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辛劳的工蜂为何不争“蜂权”?(1 / 1)

吃饱喝足。在进入喝咖啡程序时,信口开河的“语言消费之瘾”又上来了。

这一回是我挑起了一个有点刁钻的话题。

我说,刚才英国小姐的一番话可谓石破天惊。人的存在真的很尴尬很困顿很无奈,必须依赖群体而生存,而又拼命诅咒并企图违背群体生存规则。接下来我想请教各位一个养蜂人的问题:“我养过蜜蜂,深知蜜蜂社会极其不平等、不公平。蜂王一辈子享受最高级的蜂王浆,子孙满堂,而且独享高寿达6年左右。雄蜂虽然只能吃蜂蜜,却是一生清闲不用做工的大情圣,活着就是与蜂王**。在一次与蜂王浪漫的婚飞中燃烧完**,立即殉情成了裙下风流鬼。那些没争到**机会的雄蜂,最后被工蜂驱逐出蜂巢而饿死。工蜂最为不幸。本是淑女却不能**不能生育,过着一辈子无爱的生活,而且承担着蜜蜂社会全部又脏又重的苦活儿。终因过劳成疾而使其寿命只及蜂王的十分之一。然而,极其不平等的蜜蜂社会却极其和谐,工蜂从来不会闹蜂权,何故?”

中国独辫子姑娘给我送来咖啡方糖时嬉笑着回答:“我猜想,因为工蜂它们没有人那样的自我意识,就不会感知到自己处在极端不平等之中,所以就没有牢骚、没有愤懑。我老家隔壁有个先天性白痴,整天乐呵呵的光着脚跑来跑去,因为失去自我意识就感受不到自己的病态和可怜。同理,工蜂它们再苦、再守活寡也不会闹蜂权!”

我连连点赞,说,回答得妙!

“不妙,一点儿也不妙!假设工蜂有自我意识,它们也不会闹蜂权!”英国女生一开腔就是那么惊世骇俗,“其中的奥妙是蜂王、雄峰、工蜂为了实行社会性生存,各自进化出了符合分工工作的不同基因。请记住,蜜蜂社会的和谐分工,是依托不同基因设计实现的。工蜂们在做着合乎自己基因设计的那份工作,即使有了人的自我意识,它们也定会告诉你,你们以为我们很遭罪,不,可我们觉得干得非常惬意快乐呀!”

“子非蜂,安知蜂之乐?”中国独辫子反问英国女生。

英国女生听不懂,我就向她解释了独辫子引用的庄子之问。大家听了一起鼓掌,赞赏独辫子问得好。

英国姑娘反击:“你们别笑!达尔文虽不是蜜蜂,但他知道工蜂干得很快乐!一、任何一个进化出来的成功的基因设计,都是原有基因的盲目变异与流变着的环境相契合的结果。这叫物竞天择。经过优胜劣汰,能生存下来的都是幸运的适应者。二、所谓适应者,自然给其的伤害较小,获得生存资源较易,繁殖后代较旺,因此,适应者的神经感应一定是良性的,翻译成人类情感语言就是惬意、快乐。三、大自然这个伟大的生命基因设计师,按照生物群体共生的分工,设计出不同基因的个体生命,每个个体都能各司其职、各得其所,一定是各得其乐,所以它们不会像人类那样闹人权。总而言之,造化睿智的基因分工设计,造就了蜜蜂、蚂蚁等社会性生物永恒的内在和谐。”

“你对蜜蜂成员基因构成的知识不完全正确,”我说,“蜂王和雄蜂的基因有所不同,这是事实;但是蜂王与工蜂的基因却是一样的。”

“是的。虽然工蜂与蜂王的基因是一样的,但是,在从卵孵化成幼虫后各自的后天待遇就大相径庭了。被选定为王储的幼虫,其所在的空间(王台)特别大,一直被喂蜂王浆;被确定为工蜂的幼虫,送进了一个小空间里,而且只喂三天蜂王浆就改喂蜂蜜了。由于这两个后天条件的巨大差别,工蜂幼虫与蜂王幼虫的基因表达就迥然相异了。结果是,工蜂个头远比蜂王小,终生失去正常生育能力,只能做繁重的但适宜的采蜜、筑巢、清扫、抚育……”

法国奶油小生向英国利嘴提了一个击中要害的问题:“人类今天的生存方式不也是长期进化的结果吗?按照你的社会分工基因设计论,为什么人类没有按照社会分工设计出不同基因的人来呢?”

