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用人间造孽钱(1 / 1)

转眼,就到了冬季,日子就如门前那条小溪,永远不知疲倦潺潺地向前奔流。生活也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清贫。所不同的是,经过半年多的打磨,周南变得和初来时简直判若两人。

为了在艰苦的环境中,让家人生活得更好一点,她不由自主地改变着自己,因为差不多每天都要吃野菜,她现在手巧得很,能把各种自己上山挖来的山菇和各种野菜,做出十几种味道的花样菜。而且,她还和尹太太商量着,在门前屋后开辟一些小块地,依季节种上了各种菜蔬,这样,即使在山上挖不到野菜,家里种的也可以让餐桌上的菜肴不断变换花样。

因为没有多余的钱经常买些鸡呀肉呀的,她还学会了养鸭养鸡,夏天的时候,她折了许多手腕粗的树枝,在房后扎了一个二丈见方的小栅栏圈子,然后买来了几只鸡鸭,养在里面。不过回报也算丰盛,现在这些鸡鸭都开始下蛋了,这样,他们的餐桌上除了自己挖来的野菜,也时常会有炒得喷香的鸡鸭蛋,这让孩子们十分欢喜,却让张恨水有些惭愧,歉意地对周南说:“妹妹,让你受苦了……”

“不苦,哥哥看我结实了许多呢……”生活是苦的,但要学会苦中作乐,这才是聪明和智慧。周南已经学会了在苦中把生活往甜美里打理,而且,也习惯了这种清苦,所以听到张恨水不安的话语,反而呵呵一笑安慰他说:“你看,我的胳膊还比来的时候粗了些呢!身子也健壮了呢!嘻嘻,人家不是说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几根扁担挑着走,呵呵,哥哥是才子,比扁担好得多了,周南很知足呢!”

周南的话让张恨水更加愧疚,来到这里后,妹妹是受了许多苦的,她的手上结了茧,细嫩的皮肤也变得粗糙了,身上的衣服上也打着补丁,一眼看上去,还真像个土生土长的农妇!

张恨水望着周南,心怜惜,是心疼,觉得妹妹跟自己受了许多苦。但周南望着张恨水,却是欣赏,是爱怜,因为在她眼里,哥哥不但是个才子,还是一个有气节的男人,这一点尤为让人敬重。虽然他性子直,是个典型的书呆子,但他却也是一个真真正正有气节的男人!依哥哥的才气和名气,如果他想捞钱,那是容易得很,但他却不肯用那些不干不净的钱,他要凭自己的血汗挣干干净净的钱。

在她刚来到这里没几天时,就曾有一个商人找到家里,说是想请哥哥为他写传记,并说如果完成了,会给哥哥一大笔酬金。当时,周南听着觉得这事可干,哥哥不就是写书的么,人家给的酬金比写书要轻松得多呀,但哥哥却一口拒绝了。商人走后,周南遗憾地说:“有点可惜呀,如果写了,抵得上你上班好几年的收入呢!”

“你知道什么,国难时期,有些商人投机倒把,大发国难财,这些人我看着就烦,还有心情去为他们歌功颂德么?!”哥哥当时就责备她说。

周南这才明白,哥哥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些人的钱,嫌他们的钱脏呀!哥哥就是这般有骨气,就是饿着,也不向这些人低头,不去挣他们的肮脏钱!而在周南的记忆中,这样的事哥哥拒绝的多了,他不但不为人写传,就是那些当官的或者权贵们邀请他去当官,他也一概拒绝。他说,凭自己的笔写字挣钱是干净的,而一旦当了官,就会变质,就会没良心,花那样的钱一辈子都不安!

