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卡尔出生的第二年,亨利希就在特里尔最繁华的西梅昂商业大街—— 著名的罗马黑门附近—— 买下了更漂亮的房子,全家从布吕肯大街664 号迁往这里的1070 号住宅。
这里距弗里德里希·威廉中学只有几分钟的路程,亨利希也许是看在离学校近而方便卡尔入学才作出这种决定的。
威廉中学附近的伊加斯街一栋宽敞的房子里(389 号)住着一名声名显赫的政府职员,叫约翰·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他原是普鲁士阿尔特马克省萨尔茨维德尔县的县长,后又任这里的州长,1816 年普鲁士政府委任他在特里尔担任要职—— 市政府负责巡视监狱的顾问官。
冯·威斯特华伦这位枢密顾问官,由于职责的原因,和特里尔的首席律师亨利希·马克思联系较多。共同的自由派观点和教养,以及相互间的敬佩,更加深了他们之间的友谊。
大人和孩子们日渐都成了好朋友。他们把相距步行几分钟的路程缩得更短,大人小孩常来常往。
夏天,冯·威斯特华伦家的花园里不时发出一阵阵儿童的溪流般的欢笑声。这时,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在大声叫嚷:“现在你找我吧,我离你一点儿也不远呀!”
灌木的树枝发出沙沙的响声,一个满头黑色卷发的男孩用他强壮的身躯拨开那鲜花盛开的灌木丛,大笑地纵身走进去。
“我在这儿呢!”
男孩停下来,仔细察听小姑娘的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皱了皱眉头,飞快地向一棵紧靠着花园墙边高大的杜松树跑过去。
燕妮紧紧抱住这个天真勇敢、比自己小4 岁的男孩。
卡尔往常是姐姐带他到燕妮家来玩的,今天他独自来。燕妮对他能一个人来玩表现出特有的高兴和快活。
燕妮带卡尔在花园里爬葡萄蔓,摘熟透了的葡萄,剥葡萄皮,把水灵透亮的、绿宝石般的葡萄一颗颗直往他嘴里塞。
“吃吧!吃饱了葡萄再回去。”燕妮说得真像大姐姐。
卡尔在外面玩得鲁莽,可往往来到燕妮家里就又显得特别规矩了,不知是因为周围的氛围,还是因为这时的燕妮才是他心目中的大姐姐。
两小无猜,相对盘腿坐在葡萄架下的草地上,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卡尔也剥了颗葡萄往燕妮的嘴里塞。
“燕妮姐,你自己也吃吧!”
“我吃。你塞给我的脏包子,我不是也吃了吗?”
“呵呵……”两人笑得嘴里的葡萄汁喷在了对方的脸上,燕妮把卡尔抱在胸前,下巴亲昵着他油亮的卷发。
花园里又响起一阵溪流般的欢笑声。
“摩尔,前一次我惹你生气了,你怎么还一个人跑来同我玩呢?”
“嗯,那次我凶了你……”卡尔的小手触着了燕妮胸前的一对栗色的小发辫,好柔软的卷发呀,卡尔突然觉得燕妮姐的发辫比许多其他玩具都好玩。
“噢,对了,燕妮姐,我是给你送手绢来的。”卡尔突然记起,松开玩发辫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绢交给燕妮,“给你。”
白手绢上的血没洗去,成了一朵朵的红花,白手绢成了赭红的花手绢。
“摩尔,你喜欢吗?你喜欢就留着,给你。”
“喜欢。给我?”卡尔笑了笑。
“给你,我给你洗一下。”燕妮说。
“我回去自己洗,或让姐姐洗。”卡尔说着随手又把花手绢揣进了小口袋。
燕妮将那小辫整理一下,引卡尔来到了她的房间里。她有很多玩具,洋娃娃、小人书、积木和活动的玩偶。
“哟,原来是卡尔来了。怎么好久没见你到伯伯家来玩了?”
正在聚精会神阅读《荷马史诗》的燕妮的爸爸冯·威斯特华伦连忙放下手里的书,过来抱卡尔,举过头顶,又放下来,又举一下,笑着说,“卡尔长大了,长高了。”
卡尔对着和蔼的伯伯笑得挺开心。
“哎呀,卡尔怎么了?”伯伯把卡尔放下来,指着他笑着的嘴说,“你晚上睡觉不闭合着嘴,让老鼠把露在外面的那颗牙齿盗走了。”
停了笑,卡尔一对棕色的眸子转动着,向燕妮的爸爸仰着脸“呃,伯伯,你说得不对,牙齿是自己掉落的,不是老鼠盗走的。”
“哈哈哈……”又是一阵欢笑。
但卡尔却不笑了,他又问:“伯伯,你为什么要说是老鼠盗走了,而不是其他东西盗走的呢?”
“因为老鼠嘴馋,你也嘴馋,吃了好东西不漱口,晚上将鱼呀、肉呀留在牙缝里,老鼠要去吃鱼和肉的时候就把牙齿都一块儿盗走了。”伯伯风趣地向卡尔解释道。
“我知道,伯伯又讲故事了,是要我们讲卫生呗,常漱口,晚上睡觉不张开嘴。”
“对了,多聪明的孩子。”顾问官伯伯弯下腰又抓住卡尔的两只胳膊举了一下,然后离开去了书房。
燕妮带卡尔玩玩具。
“老鼠真是个大坏蛋!不劳动,专偷我们的东西吃。”卡尔突然对任何玩具都没了兴趣,他自言自语地说,“我长大了专捕老鼠,弄许多许多的猫去抓,把世上的老鼠都抓光。老鼠消灭了,我们就安宁了,就不担心老鼠偷吃粮食了。”
“不对,假如猫将老鼠全消灭光了,猫吃什么呢?干什么呢?
它变懒变馋,不也成了老鼠要去偷家里的东西吃!”
“燕妮姐,你说呢?”
“这怎么办呀?快说呀。”卡尔急着要燕妮回答他。
“我也不知道那会怎么样,怎么办。你去问我爸爸吧。”燕妮说着摇了摇那对小辫,指指爸爸的书房。
卡尔真的就又去问燕妮的爸爸。
“伯伯,有一天,猫将老鼠消灭光了,猫还干什么?吃什么?
它不也变懒变馋,整日躺在家里由人养着,或它也变成老鼠去偷吃我们家里的东西吗?”卡尔缠住顾问官伯伯的腿。
“爸爸,你快说呀!告诉他呀!”燕妮也在一旁帮忙。
“……”顾问官只是惊讶地看着卡尔的那对明亮天真的眼睛,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孩子。
“要是真的猫危害人,变成了老鼠,我们就把猫当老鼠打,把猫也消灭掉,怎么样?”顾问官也只好这么去“顾问”了。
近处教堂的大钟敲响了,燕妮这才把卡尔送出家门。
“卡尔,明天再来玩,伯伯要带你到城外的山丘上去散步。”
燕妮的爸爸老远还在招呼着。
“好哩,明天你还讲莎士比亚的故事。”卡尔老远地回答。
“下次给你讲圣西门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