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格斯,有什么心事呀?”
一大早,恩格斯就坐在花园里,房东特雷维拉努斯牧师向他匆匆走过来。
“看到这一层薄薄的雪,想起了妈妈,我妈妈的皮肤和牙齿就像雪一样白。”恩格斯心情沉重,语气却显出自豪。
“真为亲爱的恩格斯高兴,你有个雪一般漂亮的好妈妈;又为你妈妈高兴,生下了一个雪亮的恩格斯。”牧师笑着说,有意逗恩格斯高兴,“别想妈妈了,你不是说我们也是你的爸爸妈妈吗?我们外貌没有你妈妈漂亮,却心灵美好。”
“牧师长大伯,你怎么这样说呢?你们都和我妈妈一样的漂亮!”恩格斯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
两人开心地笑,笑声引伯母也走进后院,她连连说:“笑什么?笑什么?
什么事这么好笑?我看你俩是偷吃了笑汤吧!”
“我们的恩格斯说你像这雪一样的漂亮!”牧师长笑着告诉妻子。
伯母却频频摇头说:“别开玩笑了。你请的屠夫怎么还不来?”
“嘿,对了,恩格斯,你今天别去单位吃饭,家里宰猪,我们一块吃栏里那头大肥猪。”大伯忽然记起要与恩格斯说的事。
“你们请屠夫?我不就是吗!”恩格斯高兴地做起了舞剑的动作。
“莫开玩笑,我们请了屠夫。”伯母说。
“不开玩笑,我在家里也帮过人家的忙,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大伙就高高兴兴地分肥猪肉。”
“真的?”
“在大伯面前岂敢说假话!”
全家人又等了一阵。请的屠夫还没有来。
“来吧,相信我吧,来几人帮帮忙。”恩格斯认真地说。
时过半晌了,太晚赶不上集市的好价钱,伯母也就答应。
一头高大的肥猪放出栏,走进雪地。
恩格斯弯着腰,趁这头白毛猪刚走进雪地,眼睛被雪光刺得还睁不开最佳时期——恩格斯最先冲过去一手托起猪的一条前腿,猪失去平衡,仅一条前腿着地,有力不好使。另一个年轻人也冲向前托起另一条前腿,再来两人,大肥猪只得乖乖伏案了。
果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大伙就等着分肉吃了。
直到这里,屠夫才姗姗来迟。牧师长大伯找只大碗,要屠夫把猪脑髓留下,自己还亲手把骨缝里的脑髓一点一滴挑出来,放进碗里……恩格斯看在眼里,觉得牧师长粗壮的手指也像妈妈那纤细的拨弄钢琴的手指头……他不由又想起妈妈……妈妈因常袒护我而遭受爸爸的粗暴,善良贤惠的妈妈为了顺着我的爱好,正常成长,她忍辱负重,爸爸粗暴的拳脚要留在我身上的而留在妈妈身上去了。
一次爸爸从我的床垫下翻出一本“邪书”——《歌德著作集》。妈妈一听到爸爸的声音在我的住房炸响,便一阵风跑过来,正挡住爸爸踢上我的一脚,妈妈的腿部受伤而蹲在地上。一见爸爸正要撕书,妈妈霍地站起身夺过了那本书,可妈妈的身上却应声又挨了一拳……妈妈抱紧那本书,倒在地上了。这次她放声大哭了一场,我也陪妈妈痛哭了一场。那次我真恨不得要还给爸爸一脚一拳,可想到自己是儿子,只好把恨和爱全压抑在为妈妈抚摩的伤口上……这时,只有亲爱的妹妹玛丽亚是最好的调停者,她扭住爸爸使劲捶打和哭闹,甚至在地上撒起无赖来,躺在地上擦地板,在拳头击打着自己,并连声哭着说:“爸爸你别打妈妈,别打哥哥,你要打就打我吧!你打我吧!”……爸爸不会打妹妹,他还会马上把妹妹抱起来,最终息了火气……夜里一声猪叫把妈妈惊醒,妈妈会闻声起来,无论远近,拿只碗到宰猪的人家里去,要屠夫把猪脑髓留下来……谁家杀了马、驴、犬,她也拿只碗去了……帮一阵忙,牧师长请的屠夫来后,恩格斯一个人蹲在自己的房间,泪水涟涟地想心事。大伯要他在家,他就干脆没上班了。他厌烦商行的练习生的业务,每天是抄写商务信函和票据,分送和支付账单,收发信件,捆扎包裹……“恩格斯,你老坐在房间想什么。别想了!先把这个吃了!”牧师长大伯端进来一碗热腾腾的,用下命令的口气说。
啊,一碗清蒸的猪脑髓,香气扑鼻。也像妈妈做的一样,里面只放冰糖,不放盐和其他佐料……恩格斯吃了一口,就像回到了家里一样。
“大伯,你怎么与我妈妈做的一模一样?”恩格斯噙着泪说。
“孩子,你不是常说起过你妈妈吗?快把它吃完暖暖身子。”大伯说。
牧师长离开了。恩格斯舍不得把这碗猪脑髓吃掉,眼前好似看见妈妈瞧自己吃脑髓时的慈祥的笑脸,看见妈妈那只拨弄琴键的灵巧的手指,听到妈妈那琴一般发出的说话的声音……下午上班时,办公桌上放着“恩格斯收”的一件挂号包裹,多熟悉的笔迹,是妈妈写的。
1893 年11 月28 日,不来梅的收取邮戳清楚地告诉了恩格斯,今天是自己的20 岁生日。妈妈多有心计,把邮路的时间算得如此准确,刚好在恩格斯生日的这天让他收到了“生日礼物”。
恩格斯郑重地将包裹打开,是一本书,一本险些被爸爸撕毁,而由妈妈糊得完好的一本厚厚的书——《歌德著作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