拒绝过商人没几天,张恨水家里又来了重要的客人。那天,周南正和韵岚在收拾她们的小菜地,就听到“嘟”的一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他们家门前,接着从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两个客人。两人穿戴得相当考究,径直向张恨水家里走去。周南和韵岚望着来人,顿时吃惊不小,因为她们发现,那男人不正是蒋总统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周南丢下韵岚就赶快回到了屋子里。只见哥哥当时正在写字,看到客人来了,不亢不卑地站起来和他们打招呼,周南听着哥哥说话,才明白来的两个人果然是蒋介石和夫人宋美龄。周南默默地端上茶水,听蒋先生说是特地来拜访哥哥的,这才放下了心,赶快带着孩子来到韵岚家里,好让哥哥和客人静心谈话。

周南和韵岚刚说了一会话,就听到哥哥在屋里送客的声音,说:“二位慢走……”然后看到蒋先生和夫人走出屋门,告别而去,但却未看到哥哥送出门来。

“你家哥哥好傲气呀!”周南来了之后,韵岚也跟着周南称张恨水为哥哥,两个女人在屋子里听到张恨水跟客人的道别声,韵岚笑着说。

周南只得笑了一下,在她的印象中,哥哥是有热情的,但只对他喜欢的人,那些当官的和权贵们,虽然他们有权有势,但哥哥却从不畏惧他们,从骨子里傲视他们。

晚饭的时候,哥哥告诉她,今天蒋介石和夫人是来山上游玩的,听说张恨水住在这里,所以特地来拜访,并说如果哥哥同意,可以到政府部门任职,境遇要比在这山沟沟里强得多,但是哥哥拒绝了,哥哥对他们说,自己只是一介书生,不会做官。而且,去当官会被束缚手脚,自己习惯了自由,过不得那样的生活。

“他可是总统呀,你就这样拒绝了?也不怕得罪了大总统,人家小拇指晃动一下,就能寻你的茬暗中整治你呢……”看着哥哥平平淡淡地诉述,周南故作惊讶地开玩笑说。

“不喜欢就不去,要挣钱就干干净净地挣!一入官场,人就会变质,反正我是不怕的,我就一个人,一颗脑袋,他还能怎的呀!”张恨水哈哈一笑说。

周南也不由笑起来,因为她知道,哥哥的脾气看似很温柔,却倔得很,他不情愿干的事,真的就是杀了他也不会屈服的。哥哥自幼出生于武行世家,从祖父到父亲,留给他的遗产就是正直、清白。他要用自己的劳动所得换取自己的生活费用,既不羡慕别人的官场所得,也不嫉妒那些昧心之财。

记得几年前在北京时,哥哥的名气是何其大呀,那么多的达官贵族,都以结交上哥哥而荣耀,时常派人去请哥哥赴宴,甚至要和他做朋友,但哥哥一概拒绝,哥哥是要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做事,不让一点污垢留在心间。

有一年,少帅张学良和赵四小姐到北京游玩,特地来府中拜访哥哥。其实在这之前,张学良就和哥哥已经认识。初到哥哥身边时,有一次去拜访老夫人,家人和她聊天,就说起张学良和哥哥第一次相识之事。那是几年前,时值哥哥的《春明外史》风靡全国,远在奉天的张学良听人说这本书很好,就买了一本看,他一眼就看透了哥哥借着文笔在书中对北洋军阀政府的揭露和谴责,虽然有些不爽,但对哥哥的文才却十分欣赏,所以借着一次到北京的机会,特地到府上拜访。来到府中,张学良和哥哥谈得十分投机,两人也从那时成了知交好友,平时多有书信来往。

两位老友相见,畅谈之时,张学良就善意地对哥哥说,凭写书肯定挣不了多少钱,想邀请哥哥出任他的秘书,总比写书要强得多吧。但哥哥立马拒绝,哥哥对张学良说:“我一介书生,除了会涂抹两笔,写写书,政府呀军事呀一概不懂,所以不能胜任。”委婉地拒绝了少帅的盛情。

此后,少帅也曾屡屡邀请哥哥出任官职,都被哥哥拒绝了。后来,哥哥为写出更贴近民众生活的作品,曾到西北考察,还特地去拜访了张少帅,两人彻夜长谈,哥哥把一路见闻,尤其是民间疾苦的事情都讲给了少帅听,听得少帅连连点头。临行之时,少帅握着哥哥的手依依不舍,再次邀请他出山做官,说:“以君之脾性,如若出来做官,必定是位清官,但你这样清高,却苦了一方百姓。”哥哥一笑,当即在少帅的一把扇上题诗明志:

