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大多数轮子人都滚回了森林,只留下三个队员把守着小山。这三个家伙像三条大狗一样蜷缩着身体,假装在沙滩上睡着了。这种鬼把戏糊弄不了多萝西和比尔丽娜,她们坚守在岩石山上,根本不理会狡猾的敌人。
最后,当母鸡飞上一个山丘时,她惊讶地叫了起来:“看啊,这里有条小路!”
多萝西立刻爬了上去,来到比尔丽娜叫喊的地方。果然,岩石中间有一条平坦的小路。这条小路成螺旋状,从山顶蜿蜒而下直通山脚,虽然穿过崎岖不平的岩石,但是路况很好,易于行走。
一开始,多萝西还在疑惑,那些轮子人为什么不沿着这条小路滚上来。后来,她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原来,在这条小路的末尾处横着几块巨大的岩石,这些岩石挡住了山下人的视线,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这条小路。当然,有这些岩石做路障,那些轮子人也无法爬上山丘。
多萝西顺着小路往上走,一直走到小山的最顶端。这里孤零零地耸立着一颗巨大的岩石,小路的尽头就在这颗巨石旁边。多萝西困惑不已,她不明白是谁为什么修了这条小路。黄母鸡一直神色肃穆地陪在一旁,她刚刚跳上多萝西身后的一块岩石,就大声惊叫起来:
“看上去好像是一扇门,不是吗?”
“什么看上去像一扇门?”小女孩问道。
“哎呀,那块正对着你的岩石有个裂缝,”比尔丽娜长着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她目光敏锐,似乎能够看穿一切。“这个裂缝从上开到下,从岩石顶部横穿到底部。”
“那又怎么样?”
“哎呀,这个裂缝嘛,尽管我还没有发现旁边有铰链,但是我觉得这是个岩石门。”
“哦,你说对了,”多萝西一边回答,一边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岩石上的那个裂缝。“这是不是一个钥匙孔,比尔丽娜?”她一边说,一边指向门边上一个深深的圆洞。
“当然是啦。如果现在有钥匙,我们就可以打开门,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黄母鸡回答说。“也许这是一个财宝箱,里面全是钻石和红宝石,还有闪闪发光的金子,还有……”
“你的话提醒了我,”多萝西说道,“我想起了在海边捡到的那把金钥匙。你觉得那把钥匙对得上这个孔吗,比尔丽娜?”
“试试看嘛,”母鸡建议说。
多萝西于是在衣服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那把金钥匙。她刚把钥匙塞进小孔转了转,就听到一阵尖利的断裂声,岩石的正面像一扇门,沿着铰链向外倒了下来,那沉重的嘎吱声吓得小女孩脊梁骨直冒冷气。门里是一个灰暗的小房间。
“我的天哪!”多萝西一边拼命沿着小路往后退,一边叫道。
原来,在这个狭小的岩石屋子里,站着一个人形的东西——至少,在灰暗的光线下,那东西很像一个人。这个人个子和多萝西差不多高,他的身体由抛光的黄铜做成,形状像个圆球。同样由黄铜做的头部和四肢通过特殊的方法和身体链接在一起,关节上面有金属保护套,好像古代骑士身上的铠甲。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发出亮闪闪的金光。
“别害怕,”比尔丽娜站在高处喊道。“这家伙不是活的。”
“我知道他不是活的,”小女孩一边长长松了口气,一边回答说。
“这家伙是黄铜做的,和仓院里的老水壶一样,”母鸡一边继续说,一边把头转过来,转过去,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个家伙。
“曾经,”多萝西说道,“我认识一个锡做的人,他是个樵夫,名叫尼克·乔帕。不过,他和我们一样,是个真正的活人,后来才慢慢变成了锡人——从腿开始,然后到手指,再到耳朵——因为他很粗心,使用斧子的时候总是意外地砍掉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哦,”母鸡嗤之以鼻地回答说,她好像一点儿也不相信这个故事。
“可是,这个黄铜人,”多萝西一边睁大眼睛看着那家伙,一边继续说,“根本就不是活的。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造这个家伙,为什么他又被锁在这个奇怪的地方。”
“这可是个谜,”黄母鸡扭转脖子,用嘴理了理翅膀上的羽毛。
多萝西走进小屋子,从背后观察这个黄铜人,她发现在这家伙两个胳膊之间有一个卡片,卡片从他后颈的一个小铜钩上垂了下来。她解下卡片,走出灰暗的小屋,来到光线明亮的小路上,坐在一块厚石板上仔细研究卡片上的印刷字体。
“那上面写的什么呀?”母鸡好奇地问道。
多萝西大声读着卡片上的话,艰难地辨认着那些大写的单词,下面就是她看到的内容:
“史密斯·廷科尔
双动专利产品,超强敏感反应
创造性思维,无缺陷会话能力
机器人
由特殊的钟表部件组合而成
思考,会话,行动无所不能
只是没有生命
伊芙国的伊芙纳工厂唯一制造
如有仿冒,立刻依法追究责任。”
“好奇怪啊!”黄母鸡说道,“你觉得这是真的吗,亲爱的?”
