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1)

林间的微风吹了进来,既温暖又凉爽。有时我伸展四肢,在通道里高兴得四下旋转。有了这样一个地洞,当秋天来临时就有了栖身之处,这对渐渐临近的老年来说还真不错。在这些通道里,我每隔一百米扩出一个小小的圆窝,我可以在这些地方舒舒服服地蜷起身子,用自己的体温取暖,休息,睡个安安稳稳的美觉,睡个要求得到满足的美觉。我不知道,这是否属于过去的习惯,或者说这洞所面临的危险是否已大得足以将我唤醒:我常常从沉睡中惊醒,竖起耳朵听着,听到的依旧是昼夜笼罩着这里的寂静,我放心地微微一笑,放松四肢又沉入更深的梦乡。

那些可怜的流浪者无家可归,只能呆在大路上和森林里,他们顶多是钻进一个落叶堆中,或是钻进伙伴堆里,听凭苍天大地随意摧残!我躺在这里,躺在一个四面八方都有安全保障的地方——在我的地洞里有五十多个这样的地方——随意挑选出一些时间,在似睡似醒和昏然而睡之间任其流逝。

我的主窝并不在地洞的正中间,它主要用来应付最危险的情况,这种情况不完全指被追踪,而是指被包围。在其他所有的地方大概都是费尽了心机而不是耗尽了体力,而这个堡垒则是动用了我身体各个部分的最繁重的体力劳动的结果。有好几次在累得走投无路时我已准备放弃一切,我仰面倒在地上,诅咒着这个地洞,我拖着身子走了出去,扔下地洞躺在那里。

我倒是可以这样做,因为我不准备再回那里去。过了几小时或几天我又后悔地回来时,我差点儿唱起一首颂歌赞美地洞完好无损,我带着由衷的喜悦又重新干了起来。偏偏计划修建堡垒的地方是沙质土,相当松软,必须把土砸结实,才能修出漂亮的拱形大圆窝,由于这个原因,堡垒的修建毫无必要地更加艰难,不必要的意思是,地洞从这无用劳动中并没得到真正的益处。干这样的活我只能用额头,也就是说,我不分昼夜,成千上万次地用额头撞击着土,如果我的血染红了它,那我可就高兴了,因为这是洞壁开始坚固的证明,谁都会承认,我就是用这种方法挣来了我的堡垒。

在这个堡垒里,我收藏着我的储备,凡是在地洞里捕获到的东西,凡是我外出打猎带回来的东西,除了平时的必需品,我全都堆放在这里。这块场地是那么大,即使半年的储备也占不满。因此我可以把它们摊开来放,在它们之间穿来穿去,和它们逗着玩,欣赏着它们的数量和各种各样的气味,随时都能一眼览尽现有的存货。以后我随时都能重新调整,根据季节搞一些必要的预算,制定一些狩猎计划。有些时候我的食物十分充足,由于我对吃的已经无所谓,因此对那些在这里四处乱窜的小家伙碰都不碰。

不过从另外一些理由来看,这样做恐怕有欠考虑。常常进行防御准备造成的结果是,我对如何利用地洞进行防御的看法变了,或者说发展了,不过范围很小。有时候我觉得,完全依靠堡垒进行防御是危险的,地洞的千姿百态给我提供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我觉得把储备稍微分散一下,放到一些小窝里更符合谨慎的原则,于是我决定,把每第三个窝作为预备储藏地,或者把每第四个窝作为主要储藏地,每第二个窝作为辅助储藏地等等。

或者为了进行迷惑,另外也为了堆放储备,我堵上某些通道,或者完全采用跳跃式的方法,根据它们各自与主要出口的位置关系,只选上几个小窝。然而每项这样的新计划都要花费繁重的搬运劳动,我必须重新计算,然后再把存货搬过来倒过去。当然我可以不慌不忙慢慢地干,想在哪儿休息就休息,碰上可口的东西就偷偷吃下去,这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有时候,一般都是从梦中惊醒时,我又觉得眼下这种分法根本不合适,会招来巨大的危险,因而也就不顾瞌睡和疲倦,非得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纠正过来,要是这样就糟糕了。于是我奔呀跑呀,于是我疾步如飞,于是我没有时间计算。

我一门心思要实施一项完全精确的新计划,所以就随便叼起刚好在嘴边的东西,拖呀,扛呀,叹着气,呻吟着,摇摇晃晃,我的想法很简单,哪怕是随便改变一下目前这种让我觉得十分危险的状况,我都会心满意足。随着睡意完全退去,我渐渐冷静下来,我几乎理解不了这种仓促,我将被我破坏的洞中的宁静深深吸入体中,回到我的睡处,由于重又感到疲倦,马上就睡着了,醒来时牙还叼着只老鼠,此时那场夜间劳动已恍惚如梦,这只老鼠大概可算一件不容辩驳的证据。随后我又觉得将所有储备统一放在一个地方是上上策。小窝里的储备对我有什么用,那里究竟能存放多少,要是总往那里放,就会堵住那条路,也许有一天将会妨碍我进行防御,更会妨碍我奔跑。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如果看不到所有的储备都堆在一起,不能一眼就看清自己眼下拥有的东西,那自信心就会受到伤害,这虽然愚蠢,但的确就是这么回事。如果太分散了不也会丢失许多东西吗?我不可能老在纵横交错的通道里东奔西跑,查看是否一切正常。分散储备的基本思想是正确的,但得等我多有几处像堡垒这样的窝之后再说。多有几个这样的窝!当然啦!可谁能办到呢?现在也不可能把它们添进我的地洞的总体规划。不过我愿意承认,这项工程的一个失误就在于此,这就像无论什么若只有一份总是个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