少帅情深请出山,书生抱憾欠心安。

安前燕子呢喃语,懒逐春风度玉关。

这些年来,当官的机会不是没有,哥哥若是品性稍微差一点,也早出山几回了。他是坚守着心中的圣地,要留清白在人间呀。这些,她不是不懂,所以她也从不像别的女人那样,盼望哥哥去当官什么的,就这样写字、平静生活,这已是人间最美的情和景了。所以,每一次,不管哥哥做什么决定,即便她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一直支持哥哥的。

转眼,离年关就近了,周南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年,这里的冬天虽然没有北京的寒冷,但棉衣也是必不可少的。周南打算过年时候为家人添置新衣,但看看手里的钱,盘算来盘算去,也仅只够给两个孩子做件新棉衣。这天吃过晚饭,周南就拉过孩子,用手在孩子身上比划着量尺寸,准备明天去市里扯来棉布,好给孩子做棉衣。

“我就说妹妹越来越能干了,你还会做棉衣?”听说要给孩子做棉衣,张恨水满脸的惊奇,也满脸的敬佩。因为在从前,这些活大多是孩子的外婆做的。来到这里后,周南真是不断给他惊喜,她不但自己学会了种菜、养鸡养鸭,现在竟然还学会了做棉衣?“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张恨水故作惊喜地说。

周南已经量好了张全的身子,正在给张伍量,听了张恨水的话,嘿嘿一笑说:“哈哈,你说这话可不就是管中窥豹了!你现在才知道我会做棉衣呀?告诉你吧,你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

张恨水听妹妹这话中有话呢,不由得来了兴趣,笑着问她:“这话说来,好像我对你竟然十分不了解似的,你倒是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事情或者本事我不知道的?”

周南抬起头,嘻嘻一笑,伸出一只手在脸前摇了摇,神秘地说:“不可说,不能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什么事,还搞得这样神秘!”周南神秘的神情更让张恨水想知道真相,他于是转向张全问道:“宝贝,你告诉爹爹,是什么事情你妈妈瞒着我呢?”

可是,一个孩子家,哪里会知道妈妈的秘密呢,所以不管张恨水如何问,张全却只是瞪着两只眼睛扑闪闪地说:“妈妈说,过年了要给我穿新衣服!”

“这个我知道了,还有秘密没?”张恨水再说。

“妈妈说,柜子里的菜不让吃,说爹爹晚上写字累了好做夜宵吃……”张全认真地说。张恨水不由苦笑了,这孩子怎么就记得吃呀穿呀的,说来说去,都是他知道的一些秘密。看问不出来,张恨水只得假装悻悻地去写字,嘴里还嘟囔着说:“乖乖呀,现在我成了外人了,你们母子倒是一气的,什么都瞒着我了!”

但不管他怎样假装生气,周南都沉得住气,就是不告诉他。

第二天一早,张恨水上班以后,周南赶快把家里收拾了一番,然后把张全交给韵岚,托她照看一会,自己就抱着张伍向市里赶去。来到市里,周南转了两三家布匹行,一番讨价还价,终于买好了两个孩子做棉衣需要的布料。跟着她跑了这么久,张伍就嚷嚷着饿了,其实周南也饿了,但看看手里的零钱,她也只舍得给孩子买几个点心,然后就抱着孩子匆匆向家里赶,想趁早到家,还要做午饭呢。

下午的时候,张恨水说不用去报社了,就赶快伏在书桌旁写起书来。周南哄睡了张伍,就让张全去找兆琦玩,然后自己赶快找出剪刀,把买来的布料铺在**,就势裁剪起来。正忙碌着,只听一声招呼道:“哟,嫂子好巧手,在给孩子做棉衣呢?”周南抬起头,只见尹教授和杨老师正走了进来,于是笑着赶快站起来招呼道:“咦,今天这么巧,你们俩一起来……”

