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亲政后不久,遭到总选举的失败、老宰相的威胁,心中悲愤不已,终于开始采取手段对付俾斯麦了。他借口根据驻俄国的德国领事的报告,俄国已准备对德国作战,而宰相却知情不报并建议皇帝早日完成德俄密约。所以皇帝认为不能承认俾斯麦所恢复的普鲁士旧法令,内阁阁员如不通过宰相,不得上奏皇帝。新帝命令废止这项法令,不然就要内阁辞职。
皇帝派的使者3月17日清晨去访问俾斯麦,说:“陛下主张要撤回该条文的规定,不过,我已上奏说公爵可能不会答应。陛下却说:‘那就要宰相立刻辞职。’我希望阁下能在今天下午两点去谒见国王并提出辞呈。”
俾斯麦静静地听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身体不好,不想去谒见国王,但我会书面答复这个问题的。”他决定要以英雄本色进退,不过辞职前,有件重大的事情必须完成,那就是德俄密约。
从在他担任驻法兰克福大使至今,40年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如何避免德俄战争,他的直觉认为,德俄开战之日便是德国灭亡之日,所以他认为德、奥、意三国同盟还不够,必须要另外秘密缔结德俄同盟,进一步他还有意缔结德英同盟以防备法国的复仇。
他多年来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俄国大使已带着俄国皇帝的密令来到柏林,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先完成这个密约,把祖国置于安泰之地,然后再辞去首相之职。完成此项使命,有利于德国和平,他自己也能安心辞职了。
俾斯麦心想自己年龄已大,总有引退的一天,辞去首相之职并不足惜。他更担心的还是德国的前途,最可怕的是法国民族的复仇心,他预测几年后法国一定会掀起一场复仇战争。现今,德国已成为欧洲各国的觊觎之地,如果法国向德国宣战,那英俄两国很可能会跟着与德国作对。为了把这两国和法国之间的距离拉远,必须完成德俄秘密同盟。
俾斯麦心中日夜忧虑,他发誓无论如何一定要完成这项使命,否则死也不瞑目。
俾斯麦召集内阁会议,宣布自己决定辞职,而他的辞职理由是皇帝想独揽大权。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一位阁员提议与俾斯麦同进退,此时,他才发觉自己被孤立了,担任首相28年,居然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开完会,他吩咐备马,在柏林待了一阵子便回家,刚回家,他便发现书记官正在等他。
书记官焦灼地说:“陛下要我来问你为何要辞职?”
俾斯麦回答说:“陛下随时都可以把我免职,免职命令下来后,我马上签署同意书。但是皇帝必须对此举负责。我当了28年的官,对祖国和欧洲多少有些影响,因此我需要一些时间来让天下人知道此事的真相,然后我会自动去谒见皇上的。”
当晚,俾斯麦便提笔写辞职书。第二天,新帝便接到了长达6页的辞职书。皇帝读完后,在空白处写了两个字:“批准”。但皇帝始终没有把俾斯麦的辞职书公诸于世,而是把皇帝亲拟的俾斯麦引退理由书公开发表,引退理由是健康不佳。
为了报答俾斯麦多年的功劳,皇帝封他为大公爵及陆军少将,还赐予他一笔可观的金钱,但全都被俾斯麦辞拒了。
大公爵的封号,他在有生之年一直没有使用过,他只接受了辞职令。但他同意了皇帝的要求,让长子哈佛继续留任外交部长,因为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完成他未完成的大业——德俄密约。
可惜的是,他最后的希望也遭到奸人荷鲁斯坦从中作梗,以致他的儿子哈佛终究无法完成任务。因为荷鲁斯坦认为一旦签订了德俄密约,俾斯麦便有可能东山再起,俾斯麦再起就等于自己的垮台,所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多方妨碍这个重要密约的进行。
俾斯麦准备离开柏林,他进宫拜别新帝,并参拜了威廉老皇帝的墓,几天后他便离开了长年居住的官邸,准备回到自己位于喀尔斯鲁的山庄。沿途有数万民众为这位老英雄送行。当俾斯麦坐在车上,离开官邸时,民众一起脱帽致意并流下了眼泪。这位德国的老英雄虽然被新王所弃,但一般民众仍对他念念不忘。
退休的俾斯麦在他喀尔斯鲁的规模宏大的山庄里,孤独寂寞地坐着,甚至连拜访者都没有,因为大家都惧怕威廉二世皇帝,如果有人来拜访他,那这个人的名字马上就会被报告到他那里。
德国的报纸都不敢发表与他有关的新闻,因为害怕政府检查,只有汉堡公报例外。此外,就是偶尔会有外国记者访问他。皇帝下令,寄给俾斯麦的信件一定要经过检查,因此除了家人和两三位老朋友外,他与外界完全隔绝。
一次,有位美国的铁路专家来采访他,俾斯麦坐在初见面的外国人身旁,毫不掩饰地说:“你是我这个星期以来的第一位客人,大家都因为害怕皇帝而不敢前来。就是几个月前在柏林街头碰面会给我行礼的人,现在来到镇上也不敢来看我,大家都在排斥我了。”
一些高官、贵族及皇族等,即使以前曾受他照顾,也都迫害他。其中,接任其职的新首相给俾斯麦写信,要求他退回多领的薪水。
信中说:“阁下在3月19日辞职。从第二天起,就要按照退休年金计算,所以20日到31日的月薪属于溢领的,请退回,以便结算。”
这位新首相同时还透过驻外大公使向各国政府通告:
“今后,俾斯麦公爵的言论,与敝国完全无关,请贵政府不要重视。”
大家都这样对待俾斯麦,他在山庄里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他在编写自己的回忆录,他把自己80年来的生活,详细地口述,让秘书一一记录下来。俾斯麦曾经往来于千军万马之中与敌军战斗,也曾经和访客交谈,日理万机。那时,虽然忙碌却能写出精炼的文章。如今,失去了访客、公务及敌军等一切刺激,他内心顿感空虚,而他灵敏的头脑也不及昔日活跃了。所以,他的回忆录的文体没有他全盛时代的演说和书信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