英国女生红起了脸语塞在那里了。

“哈,别为难达尔文了,还是去问上帝吧!”美国小子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引得满屋井喷式大笑。

没想到红着脸的英国女生压根儿没认输,愣了一会儿马上又回过神来,接着她摆开了“舌战群儒”的架势:“你们笑吧,达尔文会让你们嘲笑自己无知的!”

她像她的前辈丘吉尔一样地雄辩,给我们描绘了多幅关于人类进化过程的高清画面:

▲1000万年前,非洲古猿在冰河期被迫纷纷离开森林。

▲本是唾手可得的果子食物没有了,逃避狮子等天敌的森林高处避难所也没有了。他们只能在平地上采集,只能在平地上与高速度、大力士的狮子、猎豹等搏命。单个儿搏,肯定被吃掉;逐渐发现群体一起搏,可能吃掉天敌。自此,从类人猿到人开始成为协同搏斗的社会性狩猎动物。

▲无论是抵抗天敌还是狩猎天敌,每个人的行为方式都是一样的,无非是用树枝搏击或用石块投杀,没有什么分工也无须分工。因此,各自的基因不会像蜜蜂那样被逼迫而进化成为不同的基因构成。

▲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分工越来越繁多精细,但人类发明了只需通过先知先行者传授(培训)技能,就可以使得具有相同基因的人去胜任各种不同的工作。这,又失去了需要突变出多样基因以适应复杂分工的进化动力。

▲正是这种教育传授法,能让相同基因的人做不同的事,就布种下了无尽的烦忧。人有了自我意识,就有了不同工作不同劳苦强度的机体感受,就有了不同工作所获天壤之别报酬造成贫富差别的感受,就有了不同工作产生统治与被统治的社会地位的切肤之痛感受。自我意识又提示人们:既然人类都是生而平等(相同基因禀赋),凭什么如此不公平?于是就烦忧就愤懑,然后走上了争平等、闹人权的漫漫血腥争斗路。

接着兼达尔文进化论与丘吉尔雄辩术的英国女生高调地总结:“人类社会现实还一再证明:非基因化分工的人类,任何个体可以通过奋发图强改变分工位置、改变命运。譬如最底层的农民鞋匠的儿子林肯,可以变成最高位的总统;而由基因固化了分工的工蜂,假定去读上10个博士学位也绝无可能当上蜂王!所以,蜜蜂永远不会闹蜂权,而人类将永远的争权夺利下去,不得安宁!”

这个英国小女生,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印度学生此刻也跟着亢奋起来。他力挺英国女生的奇谈,并说,人类最高统治者集团为了不让被统治的人感到不公平,曾经发明过不少“人类伪基因分工”的理论,力图欺骗安抚分工在下层者安于现状。譬如我们的婆罗门教教义就称,由最高天神梵天将世间的人分成四个种姓等级。在婆罗门的经典《吠陀》中,有这样一个神话:原始巨人普鲁沙死后,天神梵天用他的嘴造出了婆罗门,是最高地位的教士和学者;用他的双手制成了刹帝利,是次一等的军事贵族;用他的双腿制成了吠舍,是三等的农夫和客商;用他的双脚制成了首陀罗,是最低等的农奴和奴隶。所谓“不同部位”不就是先天“不同基因”的类比吗?诸如“君权神授论”“血统论”“优等人种论”等,都是不同地域不同时期的统治者发明的“人类伪基因分工”论。然而,这些脆弱不堪的神话与假说,都被启蒙运动思想家们和生物学、遗传学等科学家们摧毁了。自由、平等、博爱成了不证自明的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