“是呀,今天不上课,本来说和韵岚上市里去玩的,怕天黑赶不回来,就干脆约了杨大哥来找张兄侃侃……”尹教授笑呵呵地说。看来他今天心情很好,笑得这样开心。

“尹兄弟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周南看他笑得开心,于是笑着问。

“唉,这喜事,比起抗战就差远了,就是今天领薪了。在抗战前,我的薪水能养活一家人,现在,领了薪水也不敢去买其他东西,仅仅够一个月的米面钱……”

周南听了,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早上还听韵岚在抱怨说,老公已经三个月没领薪水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呢。所以就说:“这是好事,刚好要过年了,赶快让韵岚妹子和孩子做身衣服好过年。”

“还做什么衣服呀,省了吧,大家都一起苦了,来这里一年多了,他也没舍得添衣服呢……”周南的话音刚落,韵岚就牵着兆琦的手走了进来,接着话说:“这世道,真是要饿死人呢,就这一点点的钱,真的是捉襟见肘。”

家家都是如此,自己和哥哥不也是过年没舍得添一根线么,所以听了韵岚的话,周南也只好苦笑一下,劝慰说:“国难当头,咱们也都只好简省着了,好在,苦日子总有过完的时候,等抗战胜利了,咱们再好好地奢侈一番,到那时再好好地做几身衣服!还要给孩子买吃不完的点心、肉!”周南的话让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生活的清苦,让人们无所期盼,而什么时候能穿得好、吃得美,也就成了生活中最大最美的愿望了!

“咱们苦,有人不苦,那些当官的、卖国的都过得好!”杨老师听着大家说话,早忍不住了,愤愤地一指对面的山坡说:“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都是一样的国民,看看咱们住的、吃的、穿的,唉,还是堂堂的国学教授呢,跟个叫化子差不多,再看看他们,骄奢**逸什么事做不出来。咱们吃的是野菜加粗粮,就这还吃不饱,住的是茅草阉,一年四季漏雨水,看看对面那房子,又豪华又威严,却根本不住人,这不就是奢侈和浪费吗……”

“这也只是冰山一角,且不说有多少富豪权贵醉生梦死,就是些当权派、掌政的,也都是骄奢**逸,每天不是派对就是盛宴,只记得自己享受作乐,哪里真正想到国难和民不聊生呢!”张恨水也生气地说。

周南叹了口气,没说话,只忧郁地望了一眼对面的山坡。对面山坡上,是一幢豪华的别墅,建造的富丽堂皇,像一座皇宫一般。刚来的时候,哥哥就对她说,那别墅就是孔公馆,是孔祥熙用来避暑和防空袭的。但自己来了这么久,几乎没有见到过传说中的孔祥熙来这里居住,偌大的别墅里听说只住着几个看门人。

“还不是浪费的国家的钱,还不是没用自己的钱修建,娘的,国家早被他们四大家族瓜分了!”尹教授也不平地说。但他们终究是几个书生,面对不平和腐败,除了愤怒几声,还能做什么!

其实,对面山上,除了孔家的房子,还有许多权贵在这里修的别墅,一边是奢侈到浪费,一边是穷困潦倒衣食不周,两个山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张恨水也早就对这种现象心中不平,但他也只能用笔声讨,把不平的事写进故事里。因此,听了大家的愤慨,他一边劝大家消消气,一边忍不住吟出两句联来:“闭门自停千里足,隔山人起半闲堂。”

“啪啪啪啪……”张恨水话音刚落,杨老师和尹教授就哈哈笑着拍手道:“好联!好联!张贤弟真是一针见血,哈哈,这联应该让蒋先生看看,看看他的大臣们都是如何支撑国难的??呀……??”

几个人说得起兴,一直侃到天色黄昏,周南便要去做晚饭。尹教授道:“嫂子就别做了,今天大家高兴,我做东,咱们去撮一顿去……”

知道尹教授不容易,张恨水赶快道:“算了,你孩子衣服还没买呢,还是我来做东吧,刚好我今天收到一笔稿费,够大家撮的!”

