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工作的英国大学,要求硕士申请者的大学本科阶段应就读于中国前300名的学校,“三本”院校不予考虑,财经类和经济类的专业,还要根据毕业院校的排名规定相应的专业平均分数线。由此,面试所能达到的录取作用反而削弱了,申请者即使现场表现再好,分数再高,如果“出身”(毕业院校)有问题,还是不能入学。
国内教育的不公平随处可见。毕竟上世纪90年代初,北京高考的录取率已经到了70%,而北京以外就不好说了,尽管他们的分数有时比北京学生要高出100分,但在当地恐怕也只能上个“三本”或大专什么的。
十几年前申请英国大学的时候,我总是把自己当成好学生中的一员,毕竟我的本科院校是个“211”,我得到了连续三年的奖学金,成绩也能排进年级120人中的前30名,因此并没有想太多申请不成怎么办的问题。
后来我在英国工作,也有了面试学生的权力,当然,这种面试并不能现场发录取通知(offer),而是以国际办公室的名义在面试单上签署意见,将优秀学生推荐给录取办公室(Admission Office)。
从当年的申请人“进化”成了现在的面试官,仿佛“达人秀”的评委。不过,我并没有“一朝权在手”的风光,更多的倒是忐忑、纠结、进退维谷。
这种复杂的心情源于录取标准。我当时工作的英国大学,要求硕士申请者的大学本科阶段应就读于中国前300名的学校,“三本”院校不予考虑,财经类和经济类的专业,还要根据毕业院校的排名规定相应的专业平均分数线。由此,面试所能达到的录取作用反而削弱了,申请者即使现场表现再好,分数再高,如果“出身”(毕业院校)有问题,还是不能入学。
面试中经常夹杂着申请人的失落、哀求、甚至眼泪。我曾遇到一个平均分90以上、在全国英语大赛中获得前三名的女生,她很想去我在的英国大学攻读英语教学专业(TESOL)。
她是学校中的优等生,在英语面试过程中,我觉得她的水平比之前面试的那些“985”、“211”的学生好上10倍,但只是因为她的本科院校排在全国500名以后,于是无法录取。
那一刻,她哭了,她说之前收到了大学的拒信,但还是希望通过面试挽回局面。通常,面试需要15分钟,我多用了10分钟安慰她,鼓励她去别的学校展示自己的才华。而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伪善,只有一句话是实实在在的:“我觉得现行的招生体制并不公平。”
英国大学的招生确有难言之隐,本来就不是营利机构,录取办公室这样的关键岗位总是人手短缺,在录取旺季,甚至出现了历史上罕见的加班至深夜的奇闻。
在讲求公平的英国,出现了这样的悖论:为了申请者的公平,有时录取者的公平就难以保证。
每天全球多如牛毛的申请信奔涌而来时,标准化的“一刀切”成了最有效的“公平”。在这种信息严重不对称的情况下,谁会去深入探究中国大学的排名是否科学,是否公平,此时考虑的只是完成录取任务的效率是否得到了保证。
但这种机制的负面效应是显而易见的。它客观上让中国人去接受现实——不公平的现实。
在官场、职场,我们已经习惯了被人问起:“你是哪儿的?”而在我们曾以为最单纯的学习生涯中,比如留学,我们也还要被问及同样的问题。
于是,如下逻辑的推导就变得颠扑不破:
不上好大学,留学就去不了名校;要上好大学,还得上重点中学;要上重点中学,自然还要上重点小学……这个教育的“门阀”制度千百年来一直伴随着我们,如今已经国际化了。
教育难以独善其身,这一点倒是“环球同此凉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