轨道,今后封地的财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敬叔建议把孔子调为司职吏,孟懿子欣然应允。

司职吏也叫乘田吏,主要掌管牛羊畜牧业。

孔子上任之前,孟懿子曾在府邸设宴招待他。席间两人相谈甚欢,孟懿子又一次被孔子的才识所折服,他问孔子有什么办法可以使辖内的人口增加。

孔子对烜赫一时的孟懿子侃侃而谈,他说,如果想增加封地内的人口,必须要做到五点:第一要薄赋税。如果赋税太重,人民负担不了,必然会离开此地而到赋税较轻的地方去。第二要轻徭役。假如徭役过多,人民不堪其苦,势必会纷纷逃亡。第三要慎刑戮。人都会偶尔犯错,切不可任意处罚,滥加杀戮,否则人们就会逃离此地,投奔他乡。第四是定婚嫁。如果婚嫁无定期,人们不是早婚就是晚婚,早婚因为男女双方发育未全,生下来的后代一定体弱不健康,晚婚因为男女双方身体某些机能已经不在最佳状态,降低了生育的可能性,这两者都不适宜。孔子认为婚嫁年龄应定在男子22岁、女子18岁为宜,除残废、恶疾者外,不得逾期不婚嫁,否则家长应受处罚。第五是行节俭。奢靡浪费不但于人不利,于国家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足以亡国亡身。国君公卿应该崇尚节俭,以身作则,如此上行下效,长此以往,国家必能富强。如果上位者能切实做到这五件事,那附近的百姓都会闻风前来,人口自然就会年年增加。

孟懿子对孔子这一番话深以为然。

孔子担任司职吏期间,工作较为清闲,所以时常和敬叔等人结伴出游。有一天,他们一同游览泰山。途中碰到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他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裘衣,几乎衣不蔽体,手里拿着一张琴,且行且歌,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孔子觉得很奇怪,于是走上前问他,为什么如此高兴。

老人回答:“我告诉你吧,我有三件让我高兴的事:首先,天地间的万物,只有人最尊贵,我生而为人,当然快乐。其次,自古以来,男尊女卑,我有幸生为男子,这是二乐。最后,人的寿命有长短,有的不曾见过日月,有的刚出生还在襁褓中就已经夭折,而我今年已经90岁了,身体还很健康,怎能不令人高兴呢?这是三乐。”

孔子连连点头称是,觉得老人家博学多才,见解独到,若是生在盛世,一定可以位至公卿,飞黄腾达,如今却空有才华,无处施展,不免让人惋惜遗憾。

老人却不以为然:“古往今来,读书人多得就像过江之鲫,而真正飞黄腾达的又有几个呢?贫穷是读书人的常态,死亡则是所有人的归宿。我现在处于读书人的常态,又安心地等待所有人最终的归宿,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孔子对这位老人的境界更加刮目相看,佩服他如此旷达、乐天知命,把人生看得如此地透彻。所谓“知足者常乐”,便是如此吧。

这位老人叫荣启期,因为与孔子的这番对话,被后人所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