一听说出去吃饭,几个小孩子早就跳起来往屋外跑去,嚷嚷着要吃卤肉、还要吃饺子……周南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怕他们摔了,赶快追上孩子牵着他们的手一起走。几个人就在离家不远的大路口的一家小馆子,要了几个菜,杨老师和尹教授又要了半斤酒,大家一边说话一边吃饭,一直过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慢慢往家赶来。

回到家中,周南正要开门,却不由惊叫起来:“不好了哥哥!”

“怎么了……”跟在后面的张恨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到周南声音里的焦急和恐慌,也顿感不妙,一个箭步赶到周南身边,连连问她怎么了。周南还没回答,只听韵岚也惊叫起来:“天哪……遭贼了……”

“是呀哥哥,肯定是进了贼了,咱们走的时候,我明明把门锁好的……”

周南说着,早已进了屋去,划着火柴,点亮了油灯。张恨水一听两人都说遭贼了,心里也一惊,赶快抱着孩子进了屋,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被扔得乱七八糟,他的书桌上和床铺上也被翻得凌乱不堪。

周南早吓坏了,一边疯狂地拨拉着凌乱的东西,一边嘴里不停地叫着:“天哪!这可恶的贼!我给孩子裁好的棉衣呢!还有昨天刚买回来的米呢……”看到妈妈这个样子,两个孩子吓坏了。张恨水此刻也出了一头冷汗,赶快放下孩子检查屋子,发现自己的东西倒没丢什么。他稍微放下一点心来,也暗自庆幸,幸好今天刚取回来的稿费是装在身上的,如果放在家里,肯定也会被贼搜刮而去的!

“嫂子,我们家可真惨了……”韵岚叫嚷着跑了过来,对周南说:“我的那件绿大衣没了,先生的那套西服也丢了,这下可糟了,他以后会客可怎么办呀……”

唉,真是可恶的贼。周南气得咬牙切齿,但也毫无办法,尹教授的西服,她是知道的,衣服角上早磨得白花花的了,但尹教授一直没舍得扔,因为没有钱买新衣服,他那衣服就是招牌,每每待客、去学校上课,都是要穿着的,这下好了,全完了。

忽然,周南像想起什么,匆忙端起油灯,向房后奔去。张恨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赶快跟着赶到后面,只见周南早已跳进了鸡舍里,举着灯在察看什么,然后听到她放心地长吁了口气说:“幸好没有把这宝贝给偷走……”

“妹妹你疯了?”张恨水赶了过去,因为周南跳进鸡舍,早把几只鸡鸭惊吓得四处乱扑腾,咕咕嘎嘎狂叫起来。

“看猪呢,幸好没被偷……”周南说着,声音里透着惊喜,而这时,张恨水才看到,天哪,只见在鸡舍的墙角下,正卧着一只半大的猪仔,看到有人来了,也吓得惊跳起来,望着来人嗷嗷直叫呢。张恨水平时只知道妹妹养鸡养鸭,没想到鸡舍里还有一只这么大的猪,顿时惊愕得嘴都合不上了,惊讶地问:“这是哪来的?咱家怎么会有这东西?”

“嘿嘿,吓着你了吧!告诉你,这是我养的!”周南看猪还在,大放了心,一边从鸡舍里跳出来,一边得意地告诉哥哥。因为看到家计艰难,而孩子们又正长身体,哥哥也是常年写书劳累,都需要营养,但又实在没有钱去买肉食,她就脑子一转,在买了小鸡小鸭后,又省吃俭用买了一只小猪仔,寻思着养到过年就能杀了吃肉了。虽然是养猪,但家里也没东西喂它,所以每天早上就把猪仔赶到后山,让它随便吃山上的野草,晚上再把它牵回来。养了这几个月,幸好今天没被贼偷走,虽然衣服偷走了,但孩子们总算还有肉可以吃!

“哎,妹妹!我真是佩服你了,你太能干了……”惊讶万分的张恨水,也只能感叹着说出这么一句感激的话来了。

那一年,张家和尹家虽然都遭了贼,孩子们也没能穿上新衣服,但周南养的这只猪却救了大急。几天后,周南在村子里找了一个杀猪的,把猪宰了,送了几斤肉给尹家,两家欢天喜地过了年,而周南到重庆后的第一个年,就在又悲又喜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