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更斯知道忙碌的工作会减少他与玛丽亚见面的机会,但是他准备忍受这种痛苦,这是为了最后能够娶她为妻。可是比德涅尔夫人偏偏在这个时候让玛丽亚到巴黎去接受成为淑女必备的训练。玛丽亚事先没有告诉狄更斯这件事,他后来知道了,思念之情更甚。

年轻时的狄更斯

狄更斯比以前更狂热地投入工作,他痛下决心,要让比德涅尔一家看看他是不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努力向上。虽然身体上时常感到疲劳,可是他已经向成功迈出了坚实的步伐。

到这个时候,狄更斯还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作家,他也没有树立这样的理想或目标。不过,他在律师事务所以及之后的记者工作,给了他丰富的人生经验。狄更斯进入报社做政治记者时,英国的议会正在进行改革,风起云涌的政治斗争让狄更斯看清了社会的种种矛盾,以及贫苦百姓的悲惨生活。他的写作素材得到了进一步的充实和积累。

狄更斯投身新闻业的第一次成功是这样的:当时,爱尔兰地区的平民对征税制度的不满情绪日益高涨,总管爱尔兰事务的斯坦利伯爵在下议院发表了极其重要的长篇演说,论述当局的相关政策。在这样的场合,因为演讲会长达数小时,记者的报道工作采用轮班制,每20分钟换一个人,狄更斯被排在演讲开始和结束的时候。

第二天一大早,狄更斯所在报社的主编柏洛斯收到斯坦利伯爵的信件,信上说他们的记录除了开头和结尾之外,充满了错误。柏洛斯很惶恐,如果这些错误的报道传到爱尔兰,后果不堪设想。斯坦利伯爵让柏洛斯马上派那位记录正确的记者到他那里,再次记录他的全部演讲。而这位记录正确的记者就是狄更斯。

狄更斯满心喜悦地来到斯坦利伯爵的宅邸,他有些紧张。管家将他引进一个满地报纸的房间。在等待斯坦利伯爵时,狄更斯顺手翻阅那些报纸,他想看看别人是怎么报道的。不一会儿,斯坦利伯爵出现在门口,他看着狄更斯,这个看上去也就20岁的年轻人是他要找的人吗?等他开始演讲之后,他发现是的,这一定就是那个记录下正确演讲词的记者,因为他奋笔疾书,几乎在演讲结束没多久之后就把新的报道拿给了斯坦利伯爵。斯坦利伯爵发现没有错误,他毫不吝啬对狄更斯的欣赏和赞美,甚至还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表扬信寄到报社。成功的愉悦让狄更斯真正爱上了记者这个职业。

狄更斯的记者生涯有一个很好的开始,并且他与同事相处得很好。同事们基本上都比他年长,因为狄更斯谦虚、安静、诚实,总是随叫随到,所以他们都很喜欢他。

狄更斯在议会听取报告的时候可以一心二用,他能够在不影响速记正确性的情况下,对议员阐述的观点作出批评或辩驳。

在议会上,狄更斯从官员提出的草案中可以看出他们对穷人的压榨和打击,以及对他们尊严的漠视和伤害。狄更斯对平民百姓的同情更强烈了。当他听到爱尔兰反征税事件背后的事实时,他为平民百姓的痛苦而悲伤,他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别人的痛苦好像就是自己的痛苦,终其一生狄更斯都有这样的感觉。

当时,记者获准进入下议院进行议会报道是非常勉强的,因此没有任何提供给他们的舒适安排,没有桌子,灯光暗淡,甚至常常听不清楚会场上进行的事项。狄更斯曾有过这样一段描述:

我磨破了膝盖,因为在又老又旧的下议院里,坐在又老又旧的记者席的最后一排,我必须在膝盖上写字。有时,我两腿站得发酸,我们像羊群般地被圈禁在一起,我必须站着用前后颠倒的文体拼命地记录。

6月间,玛丽亚从法国回来了,经由科里的殷勤“服务”,她跟狄更斯开始通信。她依然无情,狄更斯依然单相思。深夜,国会散会以后,狄更斯把他的记录誊写成一般字体,发到报社。然后,他就会踱步到玛丽亚家,在夜里一两点,凝望着玛丽亚的窗子,然后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早餐之后,他又在附近徘徊,希望能看到玛丽亚,只要一眼就好。

有一次,狄更斯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玛丽亚。当时她和安妮,以及她们的母亲正从家里出来,她们披着绿色的丝绸斗篷,狄更斯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很有风度地鞠躬向她们问好,并询问是否需要他送她们去目的地。她们没有理会。狄更斯跟着她们一路往前走,他发现安妮和玛丽亚一路上都在谈论结婚礼服,她们最后在一个裁缝店的门口停了下来。比德涅尔夫人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她用极度冷淡的语气说:“现在狄金先生,您请便吧!”她故意叫错名字,这是迫使狄更斯放弃的一种手段。

这一年夏季议会结束后,接下来是漫长的没有工作、没有薪水的三个月。柏洛斯建议狄更斯到乡下报道度假议员的演说,狄更斯同意了。于是这三个月里,狄更斯可以得到微薄的薪水,不过他的表现并没有因为报酬不多而大打折扣,柏洛斯对狄更斯发回来的报道十分满意。

秋季,报社的营业状况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狄更斯对自己未来事业的发展也更有信心了。他做了一件事,这可能是通向婚姻的一个步骤——他租了一个房间,这也正是《大卫·科波菲尔》里大卫过着单身汉生活的地方,可是狄更斯却没有享受到他赋予大卫的那种随意和独立。

除了玛丽亚,狄更斯生活的其他方面一切顺利,星期六的晚上他多半回家团聚,星期天则到郊外呼吸新鲜空气,有时还邀请科里同行。

年底,狄更斯一家又搬家了。狄更斯也迫于经济压力搬回去与家人同住。他将新家料理妥当——烟囱扫得很干净、窗户擦得很明亮、地窖里贮满了煤炭——才把全家人接过来。那是个适合举行舞会的舒适地方,至少是大型业余戏剧上演的好地方。一如往昔,狄更斯是一切活动的组织者,他安排布景和服装,训练演员,并亲自担任重要角色。科里也参加演出,不过当他与安妮的婚期越来越近时,他就总是缺席了。

由于一次演出中的误会,狄更斯和玛丽亚彻底分手了。在这之前的几个礼拜,他们曾见过一两次面——不知道这一两次见面是偶然的,还是有安排的,不过比德涅尔夫人丝毫不知道这些。当然,玛丽亚绝不可能参加演出,甚至也不可能作为观众出现。她也许告诉过狄更斯她对戏剧一点也不感兴趣。她的一个朋友加入了狄更斯的业余剧场,并且曾经在排演时表现出对狄更斯的好感,或许是女人的虚荣心使然,她告诉玛丽亚说,狄更斯对她大献殷勤。玛丽亚很生气,马上写了一封信给狄更斯,指责他不专一,玩爱情游戏。她不肯听狄更斯的解释,两个人的误会越来越深。

安妮与科里的婚礼在几天后举行,狄更斯是伴郎。玛丽亚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不久后,她又被父母送到巴黎。跟上一次一样,她仍然没有告诉狄更斯。

不同的是,这次分离对狄更斯而言,是永远的。他已经尽了一切力量,他问心无愧,但是他受够了这种折磨。他曾经责骂玛丽亚的朋友颠倒是非,不过也都无济于事了。狄更斯将这段记忆深藏在心底,再不提起。不过,他并没有因这次打击而意志消沉,他的雄心壮志比以前更加坚定了,他痛下决心,不管前方的路途多么崎岖,他都要无畏地前行。