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访前我曾问过一位到过苏联的朋友,我要他以一两句话概括对苏联的印象,他沉思良久,说:“苏联比我们更像社会主义。”我初听不解其意,事后细细琢磨,又像是意味了什么。
主人安排我们乘晚间的火车去乌克兰的首府基辅城,在火车上睡一觉,第二天早上一到基辅便可开始参观访问。软卧车厢两人一间,我与翻译嘉娃姐妹般地聊了大半夜,又在沉重的车辆撞击声中迷糊了一会,天便亮了。基辅人称绿色的城,我们向往它的美丽,早早地聚在走廊的窗前观看。只见那胖胖的甜甜的女列车员走过来,一手举着一只黑色的串珠小包,问:“谁丢了东西?”我定睛一看,差点没昏过去,那不正是我的钱包吗?里面有我的护照和全部钱款,什么时候丢失的我竟浑然不知。女列车员说,她在整理被单时发现的,她记得那床被单是从我们车厢里取出的。我惊魂未定地接过钱包捧在怀里,竟忘了说声“萨巴希巴”(谢谢)。还是女列车员提醒我:请点一下东西,看少了什么?我忙说:不会少的,不会少的,她便笑着扭着胖胖的身体在狭窄的过道里轻快地走去。经同伴们指点,我抓起一把香木小扇追上去塞给她,她当即打开了,凑到鼻尖下闻闻,十分喜欢的样子。此事令我们大大感叹了一番苏联社会公德的高尚。
我们十五天内访问了四座城市,搞不懂为什么每去一座城市后必定重返莫斯科,再从莫斯科出发去另一座城市,而不能从一座城直接去往另一座城?客随主便,于是我们四进四出莫斯科。最后一次从普斯科夫坐晚间火车回莫斯科,正值休息天,早晨到达时苏联作协没有派车来接我们,火车站离乌克兰饭店不远,只是我们都有行李,便决定自己叫辆出租。火车站外公家出租车站上排队排得很长,估计起码得等一个小时,为了省时间只得去与个体的出租车司机周旋。其实我们刚出车站就有一个大块头的出租司机盯上我们了,他要价五美元,嘉娃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能付美元。车站外停着许多出租车,我们欲另找户头,然而连问几个,都要美元,也有些司机模样的人想与我们拾商,见那大块头就在我们身边转悠,又缩回去了。百般无奈,我们便努力说服了嘉娃,这美元由我们自己出,不须她回作协报账,于是就应了那大块头的生意。大块头连忙扯开嗓门吃喝来一位瘦条个的司机,把我们塞进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里,此刻我们总算闹清楚,那大块头像是个把头模样的人,在这车站必定是有势力的,因而他开了五美元的价,是没有人敢与他夺这桩生意的了。没过几条马路我们便看见乌克兰饭店大厦的尖顶了,已是熟路,我们知道如何走最近,那瘦条个司机却开着车绕道而行。令人疑惑的是既已定下价钱,何必绕路费油呢?七拐八拐车行至乌克兰饭店的背后,瘦条个煞住车,示意我们可下去了。这儿至饭店大门还得走一段路,难道他存心开我们玩笑?小刘几次随团访苏,有经验了,他说,那司机怕在饭店门口被警察撞见罚款。
普斯科夫是俄罗斯的一座宁静而优美的小城,它因为与普希金的名字相联而更具迷人的风度。那是我到苏联最难忘的日子,天阴着,有薄雾,在米哈伊洛夫斯村普希金父母的庄园内,我们寻觅着诗人流放时的踪迹,并感受了达吉雅娜初遇奥涅金时的气氛。那天先是去圣山寺院拜渴普希金的墓碑,随后将去米哈伊洛夫斯村。导游是位女士,大学毕业生,金色的短发,金丝边眼镜,很有文化的样子,细腻而且善解人意,她让车停在一座豪华的饭店门前,说去米哈伊洛夫斯村路较远,让我们在这里解个手再上路。她常带旅游团上这饭店用餐,知道这里有设备完善的公厕。她与嘉娃先去与饭店服务员打招呼,我们在饭店门口等着,半天还不见她们出来,有几个倒真是有点憋不住了,过去一看,导游小姐正与饭店服务员争论什么,嘉娃气呼呼地告诉我们,这服务员真是岂有此理,不准我们进饭店公厕,说是那套设备是荷兰进口的,用坏了怎么办?除非你们进饭店用餐。导游小姐与她疏通了半天,从友谊说到人道主义,仍不准。嘉娃说非得找她的领导说理去。我们连忙说算了算了,赶路要紧。于是在附近找了个普通的公厕行了方便,继续赶路。一路上嘉娃仍是气愤并连连道歉,我笑笑说这实在不算什么,这种事我们经得多了,切不可为此扫了去米哈伊洛夫斯村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