“我不知道啊,”多萝西一边回答,一边接着朗读。“你再听听这个,比尔丽娜。”
“使用说明
想要让他思考:拧紧钟表左胳膊下面的发条,(标号1)
想要让他说话:拧紧钟表右胳膊下面的发条,(标号2)。
想要让他活动:拧紧钟表背后的发条,(标号3)
注意:本机器可以确保安全使用一千年”
“我敢打赌!”黄母鸡惊讶地倒吸了一口气,“这个黄铜人要是能完成说明书上的一半任务,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不过,我觉得这玩意儿和其它专利产品一样,都是骗人的把戏。”
“我们可以试一试呀,”多萝西建议说,“看看他能干什么。”
“钟表的钥匙在哪里?”比尔丽娜问道。
“挂在挂卡片的钩子上。”
“那好吧,”黄母鸡说道,“我们来测试测试他,看看他能不能走路。好像说明书上说他可以工作一千年,不过,我们不知道他在这个岩洞里呆了多久了。”
说话间,多萝西已经从挂钩上取下了钥匙。
“我应该先拧紧哪个发条呢?”她一边问,一边又看了一遍说明书。
“应该是一号发条,”比尔丽娜回答说,“这个发条能让他思考,对不对?”
“对的,”多萝西一边说,一边拧了拧他左胳膊下面的发条。
“他好像没什么变化,”母鸡挑剔地说道。
“当然他没有变化,因为他正在思考呀,”多萝西回答说。
“我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
“我再拧一拧他的说话发条,或许他会告诉我们他的想法。”小女孩说道。
于是,她又拧紧了二号发条,钟表立刻就开始讲话了,不过,除了嘴唇,他身体的其它部分都一动不动。
“早上好,小女孩。早上好,母鸡夫人。”
这声音嘎嘎作响,听上去有点沙哑,语调也有点平铺直叙,语气毫无表情变化,不过,多萝西和比尔丽娜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早上好,先生,”他们两个彬彬有礼地回答说。
“谢谢你们救了我,”机器人继续用那种单调乏味的声音说话,就好像他的身体里装了一个风箱,又好像被小孩子捏得喘不过气来的羊羔和小猫,发出咩咩的叫声。
“不用客气,”多萝西一边回答,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被锁在这个地方?”
“说来话长,”黄铜人回答说,“不过我还是长话短说吧。伊芙国的国王伊芙殴斗从我的生产商,也就是史密斯·廷科尔公司购买了我。这个国王残酷无情,常常暴打佣人,直到他们丧命才肯罢休。然而,他却打不死我,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活人。要知道,只有先活着,然后才能死呀。他对我拳脚相加,却丝毫没有用处,唯一的结果就是:我的身体越来越光滑,越来越明亮了。”
“这个残忍的国王有一位美丽的妻子,还有十个孩子——五个男孩,五个女孩。有一次,他一时气愤,竟然把妻子和孩子通通卖给了诺姆国国王。诺姆王施展魔法,把伊芙国王后和孩子们全部都变成了各种物品,然后把这些物品放进自己的地下宫殿来装饰房间。”
“后来,伊芙国王为自己的邪恶行为深感懊悔,他使尽一切办法,想从诺姆王那里夺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但最终以失败告终。最后,他彻底绝望了,把我关进了这个岩洞,又把钥匙抛进大海,最后自己也跳进大海自杀了。”
“太可怕了!”多萝西大叫着说道。
“的确很可怕,”机器人回答说,“当我发现自己被监禁起来的时候,我拼命呼救,最后,我的声音发条转完了;接着我就在这个小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个不停,最后,我的行动发条也转完了;我只好一动不动地思考问题,最后,我的思考发条也转完了。”
“从那以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你刚才重新拧紧我的发条。”
“这真是个精彩的故事,”多萝西说道,“这证明伊芙国果然是个仙境,和我想象的一样。”
“伊芙国当然是仙境啦,”黄铜人回答说。“除了仙境,我不敢想象哪里还会有像我这样完美无缺的机器人。”
“我在堪萨斯州就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机器人。”多萝西说。
“可是,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开门钥匙的?”机器人问道。
“我在海滩上发现了这把钥匙,可能是海浪把它冲上了岸。”小女孩回答说。“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帮你把行动的发条拧紧。”
“那我可太高兴啦,”机器人说道。
于是,多萝西拧紧了三号发条。说时迟那时快,黄铜人身体僵硬,笨手笨脚地走出了岩洞,他脱下自己的黄铜帽子,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然后双膝一弯,跪倒在多萝西的面前,说: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您忠实的奴仆。只要您一直拧紧我的发条,我就会心甘情愿地服从您的一切指挥。”
“你叫什么名字?”多萝西问道。
“我叫嘀嗒,”他回答说。“我以前的主人就是这么叫我的,因为只要拧紧发条,我就会嘀嗒作响。”
“我现在就听到你的滴答声了,”黄母鸡说道。
“我也听到了,”多萝西又激动地补充问道:“你不会罢工,对吧?”
“不会,”嘀嗒回答说,“我的机器里虽然没有闹钟程序,但是,我可以提醒你时间。我从来不用睡觉,所以,只要你需要,我可以随时叫你起床。”
“这太好了,”小女孩说道,“只是我早上从来不想起床。”
“你可以一直睡到我生蛋的时候,”黄母鸡说,“我一生蛋,就会咯咯叫,我一咯咯叫,嘀嗒就知道该叫醒你啦。”
“你一大早就生蛋吗?”多萝西问道。
“大约八点多钟吧,”比尔丽娜回答说。“我觉得那时候大家都该起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