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札记》(1 / 1)

从尼亚加拉大瀑布,狄更斯进入加拿大,在这个曾经是英国殖民地的国家里,他感觉到了一种回到家一般的舒适。狄更斯以一贯的专注,与朋友筹备一出戏的演出,他负责导演、经理,还兼任好几个角色,连凯瑟琳都上台表演。这次演出的效果出乎狄更斯意料地“棒极了”。

6月,狄更斯乘船返回英国,这一次的航程与上一次相比,平静了很多,邮轮平滑地驶过风平浪静的海洋,颇为惬意。

三个礼拜后,他们回到了家里。狄更斯和凯瑟琳很高兴,他们终于可以和家人朋友们团聚,可以在自己的国家随意表达自己的意思而不被误解。狄更斯平复了回到家乡的激动心情之后,想要写一本关于美国之旅的书,不过这个想法需要斟酌,因为要顾及两国的读者。

狄更斯相信,美国人的虚荣心绝不能忍受别人当面指责他们的错误。所以,在《美国札记》一书中,狄更斯的笔触带着谦恭和压抑。他在赞美美国人民热情好客、勤劳勇敢之余,着重抨击奴隶制度,以及社会上狡猾的商人风气。至于他曾大声疾呼的国际版权法,他一个字也没提。

《美国札记》在美国的报纸上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我们可以想象得到。美国报界集体表现出他们对狄更斯的失望,他们几乎用尽了所有不好的形容词——粗俗、无礼、虚伪、偏狭、稚气、琐碎、自负等,来描写这位胆敢批评“这个新生且杰出国家”的英国人。

当然,狄更斯在这五个月中,得到的关于美国的印象可能并不全面,可能完全流于肤浅,但他关于美国的不好方面的描写并不是凭空捏造的。他的一些美国朋友称赞《美国札记》是“一部大书,生动、活泼、真实、幽默”。

《美国札记》完成之后,狄更斯开始着手写新的小说《马丁·丘诺威》。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写小说了,狄更斯的思路有些胶着,好像陷入泥淖中一般,他觉得难以下笔。有好几天,狄更斯都来回地在房里踱步,沮丧、郁闷、焦躁,却挤不出一个句子。当他终于动笔的时候,他相信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好的小说。可是,《马丁·丘诺威》的销路每个月只有两万份,是《老古玩店》每周销售量的五分之一。

狄更斯为迎合读者的要求和口味,开始对《马丁·丘诺威》的故事作出调整。这种做法被有些作家嗤之以鼻,在他们看来,作者才是有权决定故事走向的人,而不是读者。不过狄更斯似乎一直很偏爱这种创作方式。

至于他创作的实际过程,他的女儿玛丽曾有过记载。她说:

他忙碌而迅速地在书桌上抄抄写写,突然间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镜子前,做一些稀奇古怪的表情,然后急速地回到桌子上,疯狂地写几分钟,又再跑到镜子前,重新开始脸部的哑剧,接着是一连串飞快的喃喃自语,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当他再度回到书桌前时,他开始安静地写,直到午餐时间。我当时不能领会他的用意,后来才知道,由于他天性中自然而然的专注,他已完全投入到他自创的角色里,他不但看不见周围的环境,自己也成了他笔下人物的表演者。

除非稿约的时间限定极其苛刻,狄更斯成熟时期的写作时间都是很有规律的,主要是在早上。他是个井井有条、纪律严谨的人,无论到哪里,他总是把书桌和家具重新摆放,以适应他的习惯。

狄更斯不仅要求自己有规律地生活,同时还要求他的家人像他一样一丝不苟。每天,他带着“军事的眼光”巡视孩子们的房间,如果有一点脏乱,他就责令孩子们改正。家中的安排和作息时间表也必须严格遵守。

在《马丁·丘诺威》一书里,狄更斯似乎把在《美国札记》中极力压制的对美国的不满倾泻而出。美国人的愤怒可想而知。其中关于英国的描写,倒是幽默中带着辛辣的讽刺,喜感十足。读者似乎不太能接受狄更斯的这种新的文风,他受欢迎的程度降低了很多。狄更斯为此很失望,他的发行人也是,他们开始怀疑让狄更斯封笔一年是否明智。

这时,霍尔先生基于公司的利益考虑,提议在与狄更斯的合约中加上一个条款:如果作品销路比预期低的话,作者的月薪便减少50英镑。狄更斯不能接受这样的条款,他有寻找另一家出版公司的想法。

在狄更斯的家庭圈子里,凯瑟琳的小妹妹乔吉娜的出现对他而言是个安慰。她与狄更斯夫妇住在一起,帮忙照顾孩子,狄更斯发觉她和死去的玛丽非常相像:

当她和我们坐在一起时,我似乎以为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悲凄的梦,而我刚从梦中惊醒。我知道和玛丽一模一样的翻版不会再出现,不过她的精神正在乔吉娜身上闪闪发光。往昔的岁月在某些时候重现,我几乎分不清是过去还是现在。

乔吉娜和玛丽一样,在凯瑟琳怀孕期间,扮演狄更斯社交场合的女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